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精灵一样睡着》贺兰汀

46、四六章 背叛

　　如果，这世上真有如果的话……

　　单小锋靠在一张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结了冰的游泳池，一仰头猛灌了几口呛人的酒，火热的液体流过他的咽喉，却怎么也温暖不了那颗受伤的心。

　　若早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去了还不如不去，就算是假象，也比生生撕裂他的心要好受得多。

　　容峥……

　　事到如今单小锋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容峥为什么和龙五联合起来骗他，而且是在答应了要和他天长地久以后！

　　单小锋心里郁闷，便又仰着头咕嘟咕嘟喝了一气，眼前不禁有些模糊了，他似乎又回到龙五请客的那天晚上。

　　那晚龙五派来接他们的车是一辆微型面包，打开车门的时候，单小锋看到里面坐着四个保镖，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被绑架了一样。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司机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开着这种车在雪地里玩漂移，单小锋倒还好说，可容峥一路上就没松开过他的手。

　　车刚一停下来，容峥就扒着车门干呕不止，单小锋看着他满头虚汗的样子，一边心疼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咬牙切齿地对龙五说：“你到底是谢我还是想整我？”

　　彼时龙五正站在一所高级会所前面看着他，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瞧你说的单老弟，今天这个宴会就是为你准备的，人都来齐了，就等你一个！”

　　“你可没跟我说还请了别人……”

　　说到这儿，容峥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惶恐，单小锋一愣，想说的话就忘了大半。

　　龙五说：“怕什么，大家都是熟人！”

　　单小锋不以为然：“马上就是陌生人了。”

　　说着径自往里走去，直到看见霸爷那张猥琐的脸，他才惊觉今日这乃是一场鸿门宴，当即就想拉着容峥转身，却被龙五不动声色地拦住，单小锋狠狠瞪了龙五一眼，心说这就是你说的熟人？

　　龙五一挑眉，在他耳边低声说：“好歹给个面子，霸爷可不是个善茬！”。

　　单小锋哼了一声，还是坚持要走，他才不吃那一套呢，可手上传来的阻力竟然来自容峥，单小锋不解地看着他，听见他轻声说：“我饿了。”

　　龙五趁机说：“晚宴早就备好了！”

　　单小锋没法，不情不愿地牵着容峥的手落了座，期间霸爷猥琐的目光在他和容峥脸上流连不止，单小锋真想用筷子把他那双色眼给插瞎了。

　　龙五将外套脱下来扔给保镖，整了整蝴蝶领结，意态闲适地坐在位子上，单小锋见他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马甲，遂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道你穿不穿马甲都是个王八。

　　龙五瞟了他一眼，像是没听见那声冷哼，端着酒杯清了清嗓子：“今天没外人，都是我龙五的救命恩人，我先要谢霸爷用自己的货把我换回来，来，喝！”

　　霸爷哈哈一笑，端着酒杯说：“五爷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栽了我也跑不了，我这也算自救吧！”

　　“好，好，好！”

　　龙五连说三声好，一口干尽杯中酒，看向单小锋道：“单老弟，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没有你为我跑前跑后地周旋，我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儿，来，哥哥敬你一杯！”

　　单小锋刚要端酒，龙五忽然制止了他：“别，我还记得你喜欢喝那种深红色的茶，这里还有，我叫人去拿。”

　　刚说完他身后那个保镖就转身走了出去，而单小锋全身的血液霎时涌向了脑子，心底升起一股怒火，烧得他直想把桌子掀了。

　　深红色，茶，毒品，幻觉，记忆，忘却，占有……

　　单小锋一直以为那茶是小雨泡给他喝的，可小雨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的过错他又何必去追究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龙五居然也会有这种茶，这说明什么？

　　他努力想在这些线索中找出一个头绪来，可一旦牵扯到那段空白的记忆，他的头就一阵隐隐作痛。

　　保镖将一个青花瓷茶壶放在单小锋面前，刚想退回龙五身后，龙五忽然呵斥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快给单哥满上！”

　　那保镖立马诚惶诚恐地走过来，低着头从茶壶中倒出一杯递给单小锋，单小锋看着他手里的茶，深红的颜色不知怎么让他想起了家里离奇死去的那只金鱼，死因他却忘记了，只记得那缸深红色的水。

　　此刻若按他以前的脾气，该打翻这只茶盅，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没这么做，还闭着眼睛嗅那袅袅升起的茶香，状似不经意地瞥了龙五一眼，道：“龙哥还不知道吧，小雨死了！”

　　龙五似乎愣了一下：“吸毒过量总是要死人的！”

　　“谁说她是吸毒死的？！”

