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2、出场

　　从操场去队里的路上，迟昶眉头紧锁，没说一句话。

　　黎贝拉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还在想刚刚的案子，便起了个话头：“刚刚那个叫谢磊的孩子，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迟昶点了点头：“是的。不过突然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场噩梦，更别说他还只是个高中生。为了不让自己牵扯进这场噩梦而说谎，想想倒是情有可原。”

　　黎贝拉觉得有理，便换了个话题：“那李峰的家属那边呢？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这个话题明显引起了迟昶的兴趣。

　　“说到有趣……三中的操场居然是李峰出资建造的，用的也是自家的施工队。李峰大概死都想不到，他会折在自己手上。”

　　黎贝拉打趣道：“嘿，你幸灾乐祸呢？这可不像一贯作风正派，上下有德的迟大队长会说的话！”

　　迟昶嘿嘿笑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蹊跷：李峰承建的工程从没翻过车，怎么偏偏今天老马失前蹄，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要说这是报应，可这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巧了些？”

　　黎贝拉撇了撇嘴：“我不懂，我也不想想这么烧脑的事。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把房贷交了，我就已经烧了高香喽！”

　　迟昶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队里时，已近下午四点。殡仪馆那边打电话来说李峰的遗体已经运到，黎贝拉可以随时去验尸。她嚼了口面包，便风风火火地赶去殡仪馆，也不知是真的在意工作还是故意躲掉欠迟昶的一顿烧烤。

　　迟昶独自来到办公室，远远看到走廊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小伙子。只见他穿着件宽大的运动衫，奇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聚精会神地捧着一大摞文件看得正起劲。

　　迟昶走到他跟前，故意清了清嗓子。那小伙子抬起脸来，露出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庞，脆生生地问：“请问您是迟昶迟队长吗？”

　　迟昶点了点头：“你是？”

　　小伙子放下文件，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迟队长您好，我叫陈鹭白，是新来的实习生。”

　　迟昶顿时一惊：“陈鹭白？你不是个女孩子吗？”

　　陈鹭白愣怔了下，委屈地小声嚅嗫：“我是女的呀。”

　　迟昶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我眼拙，没看出来。”

　　末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迟昶指了指沙发：“快坐，喝点什么吗？”

　　陈鹭白摇摇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低垂的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个没完。

　　迟昶也不介意，跟她唠起了家常。

　　“陈队……不，陈老师身体还好吗？”

　　陈鹭白点了点头：“我爸身体很好，他还让你闲了来家里吃饭。”

　　迟昶乐呵呵地表示有时间一定去看望他的这位老领导——彬都市刑警支队前任队长陈哲。

　　接着，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叠资料，一边翻看一边说：“你的资料我大概看过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犯罪学专业硕士毕业，行迹学满分，刑事科学满分；痕迹检验、法医学优良，求学期间还收到过ICPO（国际刑警组织）的offer。以你这样的履历，妥妥的外勤好苗子，别说在彬都，就是去北京也是抢着要。”

　　陈鹭白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迟昶接着话锋一转：“可你却报考了办公室做内勤，这……你是怎么考虑的？”

　　陈鹭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说，女孩子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坐坐办公室，正常上下班，蛮好的。”

　　“这是陈老师说的？”

　　迟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来重视人才培养的前领导居然这样教导自己的女儿，早知如此，又何必让她进入这一行呢？

　　陈鹭白点了点头，避开迟昶质疑的目光，轻声说道：“是我爸说的，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迟昶彻底没了脾气，他甚至因为陈鹭白自折羽翼，自弃天资而有些瞧不起她。

　　“我知道了，那你拿着表格去办公室找楚主任报道吧。今天先修整一下，明天我让他带你熟悉熟悉工作。”

　　“楚主任？”

　　听到这个名字，陈鹭白死气沉沉的灵魂仿佛重新绽放出□□，就连眼睛也明亮了几分。

　　“就是那个靠心理分析大破3·11特大贩毒案的楚天河吗？”

　　迟昶微微蹙了蹙眉：“嗯，怎么了？”

　　陈鹭白质疑道：“不可能啊，他是警界传奇，我在美国都听说过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甘愿做内勤呢？”

　　迟昶冷笑一声：“大概和你的理由一样吧。作为你的领导，我有义务提醒你一下，既然你选择了做内勤，就要踏踏实实干，工作没有贵贱之分。”

　　陈鹭白“哦”了一声垂下头去，扭扭捏捏地收起资料与表格，转身走出队长办公室。

　　迟昶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怒其不争而又无可奈何的长叹。

　　陈鹭白抱着一厚摞资料东找西找，绕了半天也没找到楚天河的办公室，只好就近挑了一间，敲门询问。

　　上来开门的是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一看到陈鹭白就尖叫一声：“大白鹭？！”

