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精灵一样睡着》贺兰汀

45、四五章 龙五

　　今年的冬天好象特别冷，越到年关附近，居然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足有五公分厚，没到人的小腿，单小锋曾不止一次地抱怨，说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通过爷爷的关系，于某一个深夜见到了被关押在看守所的龙五，才一个月没见，单小锋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从前的龙五总是西装革履，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如今看到他穿着囚服，剃了光头，满脸胡茬的憔悴样子，单小锋心里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不是心疼，就是有些不忍。

　　他发现龙五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尤其是眼睛周围一圈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隔着探视窗，他不禁皱了皱眉。

　　“单老弟，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吓到你了？”龙五用手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笑得有些痞气，“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你眼睛怎么了？”单小锋问。

　　“没什么，两天没合眼了而已。”

　　单小锋低了低头，他早就该想到，凭温大局长对龙五那股子恨意，龙五在这儿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光景，想想他以前的风光无限，再看看他现在的落魄，单小锋言词之间不禁带上了几分恳切。

　　“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如果我被判了死刑，你记得来给我上柱香就好！”

　　“这是你的真心话么？”单小锋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抹嘲弄，“你让loyroy拿着胸针来机场拦我，不会只是想见我一面这么简单吧？”

　　龙五无奈地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么简单。”

　　“你骗谁呢，难道你没跟你那般兄弟说过，要我去找林意涵？”

　　“那是很久以前说的话，我早就不这么想了。”

　　单小锋看着他认命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愤怒，他啪得扔下话筒，站起身往外走，他以为龙五会喊他，可是直到他拉开门都没有听到那声呼唤。

　　他一转身，龙五正用有些留恋，有些痴迷，甚至有些绝望的目光看着他，他哀叹一声，终究还是走了回去，重新拿起听筒贴在耳朵边上。

　　“我拜托你别这么颓废好不好，我认识的龙五可是个魔王，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杀神，遇佛斩佛！”

　　“单老弟……”

　　“少来，我告诉你，帮你这一次我们就两清，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见了面就当不认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龙五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单小锋连着说了好几遍，最后无奈的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龙五眼角一闪而逝的光芒。

　　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单小锋还是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相信这个也比相信龙五会流泪来得更有说服力！

　　天空又开始飘雪，他看着不远处靠在车旁的修长身影，不禁快步跑了过去，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容峥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被迎面扑来的单小锋抱了个满怀，两个人就那样在冰天雪地中拥抱彼此，过了好久才听单小锋说：“容峥，等我办完这件事，我们一起去不会下雪的地方好不好？”

　　“好。”

　　“那容峥，你想去哪里呢，台湾，海南还是……”

　　“都好！”

　　单小锋忽然松开手，在雪地的映衬下，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动人心弦的微笑，他用那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容峥，说：“那我们就去台湾吧，过了年就走，容峥，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好吗？”

　　“好。”

　　容峥点头，那一刻单小锋觉得即使再天寒地冻，可他的心却一直温暖如春，他一把抱住容峥有些瘦弱的身子，将脸埋在容峥肩窝里，心里觉得特幸福。

　　可是单小锋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当他处心积虑在一个宴会上“巧遇”林意涵的时候，那个笑容可掬的林厅长果然对龙五的事情绝口不提，最让单小锋抓狂的是，那天林渊毫不掩饰的敌意，无疑在林意涵心里种下了隐患。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开庭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这不禁让单小锋烦躁不已，有时候他甚至想，放弃算了，反正他对龙五也算仁至义尽了，可是这个念头每每兴起，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龙五伤感的眼神，还有他眼角划过的那抹晶莹。

　　这期间苏凌杉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问他在国外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缺钱，单小锋每次都说是，然后他的卡里就会多出一笔数目不小的进账。

　　他想，苏凌杉并不是不爱他，只不过这爱并不是他想要的。

　　单小锋越来越多地周旋于各个有林意涵出席的宴会，他从一开始的旁敲侧击到现在的直言不讳，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可林意涵居然刀枪不入。

　　容峥本来也一起参加过几次，只不过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会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发觉这一点之后，单小锋就死活不愿意再让他跟着了。

　　这……说他是醋意发作也并无不可。

　　容峥曾经问他：“锋少，你为什么一定要救龙五？”

　　单小锋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感叹的说：“大概是我欠他的吧！”

　　容峥看了他好一会儿，再没说话，单小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只当容峥本就如此，什么都不肯说出口，总是憋在自个儿心里。

　　那之后过了没几天，林意涵居然约他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见面，他说如果想救龙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找出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那些黑衣人也不知是冥顽不灵，还是真的一无所知，虽然翻供说龙五不是他们的头儿，可却众口一词地否认见过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眼看开庭的日子近在咫尺，单小锋连做梦都在想辙。

　　好多次他从梦中醒来，望着旁边酣眠的容峥，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里，点一支烟蜷缩在沙发里，慢慢地思考容峥问过的那些话。

　　也只有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才能毫不避讳地问自己，到底上辈子欠了龙五什么，他要这样不遗余力地还？

　　没有答案。

　　开庭那天单小锋没有出席，他怕苏凌杉看到，然后直接冲过来把他押到国外去，那样他和容峥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

　　他们说好了，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就一起去有着人间天堂之称的台湾岛，快乐地过日子，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会笑出声来，如果旁边恰好坐着容峥的话，他会二话不说将其压倒在沙发上，然后……

　　龙五的案子本就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会掉脑袋，往小了说无罪释放，结果他还真就在过年以前被放了出来。

　　再然后单小锋的手机开始不停的响，挂断，关机，换号都没用，他不禁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该救这个不讲信用的家伙，还不如让他死了清净呢！

　　可是，某天单小锋在自己和容峥租的房子外面看见龙五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的！

　　“你跟踪我？”

　　单小锋的语气有些强硬，他看着眼前戴着一顶牛仔礼帽，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龙五，一时间有些不耐烦。

　　龙五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容峥，笑着说：“我不这么做怎么找得到你呢？单老弟，你还真是绝情呢，就算要断交，古人还来个割袍断义呢，你倒好，直接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我忙着呢，没时间！”

　　龙五忽然转向容峥：“那么，小峥会赏脸吧！”

　　容峥一言不发，龙五又看了单小锋一眼，凑在容峥耳畔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接着拍了拍容峥的肩，笑着扬长而去。

　　单小锋追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容峥，你有事瞒着我，你不会真的想去吧？”

　　“怎么说都是朋友一场，锋少，你还是去吧！”

　　单小锋张了张嘴，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进了门，这个时候如果他回头，就会看到容峥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他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