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酿白衣》花呦呦

2、谁是不敢承认的那个人

　　“好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顾月昭紧紧搂住了苏玉瓒，他沉溺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春秋大梦，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苏玉瓒眼睛看不见，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他不安，可是这个人的怀抱却又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踏实，甚至是……有些留恋，想要挣脱，又不肯放手。一向静心修仙、端方雅正、清心寡欲的苏玉瓒迅速掐灭了自己这种从未有过，也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想法，瞬间脸色一沉。
　　“你抱够没有？我想下去。”苏玉瓒假装愠怒，笨拙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哦，哦！”想起刚才自己居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那么“龌龊”的想法，大梦初醒的顾月昭有些尴尬，慢慢放下苏玉瓒，企图留住掌心那一抹温存。最是以放荡不羁闻名于紫澜国的顾小王爷此时只感觉到脸颊烧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了两声，不敢正视眼前这个如谪仙下凡般的男人。
　　“那，那个……多谢仙人搭救，敢问仙人贵姓？现居何处？日后顾某好上门答谢。”顾月昭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头，正视着苏玉瓒。可是下一秒，他惊呆了：那双本应闪烁着万千星辰的桃花眼，此时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灰白，没有潺潺春水，没有明月清风……
　　看着眼前略有无助的苏玉瓒，顾月昭莫名心疼。自七岁时母亲得病去世，顾月昭开始变得心狠手辣，玩世不恭，冰冷的心从此再也没有为谁停留过，痛过，直到……苏玉瓒的出现。
　　“不必答谢，你我互不相欠。”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玉瓒不愿与他再有更多纠缠，没有留给顾月昭开口的机会，转身走远了。
　　看着苏玉瓒远去的背影，顾月昭想追却又放弃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他的心中萌发，心疼、激动、隐忍、爱慕相互交织，他拼命克制着自己冲动的想法，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会有什么所谓的“两情相悦”或是“一见钟情”,所以也不会有人可以在他心里占据一丝一毫的位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是这次，他怕是要失望了。
　　三个时辰前
　　“小王爷，小王爷，该用午膳了。”顾月昭的贴身小厮阿福半跪在顾月昭门前，他太了解自家小主子了，因为前几日喝醉酒在闹市调戏了良家妇女，还砸了别人的商铺，败坏了宁王府的名声，被老王爷罚了禁足。一天不能出门寻欢作乐都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是半个月之久，估计此时心里还在闹别扭，肯定要好一阵折腾。
　　阿福又轻声叫了几声，见屋内无人应答，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小王爷，再生气您也要吃饭呀。”阿福将饭菜放到桌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顾月昭床前，生怕扰了他的清梦，又会引来一顿谩骂，床上一片混乱，什么东西都有，可是唯独不见顾月昭的身影，这才知道，自家小王爷怕是偷偷跑了。
　　阿福懊悔极了，他早就应该料到自家主子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服软的，要是有一天能安生地留在王府，那才叫见鬼呢。此时的他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老王爷不要临时起意来这别院，若是顾月昭知道自己把他偷跑出去的事情告诉给了老王爷，他肯定会拔了自己的舌头去喂狗。
　　天色渐黑，顾月昭凭着直觉走出了深林，顺着蜿蜒的山路下了山。他径直向前走去，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家”。不知走了多久，远处出现了闪烁着的点点火光，今天的紫澜国国都十分热闹，街上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平日里早早收摊的摊位也都挤满了人，看着天空绽放的绚丽花火，顾月昭才想起来今天是紫澜国最盛大的节日：纳谷节。
　　形单影只的顾月昭显然与这幸福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快乐，虽然不常见到父王，可是娘亲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读书，教他识字，做他最喜欢吃的蝴蝶酥，抱着他赏纳谷节上的花灯和烟火，。只是这种快乐在娘亲去世后就转瞬即逝了，曾经他天真的认为她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一个又一个七年，却不知……
　　顾月昭红了眼眶，他嘲笑自己何时这么感性了，这不是那个可以在紫澜国翻云覆雨的顾小王爷。心里烦闷，摸了摸自己还算充盈的钱袋，快步走进了“寻欢楼”，想要喝个伶仃大醉，忘记这生而为人必须要经历的七情六欲。
　　“哟，这不是顾小王爷嘛！来来来，您楼上请，妙儿可是恭候您多时了。”浓妆艳抹的老鸨一脸谄媚，身后跟着一群丫鬟簇拥着顾月昭，催促他上楼。
