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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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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孟秋没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境况,有一点别扭,有一点心惊,确切的也说不明白那种悸动是什么。
唐季仔细看着他:“没提前告诉你,真的太不对了……我也没想到会有消息。”
路孟秋顺着猫背,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谢谢?感觉心里不舒服。闹脾气?这么久谁关心过他,更别提在这种事上帮忙了。
可就是帮忙这个事,闹得心里太不是滋味。
唐季晃晃他:“是不是不能接受?不习惯就不去。”
路孟秋心里还是堵:“你跟刚刚那个人,是朋友?”
唐季说:“也不算,技校时候的同学,没怎么说过话。”
“那是怎么又……”
“……看那种群的时候被他认出来了。”
路孟秋一惊:“什么群?”
唐季想跨过这个话题:“就那种群。”
路孟秋差点栽到地板上:“你干嘛看那种群啊!”
唐季也很囧:“我又不知道会是那样的。”
路孟秋捂脸:“吓没吓到?”
唐季点头:“有点。”
路孟秋抬头看看他,觉得肯定不是一点,毕竟他之前看就受到不小冲击。
他心里有点感动,也有点想戳一戳,问问到底看了什么,有没有觉得恶心什么的,但终究没问出口。
问的话,有点太卑劣了,太不识好歹了。
他说:“谢谢你,我会去看看的。”
唐季倒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是节日活动,但是毕竟酒吧通宵,平常的酒吧都不是省心的地儿,这个更得小心的是吧?”
路孟秋反倒笑起来:“你怎么比我都紧张?”
唐季说:“可不是,要是有点儿事,我就错大了。”
路孟秋说:“我会小心的。”
唐季在他家里坐来坐去,最后决定:“我也跟着去。”
路孟秋吓个半死,连连摆手:“别别,你受不了这个的,不用这样。”
唐季不太明白,不过想了想做出了让步:“我在外面等。”
路孟秋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所以第二天苏文图接到人的时候,看着后座的唐季狠狠嘲了一脸:“我说,你是看孩子呢吧?”
路孟秋被瞧得脸都要红了。
唐季坐得很稳当:“万一你们喝酒了呢?我来当备用司机。”
苏文图又是一个白眼。
路孟秋一路被问了一堆问题,恋爱史翻开谈,公开处刑一样如坐针毡。
苏文图很意外:“小兄弟,你也太……”
路孟秋说:“有点老套是吗?”
苏文图说:“是挫,跟老套有什么关系。”他瞟一眼后座上的人,介绍美食一样砸吧着嘴:“等你有了男人,就不是这样了。”
路孟秋整个人都想跳起来,这话都能这么说?他紧张地看了眼后面的唐季,急着辩白:“苏哥……”
唐季这时候转过头,对苏文图说:“你别逗他。”
苏文图悻悻地闭了嘴。
地方到了,唐季等他们进去之后,自己绕着路去散步,走着走着停到广场边上看大妈们跳舞去了。
路孟秋跟着苏文图进了那个连字母都没看完整的酒吧。灯光昏暗,人影憧憧,大概活动还没开始,只听到嗡嗡的谈话声,低沉或张扬的笑声。
路孟秋跟在苏文图后面偷偷看,不是勾着脖子暧昧的,就是黏黏糊糊抱着的,整个场子气温都像是高了几度。
不停有人跟苏文图打招呼,甚至有几个直接上来要拉手搂腰,都被他避开了。
路孟秋跟着一路躲躲闪闪,基本安全地跟着到了位置。苏文图拍拍他肩膀,跟座位上的几个人介绍:“这位是小路同学,没来过,正经人啊,把你们的坏心眼都收收。”
路孟秋有种跟着上司逛部门办公室的错觉,差点要说多多关照了。
坐着听了不少谁谁又劈腿了,谁谁又换朋友了,谁谁找了个五十多岁的朋友,谁谁结婚去了,八卦又现实。
路孟秋一直拒绝接受的这些现实,一直都在。
等灯光开始闪动,差不多所有人都跑去乱扭乱跳,苏文图在他耳边大声说:“早清醒早解脱,别想得太理想。”
路孟秋有点呆。等苏文图也被人拉走,他先是不自在的挺坐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看门口的人进进出出。
一个人进来了,和某个人对视,然后慢慢靠近,抱到一起像鱼一样游到人群里去。人群中又不断有跑出来的连体婴一样的人出门去,要去什么地方不知道,要做什么很明确。
路孟秋想,他们有不少都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闷头喝酒,故意抗拒,忽然又觉得这样单纯地追寻快感或者经历一段短暂的关系,和单身比并没有好很多,反而之后更孤独呢。
牛角尖没钻出来,酒倒是喝了不少,路孟秋有点赌气,站起身要走。结果可好,没一点经验又不够小心谨慎,没走多远就被几个走过的人连着捏了好几下屁股。
这几个人还回头对着他笑,颇有点勾搭的意思,闹得路孟秋红着脸想爆炸。
苏文图还算靠谱,看到不对马上挤了回来,笑骂着把人赶走,看着路孟秋摇头叹气,说:“走吧。”
唐季正看着两个阿姨为了一个帅大爷争站位,就接到了电话。苏文图把车钥匙给他,说改天去取。
唐季见到路孟秋的样子就知道不顺利,也没问什么,和苏文图聊了两句就开车带人往回走。
路孟秋喝得头胀,非要开窗,唐季拉住他锁好窗,把车里温度降了降。路孟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看窗外,万家灯火,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或许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他心里有点酸,眼睛有点涩,又转回头看唐季。
唐季小心地问:“怎么看着你要哭?”
