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30、生日

　　楚天河等人离开医院时已经下午5点。

　　迟昶给楚天河打了个电话，双方交流了一下整个下午所获得的线索，都觉得情势十分严峻。迟楚二人都知道，从袁竹钢到李峰，作案手段明显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人所为，但目前的情况是，警方掌握的证据仿佛在推着他们将罪责安在杨彬和黄慧茹身上。如果再找不到真凶的线索，只怕迟昶和楚天河就会走上陈哲的老路，将本案草草结案了。

　　“先别想工作的事了，”迟昶说，“办完事就马上回家吧，你嫂子已经准备差不多了。”

　　楚天河嘴里“嗯嗯嗯”地应着，心里却暗叫糟糕：九儿的生日礼物又忘记买了！

　　楚天河挂完电话，看见陈鹭白正拿着手机点开打车软件。石庭弓着身子，眉头深锁，显然刚刚和黑衣人大战留下的内伤开始发作了。

　　楚天河有些于心不忍，走过去拉住石庭的胳膊就要往医院里拽。

　　“走，回医院去，我认识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让他给你治伤。”

　　石庭连忙推辞：“不了不了，就是一点跌打扭伤，我回家自己擦点药就好了，真的！”

　　楚天河瞪了他一眼：“真个屁！你看看你的脸色，都疼成这样了还死撑，一旦有了内伤怎么办，留个后遗症怎么办？”

　　石庭自己也有点吓到了，惊愕道：“啊？不会那么严重吧？”

　　楚天河把陈鹭白揪过来，诘责道：“小陈啊，你这点做得不好，作为你的领导我可要批评批评你。小石伤成这样还要硬撑着，你作为他的准家属，怎么也不劝劝？”

　　陈鹭白知道石庭的苦衷，他本身就没什么存款，调到派出所之后薪水更是少得可怜。平时省吃俭用存置办婚礼的钱，这要是突然住进医院，没个万把块钱绝对出不来，恐怕他存的那点钱全得打水漂。但是这话又不好在明面上讲，怕伤石庭的自尊，眼下只得找个理由把楚天河糊弄过去。

　　“主任，我家楼下有个开诊所的老中医治外伤一绝，我带小石去那里看看也行。”

　　楚天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那种江湖郎中怎么看得好？小石你放心，你治病的费用队里包！毕竟你这是工伤，要还让你自己掏腰包，那我们刑警队也太不是东西了。”

　　石庭听他都这么说了，再推辞下去反倒显得矫情，再说自己在医院还可以盯着杨彬，于是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而楚天河在医院也的确有点人脉，他打电话给某某主任，连番嘱咐对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最好的兄弟”。

　　安顿好石庭，楚陈两人从电梯间出来时，陈鹭白发现楚天河在偷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主任，你笑什么？”

　　楚天河急忙敛起笑容：“没什么。对了，你给小孩买过生日礼物吗？”

　　陈鹭白想也没想就说：“买过啊。”

　　楚天河嘿嘿一笑：“那你先别回家了，帮我给我侄子挑个生日礼物吧！”

　　陈鹭白真想扇自己两嘴巴：陈鹭白啊陈鹭白，明明知道这个混蛋话里全是坑，为什么还是上赶着往坑里跳？你大脑里没有过滤系统吗？

　　她扁了扁嘴，说道：“领导……”

　　楚天河翘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下了一万块赌注哦，亲爱的小陈同志！”

　　两人驱车来到一家精品店门口，陈鹭白问楚天河迟昶的公子有什么喜好，性格怎样。

　　楚天河想了想说：“他呀，性格有点内向，像个小姑娘。男孩喜欢玩的他基本都不喜欢，就喜欢看动画片还有画画。”

　　陈鹭白点了点头，一边打方向盘让车子转弯，一边说：“明白了。我们来错地方了，应该去动漫周边店。”

　　楚天河一个钢铁直男能知道什么是动漫周边？来到周边店就像爱丽丝栽进了兔子洞，面对琳琅满目的手办啧啧称奇个没完。陈鹭白选中了一个路飞的手办，塞给楚天河让他去付钱，楚天河看了眼标签惊得咋舌——乖乖，这么贵！

　　买完了礼物，陈鹭白想这下总可以放她回家了吧？没想到楚天河的骚操作又开始了，他打电话给迟昶报备行程，故意提了句“礼物是小陈挑的”，弄得迟昶不好意思，只得邀请陈鹭白去参加九儿的生日会。

　　陈鹭白就想一榔头敲死楚天河：迟昶本来就不待见她，这下自己在他眼里又变成了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楚天河这个灾星，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会不停倒霉！

　　楚天河贱兮兮地笑道：“这可是领导的命令，有胆子你就别去！”