　　“本王今日只是来喝酒的，不想干别的。” 顾月昭看惯了这些莺莺燕燕，刺鼻的脂粉味熏得他头疼，瞬间失了耐心，满脸就写着“别惹我”三个字，老鸨懂得察言观色，赶走了丫鬟，满脸堆笑地说：“小王爷可是有何烦心事啊？”老鸨一眼看穿，她早就知道，这顾小王爷虽表面专横跋扈，不可一世，却终究也是个小孩子心性，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王爷，要不我让妙儿下来陪您喝两杯，有什么烦心事您同她说说，或许还能帮您分担一些。”
　　老鸨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这块“大肥肉”跑掉，如今妙儿最讨顾月昭欢心，是帮她钓住顾月昭最好的“鱼饵”。
　　“小王爷真是让人家好等啊，亏人家这一天都在想你呢。”林妙儿半倚在楼梯栏杆上，身姿妖娆，撅起小嘴撒着娇。她一直在屋内观察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见顾月昭久久不肯上来，就只能亲自下来助“妈妈”一臂之力了。
　　耐不住寂寞的顾月昭到底还是跟着林妙儿上了楼。许是心情郁闷，顾月昭酒力不如往常，几杯下肚就有了醉意，意识渐渐模糊，与林妙儿半推半抱地上了床。（此处省略10086字，各位看官自行脑补）
　　顾月昭一股脑地将今天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给了身下的林妙儿，不顾她已经带有哭声的求饶，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过了今晚，他就会忘了那个人，不会再因为他而心烦意乱，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小王爷，不会被任何人，任何感情所束缚牵绊的顾月昭。
　　“阿昭，我不行了，你……你慢点儿！”
　　“好，只要你爱我，我什么都依着你。”
　　林妙儿的闺房里常年使用着可以迷乱心智的“百媚香”，深陷在情欲之中的顾月昭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现实，哪里是梦境。他听到他的“神仙哥哥”在唤他“阿昭”，让他轻点儿，他拼命遏制住自己邪恶的欲望，他怎么能，又怎么舍得……伤害他分毫。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非要纠缠我!” 顾月昭崩溃了，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失声痛哭。那个“折磨”了他一夜的人此时就在他的身下，那张拼命想要忘却的脸就在他的眼前，忘不掉，却也放不下。
　　“阿昭，顺遂你的内心，你真的喜欢我，不是吗？”苏玉瓒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上顾月昭已经通红的脸庞，用那双似水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又充满期待的望着顾月昭。
　　林妙儿察觉到了顾月昭的反常，以为顾月昭中了邪，有些惊慌地说：“小王爷，小王爷，我是妙儿啊，您，您怎么了？”
　　顾月昭突然清醒，找回理智，看清了身下的人，长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却又有些失落。“终究还是放不下你吗？”想到这里，顾月昭厌恶地将林妙儿一把推开，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被突然推倒的林妙儿不知所措地望着顾月昭，“小，小王爷，您去哪里呀？!” 顾月昭没有理会身后女人的挽留，怅然若失地离开房间，阴沉着脸，好像一只不知何时就会爆发血性的野兽，犹如 “玉面罗刹”重回人间。
　　顾月昭没有回到那个令他厌恶至极的王府，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河边，竭尽全力地控制接近癫狂的自己逐渐平稳下来。他慢慢俯下身子，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托腮，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倒影。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地看过自己，看着看着，他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他从来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与其说是对自己恶心到了极点，倒不如说是他恐惧自己那双会“说真话”的眼睛。就像他从来不敢走进自己的内心，一意孤行的否定自己的感情，像一个永远躲在坚实壳子里的缩头乌龟，即使他人遍体鳞伤，也不要伤自己分毫。
　　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心甘情愿“囚禁”自己的又何止他一人呢。
　　赤水峰青云阁
　　黑暗里，苏玉瓒摸索着打开了一只小巧的竹箱，从中拿出一只已经烧掉了半根儿的蜡烛。苏玉瓒不常用蜡烛，只会在抑郁烦闷之时才偷偷地点燃一根蜡烛。小小的烛光给常年阴暗潮湿的屋子带来了一丝温暖。苏玉瓒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跳动的火苗，温热的掌心感受着小火苗跳动的韵律，这是他儿时最喜欢的游戏，也是这无欲无求的黑暗日子里唯一的乐趣了。火光映照着这个男人俊美的面容，他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大概也只有在无人之时，他才舍得“放过” 自己，卸下早已能够以假乱真的“面具”。想起今天下山发生的事情，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顾月昭磁性的声音，苏玉瓒慢慢勾起嘴角，不大的弧度里却尽是温柔。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到底，谁才是不敢承认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