路孟秋抽下鼻子,回手拍了他一下:“滚,你才哭呢。”
说完就有点沉默。
这么想起来,这个人哭起来才是真吓人。
唐季哭的那次,对路孟秋来说挺意外的。
唐爷爷实在瞒不住病情,把流浪的孙子叫回来之后,那段时间路孟秋是不怎么跟这个人说话的。这人冰冰冷冷,对什么都没感情一样,就算天天陪着老人进出医院,都一副例行公事的表情。
路孟秋装了很多年的自来熟,在碰到这个人的时候直接退缩了。
他有时候觉得特别委屈,唐老爷子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这样的亲人吗?
所以那几个月路孟秋很少到店里去,当然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孙子面前说了多少赞赏他的话,多到冷淡如唐季,心里也有一种怎么别人才像他爷爷孙子的感觉,心里很是不乐意。
唐爷爷过世那天,路孟秋加班很晚才回去,走到门口发现对过门没关好,室内传出来持续的桌椅摩擦声,有人的影子映过来,又有一种莫名的静怡感。路孟秋站在门口没有动,鬼使神差的向对过走近了一些。
客厅里的唐季也被门口隐隐约约的人影吓了一跳,一个倒退白着脸差点摔到身后的柜子上。
两个人同时抖着声音问:“你干嘛呢?”
路孟秋觉得他的状态明显不对,问:“你怎么了?这么晚不睡挪家具干嘛?”
唐季意外的有点不知所措,没有拒绝沟通,低了几次头才断断续续的把话说明白。
今天爷爷的状态不错,中午自己回家休息之后,唐季就一直在店里忙,晚饭没有等到老人家叫,也没有特别当回事,回到家才发现,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唐季继续去搬他的桌子:“……好像,很安稳。”
路孟秋是真的有些吓到了,这么近距离的靠近死亡,对他来说是真正的第一次。尽管有些忐忑,但还是进门看了看。老人躺在往常的老竹床上,已经被好好盖上了干净的床单。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问:“那你……挪桌子干什么?”
唐季稍微有些尴尬,说:“搭一下,睡觉。”
路孟秋更疑惑了:“房间不能睡吗?”
唐季回答:“另一个房间放着货。”
路孟秋这才注意,老人卧室里还有另一张床,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唐季回来之后是一直这样和爷爷睡在一个房间的。
他心里别扭了好一会儿,心里真不知道该说这个人什么好,这么大的事不喊街坊的吗?
又一想这个人就要这么睡,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说:“你到我家去睡。”
唐季有点小小的吃惊,不知道这个从来都不怎么搭理自己的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但之后他也没有拒绝,真的跟着路孟秋去了对过,只是第二天很早就不见了人。
路孟秋那几天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每天回来都很晚,忙碌老人后世的邻居们也早散了,他只在出灵前的那天晚上到唐家去了一趟,上了一炷香。
他当时没有对唐季说节哀顺变,因为这个人在这个时候看着也还是很淡,完全没有痛失家人该有的样子。
其实,路孟秋当时心里酸得很,他总是想,如果老爷子是自己的爷爷那该多好,他们爷俩儿相依为命,就算只有几年,那也是太好的日子了。怎么这个人就这么……这么……
路孟秋被这样的分不清是嫉妒还是怨恶的感觉堵的很不舒服,之后也不怎么和唐季多接触。
这一切,是从老爷子过世半个月之后开始变的。
依然是加班晚归,依然是对过没有关上的门。
路孟秋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里隐约有些其他奇怪的声音,一时间以为是不是来了贼,觉得不对就把门推的更开了一些,微微探进身去看。
左手边是一个小矮柜,矮柜向里是冰箱。老爷子的那个大个子孙子,坐在冰箱前面,一边把陈旧的瓶瓶罐罐往垃圾袋里装,一边抓着边上的酒瓶子灌自己。
白的。
路孟秋又吓一跳。
他决定进去一下,顺便关上了门。关门的声音终于让唐季向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路孟秋觉得顶着两个红通通水泡眼睛、鼻涕流了半脸的人,也看不清他是谁。
路孟秋当时没敢动,站在门后问:“你干什么呢?”
唐季鼻子一抽,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路孟秋走过去,顺着他的眼神向旁边看了看,看到十来个一团团彩色的面团,瞬间就有些明白了。
这么漂亮的面团,他这几年每年也会收到一个的,是很多年来又一次收到生日礼物,老爷子会说:“路路平安,一生平安。”
唐季这是收拾冰箱,收拾出这些年错过的生日礼物了吧。
路孟秋蹲下来拿起一个写着28的面团,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责怪这个人:“你拿出来干什么,解了冻,一会儿全都要坏了,要存不住的……”
唐季一听,眼睛直了一下,然后猛的灌了自己一口,直接嚎了起来,吓得路孟秋去堵他的嘴。
照顾一个喝醉的、哭到崩溃的大个子要花的力气实在不小,路孟秋那晚睡的并不好,但很久以来堵着的那口怪气终于消失了。
看来,唐爷爷还是有个好孙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