　　陈鹭白一边开车驶往迟昶家，一边生着闷气。楚天河这混蛋一上车倒头就鼾声如雷，完全把陈鹭白当成了免费司机，早知道在办公室混成这副德行，当初还不如听取迟昶的建议到外勤工作。陈鹭白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跟这畜生打那个混账赌，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10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迟昶家楼下。

　　陈鹭白本想叫醒楚天河，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嘴角一展，露出一抹奸笑——哼，姓楚的，我今天让你好好出个洋相！

　　“叮咚——”

　　楚天河按响了迟昶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迟昶。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手。看到楚天河后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从圈里逃出来了？”

　　楚天河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将陈鹭白推到了前面。

　　“走，咱们进去。”

　　陈鹭白扭扭捏捏地往前挪了一步，向迟昶浅浅地鞠了一躬。

　　“迟队。”

　　迟昶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小陈来了，快请进。”

　　陈鹭白怯生生地走进去，趁着换鞋的当儿打量了下迟昶的家。屋子面积不大，大概只有70平，正对门是一张餐桌，右边是客厅，左边是厨房，中间一条幽深的走廊，两边是两间卧室。家里的家具也很普通，甚至有些过时。

　　楚天河剥丢了鞋子，光着脚底走进去，大声叫道：“嫂子，我的排骨好了没？”

　　一名穿着碎花连衣裙，烫着卷发，身材清瘦的女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快好了，瞧你，没吃过似的！”

　　迟昶向陈鹭白介绍，这位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王雯。

　　陈鹭白忙鞠躬：“雯姐你好，我叫陈鹭白，你叫我小陈就好了。”

　　王雯笑着点头，引出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使她本就清苦的面相看上去愈发阴鸷。

　　陈鹭白一直将焦点集中在王雯身上，没留意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溜到楚天河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甜腻腻地叫了声：“二叔！”

　　“臭小子，”楚天河将抱了起来，在他脸上咂了一口，“这臭小子又长个了，过几年二叔就抱不动你了。”

　　孩子把他推开，嫌弃道：“二叔，你干嘛把自己画成猪八戒呀？丑死了！”

　　楚天河怔了怔，放下他奔进厕所，不一会里面爆发出一声咆哮：“陈鹭白，你想死啊！”

　　陈鹭白掩口窃笑。刚刚在车上时，她趁楚天河睡着，用马克笔给他添了个猪鼻子，还在额头上写了“猪妖下凡”几个字，算是对他欺压自己的抗议。

　　楚天河阴着脸从厕所出来，手背在后面，一副要找陈鹭白清算的架势。

　　“陈鹭白，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玩笑敢开到领导头上，给你好脸了是吗？”

　　陈鹭白看他面色不悦，想必是真生气了，而且自己的确也有些过分，心里有点发虚。

　　这时那孩子“蹭”一下窜到陈鹭白身前，喊道：“二叔，你别欺负她，人家是女孩子！”

　　陈鹭白居然有些感动，应和道：“就是，欺负女孩子，太过分了！”

　　楚天河斜睨那孩子一眼，调侃道：“哎呦，才这么大一点就会当护花使者了？那我连你一块欺负。”

　　他一声奸笑，从背后拿出一管口红，将那孩子涂成了关公。

　　一旁的迟昶边笑边对陈鹭白介绍，那孩子是他和王雯的独子，大名叫迟骋，小名叫九儿。九儿这孩子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眼睛里像含着星星，忽闪忽闪的，仿若漫画里的美少年。陈鹭白一向不太喜欢孩子，尤其是男孩，觉得又吵又难管，但唯独对九儿喜欢地不得了，果然一切喜好在颜值面前都是炮灰。

　　楚天河与九儿玩闹了一阵觉得有些腻了，便将孩子打发给陈鹭白，自己则走进侧卧内。

　　侧卧陈设很简单，就一张床和一张床头柜，外加一只像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衣柜。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尿骚味和洗衣粉味混合而成的古怪的味道，床上坐着一名瘦骨嶙峋，目光呆滞的老人，手里捏着一只吃剩的苹果核，怔怔盯着对面的白墙。

　　楚天河叹了口气，将他手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说了声：“爸。”

　　老人迟滞地回过头，看到楚天河后嘴角歪了歪，嘴里咕哝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楚天河心中一阵恨意袭来，想当年这个男人是如何飞扬跋扈地站在自己面前，用他的皮带当成皮鞭，一鞭一鞭抽在自己身上，嘴里叫骂着：“叫你给我丢人，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皮带硬！”

　　为了气他，楚天河常常会把腰板挺得更直。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鞭都要记清楚，日后必定一鞭一鞭地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