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29、嫌疑

　　4月8日下午3点，迟昶与干警小孙来到VIDA商贸大厦19层，这里正是徐真真的单位《彬都晚报》的所在地。

　　一名漂亮的女助理带二人来到会客室，说徐真真正在开会，稍后便到。

　　助理走后，小孙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里的陈设，嘴里不停啧啧称奇。

　　“迟队你看博物架上那个耶稣圣像，一看那雕工就知道价格不低。一个摆件舍得花那么多钱，啧啧啧，看来这个美女记者是真有钱。”

　　迟昶淡淡一笑：“人家是jidujiaotu，这种人很愿意在xinyang方面花钱的。”

　　小孙扁了扁嘴说：“jidujiao不是主张原罪说吗，这种人理应是最不容易犯罪的吧？”

　　迟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拿中世纪的教廷对犹太人的迫害举例反驳他的说法。但是小孙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徐真真是否真的会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转而向zongjiao寻找心灵慰藉？迟昶自己拿不准，每当需要猜测别人的心理时，他都极度希望楚天河能在自己身边。

　　思绪飘飞之时，只听玻璃门响了一下，一个身穿米白色职业套装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她鼻梁高挺，脸型刚毅，不是汉族的典型长相，颇有点中东地区的风情，她便是《彬都日报》的首席记者徐真真。

　　“两位，久等了。”

　　徐真真微微扬起嘴角，保持在一个舒服的弧度，然后径自坐在两人对面。

　　迟昶客气地笑了笑：“不久，也才刚来。”

　　徐真真随手拿起桌上的香烟，正要点着时，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介意吗？”

　　迟昶摇了摇头：“不介意，你请便。”

　　徐真真点上烟吸了一口，她俏丽的面容顿时隐匿在蓝色的烟雾中。

　　“两位亲自上门找我，是为了杨彬的事吧？”

　　迟昶一愣，他刚刚还在酝酿如何开场，谁知徐真真竟主动提起这件事。

　　“徐小姐很爽快，那我也开门见山。请问你和杨彬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真真轻笑一声说：“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客户。但我觉得你要问的不是这个，应该是我有没有和他shang过chuang，对吗？”

　　小孙一听顿时羞红了脸，急忙转头佯装看书架上的杂志。

　　迟昶却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那你有吗？”

　　徐真真将一只脏兮兮的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手指催动烟蒂在上面弹了弹。

　　“我没有，我只把他当朋友而已。但是……他对我是怎么想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这点我相信，”迟昶指了指博物架上的耶稣像以及下面的蒲团，“你是个虔诚的jidutu，你的信仰不允许你做越轨的事。但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杨彬每次和你见面之后，都会变得精神恍惚，甚至想不起当天发生的事？”

　　徐真真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平静地说：“这是黄慧茹告诉你的吧？迟警官，你不了解女人之间的嫉妒会有多可怕。我这样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干，只是在她老公身边站了一下，她都会说我在用妖术迷惑她老公。这种发泄情绪似的指控，你是不会相信的，对吗？”

　　迟昶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跟着自己的思路追问：“好，那么3月12号那天，你是不是去找过杨彬？”

　　徐真真稍稍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那天我在南京开会。”

　　迟昶皱了皱眉：“有谁能证明吗？”

　　“全报社的人都能证明。”

　　迟昶对小孙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起身离开房间。迟昶趁小孙不在，指了指徐真真手上的烟。

　　“能给我一支吗？”

　　徐真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迟昶：“迟警官也吸烟吗？”

　　迟昶摇摇头，笑道：“不喜欢点着的，只喜欢闻生烟草的味道，是不是很奇怪？”

　　徐真真配合似的笑了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可是做社会新闻的，什么奇怪的事没见过？”

　　“也对。”

　　“迟警官，”徐真真弹了弹烟灰，烟蒂与烟灰缸碰撞，发出“曾”的响声，“你是不是怀疑我教唆杨彬杀害了李峰？”

　　“这件案子目前还没有嫌疑人，”楚天河说，“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徐真真嘴上这样说，但表情却丝毫不在乎。这让迟昶觉得，即使警方已将她列为嫌疑人，她也丝毫不为所惧。

　　“不过，据黄慧茹所说，你最开始是和李峰先认识的，对吗？”

　　“是的。我和他是在市政厅举办的活动上认识的，我和他都爱冲浪，所以时不时搭伙去海边玩。有时候杨彬也来，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那你和黄慧茹的关系如何？”

　　“她？呵呵，当然不怎么样。如果法律允许的话，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吧！”

