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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海岸 ...

  •   楚天河“蹭”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突如其来的推力推行了几米。

      “说得对?你们夫妻俩讲点道理行不行?他养我,他养我什么了?我上高中的伙食费是他出的吗?我上大学的学费是他出的吗?我从小学到大学毕业,花的哪一分钱不是我妈辛辛苦苦替别人当保姆挣回来的?迟昶你说句人话,你老爹当年是不是亲口说过我不是他儿子,我是死是活都跟他迟志明没有半点关系?”

      气氛降至冰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迟昶才用筷子敲了敲桌沿,说道:“天河你坐下,有话我们慢慢说,别激动!”

      “说个屁,”楚天河的双眼瞪得像两个铜球,“你们少用亲情绑架我,我和那老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法律上没有,感情上更是没有!”

      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声音抖得像筛糠上的谷子。

      “这里头有80万,你们拿去买房吧!但我话跟你们说清楚,这钱不是给那老家伙的,是给九儿的,就当我这个二叔给他的生日礼物。以后我是我,你们是你们,我和迟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老房子你们自己留着吧,迟家的东西我不稀罕!”

      他说完这番话,目光移向陈鹭白。

      “你走不走?”

      陈鹭白盼望的一刻终于到了,急忙放下筷子。

      “走……当然走。”

      楚天河脚底下像装了喷气装置,健步如飞地走出门去。陈鹭白跟迟昶夫妇打了声招呼,便也飞似的跟了上去。一路上楚天河快进一般向前走,陈鹭白跟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来到楼下,楚天河冷不丁地停下了。

      陈鹭白一直闷头走路,没注意楚天河的动向,“Duang”一下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正纳闷他为什么不走了,却听楚天河说:“桂花开了。”

      陈鹭白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正要问,竟看见楚天河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着绿化带开了五枪。

      “我最讨厌桂花味!”他说。

      陈鹭白不敢把他留在外面,连拖带拉将他拖进了车子里。楚天河就像被抽掉了灵魂的僵尸,任陈鹭白摆布。她发动车子,开出小区,楚天河的手动档开起来实在不顺手,所以她开得很慢。

      “主任,你……”陈鹭白看了楚天河一眼,他的双手像两条蛇,盘绕在脖子上,将自己围了个圈,“你下班没交枪,明天怎么跟迟队解释啊?”

      楚天河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盯着窗外一掠而过的建筑。

      陈鹭白怀疑自己起了个很烂的话头,于是换了个话题。

      “主任,你家在哪里?快上高速了,我该往哪拐?”

      楚天河依旧没有说话。

      陈鹭白叹了口气,心一横,急打方向盘向右拐。

      这次楚天河终于有了反应。

      “你干嘛?”

      陈鹭白冲他眨了下眼睛:“带你去个地方。”

      陈鹭白说的“地方”,其实是奉江海岸。这里有一个传说:相传在明代有个善于雕刻的渔夫,有天出海时遇到了风暴,本来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电闪雷鸣,白昼瞬间变成黑夜。巨浪不断冲击着小渔船,眼看就要船毁人亡。渔夫害怕极了,他将自己亲手雕刻的木马扔进水里,幻想木马能变成活的,载他离开海面。此时水中一道金光,他雕刻的木马竟真的变成一匹白色的飞马,迎着巨浪向他奔来。渔夫骑着白马回到岸边,保住了一条性命,而那匹飞马也很快变回了木头马。渔夫认为是妈祖娘娘施法救了他,于是他用一颗百年老树的树干雕了一座妈祖像立在岸边,神像历经百年不朽,堪称奇迹。

      陈鹭白将车停在海岸停车场,好说歹说才将楚天河拖出来。两人漫步海岸线,咸湿的海风吹在两人脸上,驱散了不少热流,感觉清逸爽朗。走着走着,远处出现一座神坛,坛上立着一座高约三米的木雕,被坛底的灯光渲染地光彩夺目,这正是传说中的妈祖像。

      原本神像周围有很多卖木雕的,多以彩色的木马为主,善男信女们买了木雕投入海里,以祈祷妈祖娘娘保佑他们马到成功,心想事成。但是太多木头丢在海里污染了环境,现在已改成可降解的环保材料。

