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银魄 ...
-
白蛇的头就落在法兰的身后,兀自淌着血,白蛇的尸体也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把土台压得粉碎,整个地面都为之震动,尘土飞扬。
这只是在瞬间发生的事,若不是亲眼看见白蛇的尸体,和法兰身穿的白色十二单衣上的斑斑血迹,任谁也想像不到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美丽少女,会有那么俐落的刀法。
法兰手中的刀隐没在空气中,他举起衣袖擦了擦汗,走到八云身边。
「好了,总算解决了。」法兰将八云从岩石边扶了起来:「你伤到哪里?」
「八云!你受伤了?」秋子这才发现八云的脸色不对。
「肋骨…好像断了。」八云抚着胸口,咳了几声,满口鲜血,心情却是愉悦的。
「这点伤我可以治得好,没关系。」法兰说。
「治疗?你又要变成那个样子?」八云瞪大了眼睛。
「已经过了月圆啊!是有点吃力,不过应该没问题的。」
「兰,你的刀呢?」秋子问。
「收起来了。」
「在哪里?」秋子张望着。
「在我身体里。」
「啊?」秋子瞪大眼睛的样子其实和八云有点像。
「巫女大人!请等等……」村长搓着手来到他们身边,原本四散逃走的村民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我不是巫女。」
「难道…是……天女?」
「呵呵……当然不是,我是男的。」法兰清了清喉咙,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男的…伊藤…兰大人……你杀了白川大人……谁来帮我们降雨?」
「祈雨吗?这不难啊!」
「那可不可以请您……」
「我拒绝。」
「如果是为了献祭的事,我们非常抱歉!」村长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有点尴尬。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八云和秋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八云的肋骨断了,我要先帮八云治伤!」法兰态度冷淡。
「那就先帮八云疗伤,祈雨的事慢点再说。」村长的态度谦卑到就算法兰这时一脚踩在他脸上也不会生气。法兰心里的怒火却不只是想一脚踩在他脸上而已,他心知如果不是自己出面,这时候就换成秋子被咬断喉咙了。
几个村民抬来担架,七手八脚的将八云抬了起来,法兰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跟着。
八云躺在床榻上,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角还残留着咳出来的血渍。
「兰大人,那就拜托你了,八云,你好好疗养。」村长哈着腰,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只有秋子留了下来。
「断骨刺伤肺部了,很痛吧?你真傻……」法兰察看了八云的伤势,眉头深锁。
「报……报仇了…杀白川…那蛇妖……你…真了不起…谢谢你……」八云的额头冒着冷汗,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法兰用手巾帮八云擦着汗,说:「别说话了,先睡一觉吧!」
他将手掌放在八云的伤处,轻轻唱起那首温柔的异国曲调。
「你又在念咒了……」八云脸色苍白,强忍着痛苦,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睡了过去。那种旋律似乎有着催眠的功效,连在一旁的秋子都有点昏昏欲睡,她知道法兰正在治疗八云的伤,努力的打起精神的在一旁看着。
法兰白皙的右手发出了银白色的光,蓦地往上一抬,接着八云的胸膛发出喀的一声,八云闷哼了一声,随后又像是非常舒服的再度睡去。法兰的手又放回八云的胸口,继续唱着歌,直到白光渐渐消失,才将手移开。
「好了!」法兰微微一笑。
「这样就好了吗?」秋子问。
「嗯!我肚子好饿,有没有吃的?」
「我早上提过来的篮子里有几块山芋糕,我马上去拿,你等等啊!」秋子露出了笑容,转身进到厨房。待她提着篮子回来时,法兰却已经伏在八云身边睡着了。
「好像很累呢……不过总算没事了。」秋子看着两个酣睡的男孩,不觉莞尔。
法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秋子已经帮他们做了一桌饭菜,八云站在桌边招了招手:「醒了?今天秋子难得做了一桌的好菜呢!」一面伸手抓了一条竹鱼塞进嘴里。
「脏死了!不要偷吃啦!」秋子嘟着嘴,打了八云的手一下。
「我可是伤员!」
「兰说你已经好了,少骗人了。」
「哎哟!好像还有点痛……」
法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只是淡淡一笑。
「这些食物是村长送来的……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请兰大人笑纳……」秋子装着村长讲话的语气说话,八云忍俊不住笑得前仰后翻。
法兰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十二单衣,说:「八云,你还有衣服可以给我换吗?我还穿着女装哪!这衣服这么多层,真重。」
「我告诉村长你在山上迷了路,丢了行李,村长派人送来了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几套新衣服,尺寸好像大了点,我刚刚已经帮你修改过了,应该可以穿。」秋子将一叠崭新的衣服交到法兰手上。
「拿人的手短……这样好像不去祈雨也不行了。」法兰捧着衣服苦笑着。他走到屏风后换下了血迹斑斑的女装,坐下来和八云、秋子一起吃饭。
「真想不到,八云的伤竟然一下子就好了,不过你每次使用治疗的法术后,好像都很累的样子。」秋子问。
「那不是法术。」
「你不是说会祈雨吗?那不就是法术?」秋子说。
「严格来说也不算祈雨,是召雨。我们的族人,尤其是王族,与生俱来就有呼唤风雨的能力,只是,在距离故乡这么远的地方使用,会很累。」
「我的故乡──波塞多尼亚,那是亚特兰提斯的……京城,有一块巨大的守护水晶,我们的灵力,原本就比人类高上许多,加上水晶的增幅,可以增强好几十倍,我手上的戒指,就是守护水晶碎片作成的,如果不是这样,我的灵力也无法充分发挥。」
八云和秋子听得一脸茫然。
