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精灵一样睡着》贺兰汀

56、五六章 成长

　　大年初五，市三院。

　　敖磊坐在病床边，绘声绘色地为温榕描述这几天发生的事，自从温榕醒过来之后，这小子就没有一刻安静过。

　　单小锋一边削苹果一边笑着摇头，看着温榕脸上久违的笑容，他不自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电话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拉回他游离的神智，单小锋摸出手机一看，心顿时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条件反射的站起了身。

　　铃声还是不气馁的响着，单小锋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按了接听键。

　　“呵呵……”一阵轻笑传入耳际，有个声音轻佻地唤他，“单老弟？”

　　单小锋目光一寒，“龙五！”

　　龙五长叹：“你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呢？”

　　赌气？

　　单小锋冷笑一声，直接按了挂断，心里不免有些气闷，原来在龙五眼里，他这些天的冷漠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而已。

　　自以为是的家伙！

　　正想到这里，病房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单小锋扬眉看去，顿时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为首之人正是刚刚通过电话的龙五。

　　“你来这里做什么？”敖磊上前一步道。

　　龙五淡淡扫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单小锋脸上，“我来给我弟派送压岁钱！”

　　单小锋呼吸一窒，眼神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龙五却像没瞧见似的，依旧波澜不惊。

　　敖磊不屑地叱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我们在座的有哪个需要你施舍？”

　　龙五尚未说话，他的手下忽然上前几步将敖磊的胳膊反剪在身后，恨声说：“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说话！”

　　敖磊吃痛，嘴上越发不肯服软，眼见那人将他的胳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而龙五依旧气定神闲，单小锋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放开他！”

　　那人痞气地一笑：“你说放就放？”

　　“放了他！”龙五笑。

　　那人还想坚持，一回头却见单小锋正持枪指着龙五，心下一惊，立刻松了手，“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单小锋说着将手枪上了栓，喀喇一声吓得那人脸色都白了，对他来说，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了。

　　望着单小锋冷如冰霜的眸子，龙五仍是笑，“单老弟，我们之间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单小锋别开脸，没有说话，这会儿敖磊和温榕才回过神来，敖磊挪过去，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锋少……”

　　单小锋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这儿没你的事，你先出去！”

　　敖磊看了温榕一眼，有些进退两难，单小锋道：“怎么，信不过我吗？”

　　敖磊连忙摇头，犹豫着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他心如擂鼓地靠着墙壁滑了下去，一些画面不时在眼前交替出现，一会儿是单小锋冷酷持枪的样子，一会儿是温榕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来只有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他们，早已经走出很远很远的距离了。

　　从小他就知道，锋少是他们之中最了不起的一个，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最熟悉的朋友，有一天会拿枪指着□□最了不得的人物。

　　无形之中，他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懂单小锋冷漠表情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单小锋之于他，不仅仅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更胜过兄长，在他们还没有认识之前，敖磊曾一度被学校里的大孩子欺负，诚然他有的是钱，被抢个百八十块根本不算什么，如果那些男孩没有逼他做那样的事，他也不至于战战兢兢到那种地步。

　　在他最无助，最悲惨的时候，单小锋以十分强势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命，当那些仗势欺人的学长被他带来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之际，在敖磊眼中，单小锋俨然从天而降的英雄。

　　这么多年，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他们一路相随，谱写着一首首动人的旋律，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继续到生命的尽头。

　　只要转个身，他们还能像当初一样，在自己的王国里肆意妄为！

　　可是，可是……

　　就像一个电视剧里的台词一样，他们回不去了……

　　当单小锋用枪指着龙五的一刹那，敖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毫无疑问，温榕也有相同的感觉，不然他们不会如此诧异以至于愣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单小锋了，这样一个外表霸道内心细腻的少年，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指不定痛成了什么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时常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感觉就像换了个灵魂，但他们知道，锋少一直都在！

　　这厢，敖磊思绪万千，门内的气氛却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单小锋依旧用枪对准龙五的心脏，连手都不曾抖一下，龙五的手下戒备的将他们围在中间，虎视眈眈的盯着单小锋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龙五轻笑：“单老弟果真要杀我的话，当初就不会救我了，不是吗？”

　　单小锋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救过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跟你就是现代版农夫与蛇的故事，真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俗语！”

　　“你……都知道了？”龙五无懈可击的笑容有一丝动摇。

　　单小锋冷笑道：“现在你还认为我不会开枪么？”

　　龙五不语，他的一个手下装腔作势道：“你吓唬谁呢，只要这枪声一响，你以为你还走得出这扇门吗？”

　　刚说完单小锋就往那人脚下打了一枪，那人一下子蹦起来，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没想到这一状况，不禁都愣在了原地。

　　枪口冒着淡蓝的烟灰，单小锋轻声说：“这枪是德国原装进口货，安了最先进的消音装置，根本不会有任何声响！”

　　不知为什么，这些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愣是吓白了脸。

　　龙五静静地看着单小锋，心中百味陈杂，老实说，除了恐慌和事情败露后的懊丧之外，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此时站在他眼前的再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少年，他真的长大了，而这成长的代价到底是什么，他却猜不透。

　　因为事情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而对单小锋的感情也早已不仅仅是报复那么简单。

　　这一刻龙五很迷惑，甚至有一瞬，他觉得死在单小锋手上亦是不错的选择，至少死得其所！

　　可，仅仅是一瞬间，这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他故作轻松的说：“单老弟，我承认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那些都过去了，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一面……”

　　“过去了？”单小锋打断他，“你觉得过去了，是吗？”

　　龙五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不敢冒然答话，只得轻轻点头，却听单小锋咬牙切齿道：“我爸妈离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龙五仍是点头。

　　单小锋忽然指着温榕道：“你敢说温伯伯的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龙无不说话。

　　温榕的目光霎时变得仇恨，他轻声对单小锋说：“锋少，杀了他！”

　　单小锋微一侧目，本来指着龙五胸膛的抢口缓缓上移，直至对准他的太阳穴，此时的单小锋嘴角一抹冰冷的弧度，任谁也看不出他心底的犹疑。

　　龙五的脸色变了，他知道温榕绝不是在开玩笑，更清楚单小锋对朋友两肋插刀的个性，何况是他对不住单小锋在先呢？

　　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龙五一直凝视着单小锋俊美非凡的脸，这张脸被他刻在心上十年，不可谓用情不深了。

　　也许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说不出藏在心里十年的秘密，不知道是因为说来话长，还是因为，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

　　单小锋道：“你不亏，我比你年轻十岁，却要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龙五忽然一笑，“所以说老天待我不薄！”

　　温榕道：“锋少！”

　　单小锋别开眼，微一咬牙，就在他将枪栓拉上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