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凶手吗》沃幽尧

76、还原第二案

　　“首先，从粉刷匠的死说起。”何裳抱着靠枕，慵懒地瘫在柔软的垫子，就像是一只困倦了的小猫。殊不知，他已经被一只姓楚的衣冠禽兽给盯上了。

　　“我看了今早的报纸，说是杀害粉刷匠的凶手找到了。”何裳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听说，我们英勇的警长带着警队，顺着下水道一路摸索过去，在下水道的尽头走进了一个人的家里。被捕的人叫乔生，他的鞋印和地上的脚印完全相符。我还听说，出事的那天中午屋子边上路过了一个小偷，成了警局的目击证人。好巧不巧，正是那位乞丐王五同志。”

　　何裳说的起劲，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搭在了楚篁的头上。

　　楚篁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一些。

　　“王五声称他还未进入室内，就听到了厨房的响声。他以为是主人回来了，匆匆忙忙地顺着原路逃跑回家。这个说辞，相信大部分游戏玩家都不会相信。”何裳撸着手中软绵绵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点亮了五星的体验感，捣鼓地更加用力了。

　　“脚印很好解释，是王五偷偷溜进了乔生的家中，用蜂蜡做成了鞋底的模型。因为那条街道行人稀少，王五爬到屋顶，用长杆夹住蜂蜡做的模型往泥土地上烙印，自然不会有他本人的脚印。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故意留下了自己从后门经过的脚印。这一招，画蛇添足的效果太过明显。”

　　楚篁感到何裳不断增强的手劲，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么下去，迟早要秃。

　　得找个办法，让小家伙的动作轻一点。但不能直接提醒他，不然以后就没有被抚摸的福利了。

　　何裳不知道楚篁的纠结，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一个小偷，而且至少是七八年的惯偷，不可能不注意自己的脚印，还直接往自己的家门口走。这样一来，更加剧了其他玩家的怀疑。于是，他们得出与警局不同的猜测，便进入乞丐的家中进行验证。最后，蜂蜡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这种低难度的掩盖，是王五刻意让其他玩家发现的。王五给玩家的探索设置了一个过程，又不至于太难，提高了玩家发现真相的优越感，从而减少了玩家对于其他可能的怀疑。”

　　说到这里，何裳娃娃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从游戏的结果来看，猜错第一名死者，和猜错凶手同样致命。王五真正想掩盖的真相是——粉刷匠不会成为第一个死者。或者说，粉刷匠不是玩家。”

　　啪、啪、啪。

　　楚篁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地鼓掌，用一种近乎浮夸的语句赞叹道：“哦，何兄，你说得真是好极了，想要一点点的奖励吗？”

　　何裳抬起头，就见楚贱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

　　何裳：……

　　呵，男人。

　　“杀死王五的步骤，每一步都遵循着玩家杀人的步骤。敲门，杀人，似乎进一步佐证了被杀死的粉刷匠是玩家。王五想得做得很到位，只有一步出了问题。”

　　“王五起初没有注意到，粉刷匠用作入口的炉子上，有锁。而炉底的空间只供一人站立。粉刷匠的屋子很干净，前一天的衣物也叠得整整齐齐，可见他是一个谨慎的人。粉刷匠在离开屋子时，不可能忘记给作为入口的锅炉上锁。”

　　“屋子里其他地方无法藏人。这样的话，王五事先进入锅底，在粉刷匠回来锁上门后跳出杀人，这样的假设就不成立了。我到现场的时候，锅炉的锁被人拿走，插锁的位置被重物砸过。这是王五刻意在淡化bug，掩饰他没有真正构建密闭空间的事实。”

　　何裳说完摸了摸嘴唇，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一刻，一杯白开水被喂进了他的嘴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软软滑滑的物体。

　　“呐，你的嘴角有水。”楚篁勾着桃花眼，笑得快活恣意极了，“我帮你清理掉了。”

　　何裳摸过被楚篁舔舐的嘴角，心底突然升起一阵麻麻痒痒的滋味。

　　奇怪极了。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这些微弱的奇异感觉。

　　“按照王五的计划走，接下来玩家就会得出结论——第一名死者为粉刷匠，死者王五。而王五真正想杀死的‘第一位’玩家，是他的那位合作者。他用身份卡做引诱，引诱对方上勾。王五装出友好的样子，和对方约定六点的时候互相敲门。他算计同伴的同时，他的那位合作者也在算计他。”

　　楚篁口中的镜子，是合作者的第一份布置。

　　“邻舍没有见过镜子，除非镜子原本不在王五手中。是他的合作者买来了镜子，借用镜子再度激起了王五和翠翠的矛盾，才有了昨天王五和翠翠的争吵。用翠翠做掩护，合作者大概率是一个女子。”