      陈鹭白买了一对小白马,将一只交给楚天河,叫他许个愿。楚天河懒洋洋地接过马儿,像丢垃圾那样丢进了海里。

      陈鹭白无奈地摇摇头,很认真地闭上眼睛,对着浪潮许愿。

      “亲爱的妈祖娘娘,请保佑403案快点结案,保佑小石头快点康复,保佑爸爸健康长寿……保佑楚主任开心快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只小虾。”

      她右眼睁开半条缝,看到楚天河微微一笑,这才暗自舒了口气——可算不板着脸了。

      “哪有你这么许愿的,”楚天河埋怨道,“啰里啰嗦,絮絮叨叨,妈祖娘娘快烦死你了,先让你口舌生疮,三个月说不了话。”

      陈鹭白于是改了愿望:“妈祖娘娘,刚刚说的那些都不算,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请你让我身边这个自大鬼吃海鲜拉肚子,越惨越好,最好三分钟去趟厕所那种!”

      楚天河咋舌:“你还真恶毒啊,要能应验那才叫见鬼了!”

      陈鹭白将马儿丢进海里,扬起半边眉毛:“领导大人,有种你就别怂,跟我吃顿海鲜,看看妈祖娘娘灵不灵!”

      楚天河被勾起斗志,胸脯一挺说:“吃就吃,谁怕谁啊!”

      岸边有家烧烤馆子,桌子摆在沙滩上,食客络绎不绝,好生热闹。

      陈鹭白挑了张临海的桌子坐下,招呼老板点菜。老板是个东北人,带着浓重的彬都加东北的混合口音,每句话的尾音都往上扬,听起来十分搞笑。

      “两位呲(吃)点啥?”

      陈鹭白在油腻腻的菜单上随便点了几样海鲜,末了豪气一挥手,让老板上两瓶啤酒。

      老板哑然失笑:“妹子,我仄(这)里没有卖两瓶的啦,干哈呀,俩人要一件不得了嘛,抠抠搜搜的!”

      陈鹭白愣住了:“一……一件?”

      楚天河笑道:“就听老板的,来一件。”

      老板一拍大腿:“哎,这不就对了嘛。一件齁!”

      陈鹭白心里一沉:完了,今晚别想回家了。

      等菜上齐,两人一边烧烤,一边喝酒,一边看海景,聊了点有的没的,仿佛刚刚在迟昶家里的事根本没发生过。几瓶酒下肚,楚天河的话多了起来。

      “哎,你知道我本名吗?”

      “我不想知道。”

      “别介呀,我告诉你,我本名叫楚梅桐,我亲爹给起的。这名字怎么说呢,听着就丧气,普通话不准的会以为是‘触霉头’。”

      “噗,的确挺像的。”

      “你也别笑我,你的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去。陈鹭白——露白,就是露财的意思,不吉利。”

      陈鹭白夹起一颗花生丢在他脸上。

      “你才露白,我叫鹭白。不过说起这名字其实跟奉江海岸还挺有渊源的,原来这里每到夏天就会有很多白鹭从台湾那边飞过来,在这里呆一整个夏天。我妈还在的时候,我爸常带她来这里,白鹭看得多了,就想到鹭白这个名字,意寓志向高洁远大。”

      楚天河啜了一口酒,赞叹道:“说到你家老爷子,那真是个传奇人物。我上学的时候他给我们做兼职教授,每次只要轮到他上课,那场面就跟明星演唱会似的。”

      陈鹭白叹了口气:“可惜他光辉的职业生涯之中遇到了袁竹刚和张平案,实在是可惜。”

      楚天河默默同意,陈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同神明,但袁竹刚和张平的案子办得实在不怎么漂亮,估计陈老爷子自己也觉得这是两个莫大的耻辱,所以才在陈鹭白问起案件细节的时候大发雷霆。

      两人吃完烧烤,拎着没喝完的啤酒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东岸没有人的地方。这时酒气已沁入两人心脾,加上海风一催,便醉得更加厉害。

      “哎,你游过夜泳吗?”

      楚天河对陈鹭白眨了眨眼睛。

      “夜泳?没游过。”

      楚天河剥脱了上衣,露出坚实的八块腹肌,拉起陈鹭白的手奔向浪潮。

      冰凉的海水渗进骨子里的冷,陈鹭白打了个寒颤,酒醒了一半。她看到楚天河像一条马哈鱼一样在水里上蹿下跳,不禁掩口而笑。这疯子刚刚还苦着一张脸,这会又高兴地像个孩子,号称心理专家,可自己的情绪却永远写在脸上。果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心理大师唯一无法观察的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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