　　迟昶正要说话，却被返回复命的小孙打断了。后者悄悄告诉迟昶，自己随机问了几个报社的人，他们都说3月12日那天徐真真的确在南京开会。

　　迟昶表面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徐真真。

　　“照片上的这辆红色的吉普车，你有印象吗？”

　　徐真真拿着照片看了一眼，说道：“有的。杨彬说，这是黄慧茹新买的车。”

　　“黄慧茹的车？”迟昶万没料到徐真真会这样说。

　　“对啊。我记得3月11号那天，我去找杨彬借冲浪板，他当时就是从这辆车的后备箱里把冲浪板拿出来的。他一直开的是一辆本田车，我还以为他换车了，所以才好奇问了他。”

　　迟昶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徐真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她的一言一语看似无心，却次次将矛头指向杨彬和黄慧茹夫妇。难道自己的判断真的全盘皆错？

　　徐真真抬腕看了下表，摆起了逐客的姿态。

　　“迟警官，我待会还有个会，你加我个微信，有什么事我们微信聊吧。”

　　迟昶回过神来，说道：“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哦，对了，明天上午10点警队在彬城酒店6楼开记者会，我诚挚邀请徐小姐光临。”

　　徐真真狡黠一笑：“您即使不邀请我，我也会偷着去的。”

　　两人客气了几句，迟昶便带着小孙离开了会客室。一路上，迟昶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脸上阴云密布，看起来十分吓人。

　　小孙开着车，时不时朝迟昶瞄一眼，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迟队，这个徐记者说的话可信吗？”

　　迟昶灰丧道：“你说呢？人家有不在场证明！”

　　小孙“哦”了一声，再也不敢吱声了。

　　下午4点30分，小孙将迟昶送到司法鉴定中心，而后得到迟昶特批，打了个车，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迟昶找到黎贝拉，拿出徐真真送给他的那支香烟，让黎贝拉检验一下上面的指纹，顺便和红色吉普车上发现的2号指纹样本做个对比。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徐真真的指纹和2号样本不匹配，这说明她确实是清白的。

　　迟昶颓败至极，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杨彬和黄慧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却死活找不到任何证据。他感觉就像是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瓜，敌人正躲在暗处笑他：“你看，多愚蠢，多无能啊！”

　　想着想着，一股怒火从丹田升起，瞬间引燃了全身。

　　“咣——”

　　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摔在地上。

　　黎贝拉送迟昶出门，看着他惨白的面庞，紧锁的眉头，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在她的印象中，迟昶永远气定神闲，坐怀不乱，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可见这件案子将他折磨成了什么样！

　　“你也别太着急，兴许袁竹钢和张平的死亡跟403案没有关系，纯粹是杨彬和黄慧茹模仿作案，引导你认为杀死李峰的和杀死袁竹钢的是同一个凶手。”

　　“可这明显就是同一个凶手的连环作案，”迟昶反驳，“我看过卷宗，凶手的杀人方法有某种延续性。即使杨彬和黄慧茹再模仿，也无法原样复刻出这种手法来。你我都是这一行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一点你不会看不清！”

　　“是是是，”黎贝拉用安慰小孩的口吻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意思是，这种案子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否则像陈哲这样的业界大神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迟昶怅然一声叹息，碰了碰黎贝拉的手臂。

　　“谢谢你，下班早点回家吧。”

　　“那你呢？”

　　“今晚孩子过生日，我拿了蛋糕就就回去。”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黎贝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迟昶手里，“你把这个给九儿，就说是你买的。”

　　迟昶打开手掌，看到一枚新月形的玉佩，右上角刻着两个字“同心”。看到它，迟昶不由得湿了眼眶。

　　那一年，正在广州实习的黎贝拉坐了一整夜火车杀到彬都质问迟昶。两人约在枫桥上见面，正值冬天，冰雨打在两人的脸上刺骨得疼，但黎贝拉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你订婚了是吗？”

　　“是的。”

　　“好，我知道了。把我送你的玉佩还我！”

　　迟昶心痛如绞，将玉佩从脖子上摘下来还给黎贝拉。

　　黎贝拉接过玉佩，二话不说便将它扔进了桥下的枫叶河里。

　　迟昶大惊，喊道：“那块玉佩是你妈留给你的，你疯了吗？”

　　一颗泪珠伴着雨滴从黎贝拉面颊滑落，她冷声说：“东西再珍贵又有什么用，它脏了，脏了就得扔！”

　　迟昶以为黎贝拉对自己的感情已随着玉佩在枫叶河里粉身碎骨，谁知她至今还留着……她对自己的感情呢？也还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