　　“依据目击者的说法，当晚王五趴在自家的屋顶上，向着后门的方向张望。已经入秋，昨天的六点天色基本黑了，而这里惯用烛火，街上的视线不会很清晰。这就给了合作者使用镜子，迷惑王五的机会。”

　　楚篁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他双手难得规规矩矩地放在两膝上，腰杆子挺得笔直，除了眼神的方向有一点点不对劲。

　　目光所向，是何裳被咬破的嘴唇。

　　喜欢？不喜欢？喜欢？……楚篁盯着何裳嘴角可疑的印记，果断地选择了喜欢。

　　是的，他喜欢何裳。

　　那么，又该如何面对横在他们中央的血海深仇呢？

　　火光，嘶吼，绝望倒映着楚篁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而现在，风和日暖，阳光正好。

　　他的少年，又回到了当初他最喜欢的模样。

　　“楚兄？”何裳放慢了说话的节奏，眼神犹疑地在楚篁的脸上打了个弯儿，“你为什么盯着虫子看得那么起劲？”

　　楚篁思绪一收，再度凝神望去时，何裳的身体已经侧到一边。而他自己的目光，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一只绿头苍蝇。

　　那只苍蝇在楚篁三十米的气场下，轻轻地颤动着背上的翅膀，突然一头栽落在床单上。

　　当时，它真是害怕极了。

　　“楚兄，它好像很喜欢你哦。”何裳用杆子拨弄了一下气息奄奄的小苍蝇，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楚篁：……

　　不，何兄听我解释……我的口味真的没有那么重……

　　“我刚刚说到哪了？”幸好何裳没有和苍蝇死扛到底的意思，“是了，茅草屋两头的巷道上都没有杂物，唯一有分辨力的石头也被搬进了屋子内。合作者将镜子摆在了后门那头的巷口处，从屋顶的角度看过去，应该正好能反射出前门那条巷道的景象。”

　　“也就是说，王五看到合作者从后门过来，实际上合作者正从他的背后向他走来。”

　　秋风带着一丝丝的凉意，顺着皮肤的毛孔透进两人的骨髓。

　　半晌，何裳评价道：“真是可怕。”

　　楚篁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是的，真是可怕。”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一丢丢害怕的迹象。

　　何裳：……

　　算了，同是看戏吃瓜人，相逢何必装入戏？

　　“王五以为对方进入了茅草屋，刚刚从屋顶下来，就被对方推进了水井。彼时，井中根本没有水。合作者用类似船锚的物体刺穿了王五的身体，盖上井盖，只留下一根船锚的绳子通向外面，方便用手控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五的伤口因为不断流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等血液彻底流干，凶手将仅剩下一张人皮的王五拉了上来，同时往水井里灌水。因为周围正取水救火的缘故，合作者灌水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也许是因为树叶掉落的缘故，让王五发现了镜子的端倪，身体呈现出些许抗争的痕迹。可惜，他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所以，那张人皮会被卖到成衣店？”楚篁笑嘻嘻地问道。

　　“说不准呢，以凶手的变态程度。”何裳耸了耸肩，“那么凶手的指向是，茅草屋后门通往的街道上的住户，家里有船运生意的人。”

　　“而这样的人，我刚好知道一个。”

　　……

　　轿子在颠簸下，终于被送到了赵府的大门口。新娘在新郎的搀扶下，缓缓跨过火盆，走进正门。三次拜礼后，在众人的簇拥声中，新娘被丫头送回了新房。

　　“呼，真是蒙死了。”新娘等丫鬟关上门走远，一把扯下了头顶的红盖头，露出一张带着薄汗的精致脸庞。

　　“要不是为了那两个该死的老头，老娘怎么会和那个火柴精拜堂？成天耷拉着张驴脸，王八精转世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欠了他个百八十万呢。”

　　她看到软绵绵的大床，漂亮的大眼睛忽的一亮。

　　“哎呀，这个服务态度还真是杠杠的。算了，不等那个瘪三了，老娘先睡一觉再说。”

　　她提着厚重的裙摆，就要走到床边，一阵冷风忽的从她的背后吹来。

　　“什么房间，连个风都挡不住。”翠翠满是不耐地转过身。

　　下一刻，她的眼睛被惊惧的神色填满。

　　一只惨白的脚，从她的鼻尖轻轻蹭过。

　　“唔——”翠翠一把捂住嘴，干脆利落地跪倒在了地上。

　　三尺白绫之下，静静地垂着一具女性青白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