　　单小锋目不转睛地看着龙五，心说小雨真正的死因，单家瞒得天衣无缝，这件事连同一个别墅里的仆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毒品本就是你给她的？！

　　龙五说：“那丫头在蓝鲨的时候，成天找我要□□吃，后来她自己认识了一些混混，沾上了毒品。”

　　“那毒品是你给她的？”

　　龙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摇着头笑：“单老弟，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只是好奇小雨哪来的钱吸毒！”

　　“没准儿是偷的。”

　　单小锋皱眉，刚想再说什么，就听霸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说你们就别争了，小单你倒是喝不喝，再不喝可就凉了！”

　　单小锋笑了笑：“喝，怎么不喝……”

　　说着将茶盅凑到唇边，眸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其他人，包括容峥在内，他们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茶盅，他稍稍愣了一下，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茶，然后站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单小锋走得很快，因为他知道这种东西发作的更快，虽然只喝了一杯，可那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他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药片，一边拧开水龙头，将药片放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就着自来水咽了下去，然后他靠着镜子静静等着。

　　这药片是劳教戒毒所的赵主任给他的，那是出国前夕，他对这种茶还有依赖性的时候，每次喝完，赵主任就会给他服这种药片，这药相当神奇，不管你吃了什么下去，不出两分钟一定会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只是吐的时候，会觉得把心肝肺都一起吐掉了，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就像现在这样，他吐啊吐，吐到后来一抬头，看到镜子里苍白的一张脸，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头还是有些发晕，单小锋又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凉水，这才向外走去，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竟干这种傻事？觉得龙五可疑直接拆穿他不就好了，干嘛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样？

　　老实说他是有些后悔的，可当他从门缝里看到容峥倒在霸爷怀里的时候，他就忘记了一切，一脚踢开了门。

　　单小锋冲过去的时候被椅子绊了一下，然后摔在地上，他趴在那里看着容峥宝石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龙五走过来，轻轻托起他的头，抚摸着他的脸说：“单老弟，这一次我要让你变成容峥，那样你就只属于我了！”

　　单小锋闭了闭眼，对容峥说：“你……和他们……”

　　容峥别开了眼，说：“锋少，你不要怨我，我是为你好。”

　　“你少给老子胡说！”单小锋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为我好你会这样害我，容峥，你看看我，可能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是你的锋少了！”

　　看着容峥仍将头埋在霸爷怀里，单小锋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拼命忍住涌出眼眶的泪水，却没办法抑制语气中的悲伤：“容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过了年就去台湾，我妈给我的钱够我们几辈子花，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去挣，如果你不喜欢台湾，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全世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

　　单小锋流着泪说着这些常人可能会笑着打趣说他真肉麻的话，可是这一刻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容峥的肩膀微微抽动，却一直不肯看一眼单小锋悲伤的脸，就连龙五都转了头，一只手紧握成拳。

　　容峥闷闷的声音忽然传来，却让单小锋一下子熄灭了最后一点希望，他说：“你忘了我吧锋少！”

　　“你……”单小锋哽咽着，“容峥你真可笑，你说要我忘记你，一个上过的男人怎么可能忘记？”

　　“锋少，上过我的不止你一个，我也没办法保证你是最后一个，所以你忘了我吧，我求你了！”

　　单小锋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边点头一边向后退，他自嘲地笑道：“我会的，你既然知道这茶的厉害，就该想到我会忘了你，可惜我告诉你，容峥，没有这该死的东西我一样能忘了你！”

　　单小锋说完猛地拉开门冲出去，龙五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惊讶地看着他：“单老弟，你……”

　　单小锋使劲一挣，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还有你，我也一并忘记，从今以后，你给老子能滚多远滚多远，我他妈再也不想看见你！”

　　单小锋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坚强，那晚他冲出那个高级会所之后，一下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张着嘴却哭不出一丝声音，然后他给苏凌杉打了个电话，一直叫：“妈……妈……”

　　苏凌杉当时就急了，一个劲儿问他怎么了，问他在哪儿，然后开车过来接他，回去之后他就发起了高烧，一直烧到糊里糊涂的，经常莫名其妙的流泪。

　　烧刚退了一点，他就因为不想看见那个叫小翼的男人，搬回了自己在东郊的别墅，两天之后阿庄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曾经问阿庄说，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阿庄高深莫测地笑，爱一个人就要保护他不受伤害。

　　保护？

　　单小锋仔细想想，倒也觉得很有哲理，只是他仍旧郁郁寡欢。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他却终日将自己浸泡在酒精中寻求解脱，因为如果清醒着，他就会想起容峥那张云淡风清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