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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袭 ...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婢女将烛芯剪了一截,罩上灯罩,恭敬问清楚阮青确实不需要伺候后,端着用过的盆子手巾出去了。
阮青踩着木屐下床来,将窗户支起来,夜风把灯影吹得一晃,随之而来的是满面甜香。
桂花并不少见,多到前世绿化带里都常有,但阮青喜欢,花嘛,只有文人才爱分个高低,牡丹艳是轻浮,桂花香又成随意,爱竹子的说劲骨高洁,厌竹子的说腹中空空风过低头。
一张嘴除了叭叭那些没用的,还不如多吃些好的。
她是赶着了穿越的潮流,但搜罗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像样的金手指,好在毕竟是个医学生,将两个世界医学药理相融,触类旁通受益颇多,拿着老本行在这个不发达的时代也混出了个小神医名头,衣食无忧受人尊重,还小有些积蓄,倒是比前世扛着房贷车贷还快活些。
此处是陆家的别庄,陆员外是洛阳豪绅,虽只是商户,可族里有个姐姐在宫中为妃,攀亲带故的家业庞大,阮青之前出诊陆员外家的小姐看到庄子里满山桂树,便念着桂月来住住。
陆员外虽然做的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平日名声也不算好,可有钱人对医生倒是很尊重,不仅没觉得她唐突,还让女儿来陪着逛逛别庄,弄得阮青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吃她又有些馋了,等明儿夜里,花最香时,从枝上摘下来,淘洗干净吸干水,放进罐子里,一层白糖一层桂花得密封好,过些时日便有一罐子的糖渍桂花。
这么多,可以做许多屯着,再酿些酒也成啊。
阮青吸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准备回去休息。
山里还是有些寒凉的,她一时打了个喷嚏,就觉得身后什么东西架上了颈间。
低头只看见一截雪亮横在脖子上,阮青立时便不敢动了。
怪她不关窗户,要不然好歹有个准备。可谁想得到陆家这么大一庄子,安保条件差成这样。
她心里吐了半天芬芳,面上却不敢表露什么,江湖事江湖了,她一个普通大夫,平日哪里见过这场面。
“银钱在桌上,首饰在妆奁里,大侠夜间造访想是急用,您自取便是。”阮青陪着笑,一边留神着把脖子离那剑刃远些。
身后那人走到她前面,是个身形有些单薄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未蒙面,但戴着个有些诡异的面具,银白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面具上竟带着一对黑色鹿角,比起这一身劲装显得不太利索,烛影晃动下莫名像是山里妖精。
大概不是什么好妖精,一身浓郁血腥味,浑身的气息也是抑不住的阴郁邪气。
阮青鼻子灵,直觉也灵,大概是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男人没去拿她的银子和首饰,只是将剑往回收了些许,见着阮青松了口气,开口道:“事出突然,得请小神医出诊,多有得罪。”
话说得干巴巴,语气里也没什么尊重与商量意味。
但既然是救人,好歹她的小命一时无虞,阮青胆子也大了些,小心翼翼憋出一句:“那,那,大侠您看明日您把病人送我医馆来或是我上门看诊,今日夜已深,我不太方……”
男人腕上似乎轻轻一振,宝剑便发出一声轻吟,吓得阮青立刻改了口:“方便,方便,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虽然只是来赏桂花,但医者吃饭的活计都在手边,阮青将药箱打开,把自己的银子首饰也放到里头夹层,男人等在一旁,看她按好箱上锁扣便敲了敲她后颈,阮青只觉得喉间微麻,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便觉察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点哑穴?看多了武侠剧和小说的阮青立时反应过来。