「听不懂吗?我打个比方吧!从这里到长冈京很远,如果骑马去只要一天,走路去要花三天,如果我想用走路的方式在一天内到达……」
「那要不眠不休拼命的跑。所以很累?」八云恍然大悟。
「对,类似这样。」法兰点了点头:「灵力和体力一样会消耗掉,所以要花时间补充,我要留点灵力治八云的伤,所以我才不能一下子答应村长帮他们祈雨。」
「话说回来,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你那把斩杀蛇妖的刀到那里去了?」八云问。
「我不是说在我身体里吗?」法兰摘下了右手的戒指,戴到左手无名指,摊开手掌,掌中浮现着一枚鲜红色六芒星胎记,一把发出白光的匕首,像是凭空出现,浮在法兰的手掌上。八云和秋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叹。
「这是……幻术?」
「幻术能杀掉大蛇吗?」法兰把玩着那把发光的匕首,让它旋转着。
「刚才好像更长……」八云说。
「像这样吗?」匕首瞬间抽长,刺穿了屋顶。法兰抬头看了一下:「喔!对不起。」长刀又迅速缩了回来,隐没在法兰的掌上。
「好厉害!」秋子叫了出来。
「弄穿了屋顶……我会帮你修补的。」法兰尴尬的说。
「这屋子本来就会漏水,多一两个洞也没什么差别。」八云耸了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刀其实只是隐藏在我身体里的一股攻击型的灵力,不算是一把真正的刀,只是我用意念把它具象化成刀的形状,它叫银魄,可以算是我的……一部份,或者说是另一条灵魂,这枚戒指,是银魄的封印。」法兰淡淡的说。
「这么厉害的刀为什么要封印住?」八云说。
「如果说银魄是刀,换句你们这时代的话来说,它是一把杀气太重的妖刀,我虽然拥有它,却无法完全驾驭它,只能暂时将它封印在我的右手里,我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来到东瀛锻练,寻找可以驯服银魄力量的方法。而且这里……离我的故乡很远,对银魄是一种限制……」法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戒指戴右手可以完全压制银魄,戴左手,我可以做最低限度的使用银魄,如果戒指完全离开我的身体……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什么可怕的事?」
「我也许…会变成妖魔……」法兰的眼神忽然变得阴沉。
「骗人……」秋子说。法兰认真的眼神却让她不由得感到心里发毛。
「这是我的秘密。除了我家人和老师以外没有人知道。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随便摘下戒指,也不想变成妖魔,召唤完雨之后,我会离开。」
「留下来吧,你也没地方好去吧!」八云有点犹豫,不知为何,他希望法兰能留下来久一点,最好是能一直住下来。
「在我找到住处之前,也只能这样了……」法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扮成女人时,真的……好美,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女人。」八云松了一口气,又兴奋的说。
「我是不是女人你应该很清楚吧?」法兰斜睨了八云一眼。
八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因为他明明看过法兰赤身露体的样子,虽然他的背部和一般人不一样,布满了鳞片状的疤痕,却可以百分之两百的肯定他是男儿身,自己却不知为什么会把法兰幻想成女人。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希望他是女人?八云自己也不懂。
「听说那妖物特别喜欢少女,所以只好用歌舞看能不能引诱它出来,我学过几个月的舞踊,那位舞踊老师喜欢让我扮女形。」
「女形?」秋子对这个名词感到新鲜。
「换句话说就是男扮女装跳舞,为了模仿女人的身段和姿态我还吃了不少苦头。」
「呵呵!真有意思。」八云傻呼呼的说。
「虽然我并不排斥扮演女形,但是我毕竟还是个男的。」法兰的眼神在八云身上扫过。
「你用不着特别强调,我知道。」八云像是心事被人看透了,感到很不自在。
「不过你真的把它引出来了,真了不起。」秋子说。
「我早就感觉到它在附近了,那蛇妖的灵力很高,竟然能幻化成人形,我原本打算等它再靠近一点的时候一刀砍下他的头,却没想到八云忽然朝他射箭,八云,你的箭法真准啊!」
「那蛇妖……杀了我父母。」八云说。
「所以你才会说报仇了…?」
「嗯。十年前也就是上次献祭的女人…是我母亲。她是自愿去的…」
「伯母是替我去死的……」秋子将脸深深埋进双手中哭泣了起来。
「不关妳的事,秋子,当时妳才六岁啊!真不知道着些人是怎么想的…我母亲曾经是个巫女,她知道她也许有机会可以杀死蛇妖……才会自愿代替妳去。我父亲想去救她也一起牺牲了…不过,自从十年前白川杀了我父母后负伤逃走,小滨村连续三年发生不幸的事…一开始是闹瘟疫…牲畜都死光了……后来是海啸…淹没了半个村庄…再来是连续的干旱……全村的人都认为是我父母触怒龙神…不…蛇妖…。兰,你看见了对吧?那蛇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那就是我母亲干的,她真的很勇敢对吧?」八云若无其事的说,甚至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法兰心想:「原来八云有这段伤心事……难怪他独自住在这里,没有朋友。全村的人都认为他的父母触怒神灵而把他孤立了……他故作坚强,是怕秋子自责。」
法兰的难过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你说的很对,八云,你的父母都很勇敢。你们也非常勇敢,能面对那样的怪物,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其实我怕得要死,兰,你会害怕吗?」八云红着脸说。
「怕。」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害怕的样子。」
「我也怕得要命,只是假装不怕。」
「哈哈!」
「谢谢你,八云,还有妳,秋子,妳是个女孩子,竟然能够挺身而出,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高兴。」法兰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