　　陈鹭白听到这个久违的昵称很快便认出了对面这个人，她正是自己的发小，小时候穿过同一条裤衩的辛勤。

　　两人抱成团转了两圈，相互打量彼此的长相，纷纷感叹时光飞逝。

　　“哎，我说大白鹭，我跳进刑警队的火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跳进来了？”

　　辛勤嘟着嘴说。

　　“怎么，好姐妹生死与共你还不乐意啊？”

　　陈鹭白瞪了她一眼。

　　“乐意，可乐意死我了。话说你考的是哪个部门？怎么也不提前吱一声，我好给你‘操作操作’。”

　　“就你？”陈鹭白撇了撇嘴，“你这个小兵蛋子就不要操心别人了，自己能进来也是咬断了不少笔头吧？我呀，考的可是办公室的肥差，你操作得了吗？”

　　辛勤给了她一拳：“你少小看人，我现在可是网络技术科的科长，连迟队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呢！”

　　陈鹭白嗤之以鼻：“嗬，还网络技术科科长呢，说白了就是一臭修电脑的呗。”

　　辛勤争辩了几句，而后正颜道：“话说，你真当你那清水衙门是肥差呢？我泼你盆冷水啊，你的领导楚天河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在他手底下干活……哼哼……”

　　陈鹭白不信：“你三叉神经疼啊，哼哼唧唧的，赶紧告诉我办公室在哪，我赶着报道呢！”

　　辛勤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喏，那个阎王就在里面。真替你捏把汗！”

　　陈鹭白做了个鬼脸，边跑边说：“汗多那是虚的，有病快治！我走了啊，下班一起撸串。”

　　辛勤摇了摇头，默默道：“可怜的姑娘，你那夜叉领导不把你撸了就算积德了，还撸串！”

　　陈鹭白来到办公室门口，弯起指节敲了敲门。

　　“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

　　她透过门缝将半拉脑袋塞了进去，看到一间像刚刚被核弹轰过的办公室：资料任性地散落在地板上，废旧报纸和吃过的方便面盒子沆瀣一气，角落里枯萎的吊兰正无力地哀嚎……在这堆垃圾之中，一名男子正半躺在靠椅中，一双长腿搭在桌面上，戴着耳机鼾声如雷。

　　陈鹭白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跨过一个已经发霉的苹果核来到男子身前，脑海里塞满了问号。

　　这难道就是警界传奇楚天河？可别吧！自己心目中的楚天河，是个正义凛然，英姿勃发的男神。可面前这位……胡子像一片没人打理的菜园子，这里一从，那里一从；头发则是违章建筑，桀骜不驯地竖着，每一根都像是要脱离头皮宣布独立；衣服更夸张，到处布满铆钉，摔个跤能把自己戳死。若不知道他的身份，陈鹭白会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是《中国有嘻哈》的选手。

　　为了证明他不是楚天河，陈鹭白决定冒个险。

　　男子的工作证从他裤子口袋里露了半截出来，只需拿出来看一眼便知分晓。陈鹭白做贼似的猫下身子，将工作证从他口袋里一点一点抽了出来。打开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上面分明写着“楚天河”三个大字，如假包换。

　　陈鹭白哭丧着脸，准备将证件塞回去，冷不丁听到“啪”一声，同时手腕一凉。她唬了一跳，定睛一看，手腕上竟扣着一副银光锃亮的手铐。

　　抬眼望去，惊见一对圆溜溜的鹰目正瞪着自己，吓得陈鹭白一哆嗦。

　　“既然来偷了，不打算偷点值钱的？”

　　楚天河一开口，一股草莓口香糖的气味直往陈鹭白脸上扑。

　　陈鹭白忙解释：“对不起，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叫陈鹭白。”

　　“哦？”楚天河歪嘴一笑，“现在的实习生都这么注重实践，亲身演示人赃俱获吗？”

　　“我……”陈鹭白百口莫辩，索性低下头去，任人讥讽。

　　楚天河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间脸色一变，晃了晃鼠标，将电脑屏幕点亮。

　　“美洲豹呼叫山原猫，目标已出现，在11点钟方向。”

　　陈鹭白暗自纳闷他在跟谁说话，禁不住好奇凑上去看。

　　只见屏幕中出现一家酒店的大门，一名中年男子推开门，鬼头鬼脑地打探一阵，发现四周没有可疑人员之后才直起身走出来，一名妙龄女子紧随其后。两人在台阶上驻足，竟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楚天河运动手指，截下画面，一旁的打印机“嗡嗡”运行，很快将照片打印出来。

　　“美洲豹呼叫山原猫，证据已到手，可以收网了。”

　　话音刚落，就见屏幕上出现一名身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子，抡着巴掌大的包就往那男子和他情人身上砸。

　　陈鹭白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楚天河是接私活，帮人逮小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