连昭看她收好东西就准备带她走,又怕女子开口惊动旁人,便抬手封了她穴道,小神医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然后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一贯不在乎旁人死活,何况只是封个哑穴,连昭面色未变也不打算解释赔礼。
可面前的女子尝试着张了张口,没发出一点声音,一双眼睛却亮了起来,望着他很是兴奋的样子。
兴奋?烛火昏暗,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这个世界习武的江湖人不会与普通百姓交集,阮青一个现代上班族是真的对武功什么的太好奇了,尤其是穴位,医学生不能再了解了,自然知道人的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有个哑门穴,为督脉、系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被点中后,冲击延髓中枢,失哑、头晕、倒地不省人事,可男人敲的这一下不轻不重,她没觉得什么不适,只是说不出话来。
卧槽牛比!大佬教我!阮青心里刷起了屏。
男人过来揽住她的腰,血腥气味冲到鼻子里,熏得阮青眉头皱起来,这个人受了伤,伤口血腥味一直是新鲜的。
男人顿了顿,将她甩到背上,从窗口掠了出去。
今日已是八月十三,院中月色皎洁,庭中桂树看不清花儿,只是满世界甜香。
她的糖渍桂花……好歹,好歹得折一枝带走吧。
阮青鼓起勇气,手指头戳了戳男人的背。她这时候才确定,黑衣人个子虽高,可身形单薄,声音也年轻,是个不大的少年吧。
少年未理她,眼看着就要从高墙跃出去,阮青咚咚咚就戳了好几下,还急得扯住了他的衣服。
少年终于停下来,扭头朝向她,阮青只看见那张鹿角面具未覆的地方,露出一截好看的下颌。
她指着最近的一棵桂花树,另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服。
连昭想起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还有他近身时女子不自觉皱成一团的眉,也不知怎么,就折了一支桂花,塞到她手里。
阮青拿着那支花儿,愣了一会,回神时已经出陆家百丈,少年背着一人,身形依然很快。
轻功哎!
她又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一个知识点。
别院在洛阳城外,倒是没有宵禁,一会后两人便到了一处林边,四周荒凉,已无人家。
少年又敲了敲她的后颈,阮青吐出一口气,张口想说什么,又停下,微微捏紧花枝,问道:“病人在哪?”
少年屈指吹了一声口哨,就听见达达蹄声,一匹黑色骏马跑过来,在他们身侧停下。
少年飞身上马,然后向女子伸手想把她拉上去。
阮青穿越后也骑过马,踩着马镫避过他的手,拽着他的袖子借力,坐到了他身后。
少年拉着缰绳,骏马在夜里跑的很快。
阮青坐在马上,拉起身前衣衫,她的一身藕色袄裙暗了一大块,他一直在流血,黑衣已经湿透,甚至沾染了她的衣服。
她能听得出那少年已是强弩之末,虽然身手依旧矫健,但呼吸越来越乱,也越来越重。
陆员外身边几个护卫也是练家子,她偷偷观察过,那些人气息低沉,吐纳呼吸微不可察。
阮青把那支桂花塞进怀里,从药箱掏出一丸药,蓄养精血的,阮青伸手戳了戳他的背,少年微微一颤,喉中溢出一声轻咳。
阮青心虚收回手,她方才戳了许多下,不会是戳在人伤口上吧,难道她看错了这妖精还是个好脾气的妖精?
阮青把药丸伸到前头,开口道:“吃了吧,要不然你撑不到救人的地方。”
女子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不像先前小心翼翼,却仿佛能听出些温柔,连昭有些意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这次伤的实在太重,让不会武功的小神医都看出来了。
他没有回头,胯下骏马也未减速,连昭无声苦笑,他早知道自己撑不住使轻功,于是让黑云在此等候。
阮青伸了半天没见人来接,把药丸收回箱里。
大概是怕她下毒逃跑?
阮青撇撇嘴,不信算了,她是医生只会救人哪里会害人。
骏马跑了约两个时辰,直到山中一座荒庙才停下来,天光微微发白,已是快要天亮的样子,少年从马上跳下来,几乎没能站稳。
阮青跟着下来,也没管他,隔着三步之距随他进去。
城隍老爷塑像背后拢着一堆稻草,草上躺着一个少年,似乎昏迷许久,也是一身黑色劲装。
右胸缠着布,阮青嗅了嗅,都是些止血的药草味。
这少年面上倒没有面具,只是蒙着黑巾,阮青蹲下身子,中医四诊望闻问切,蒙着脸她可治不了病,她微抬头问了句:“大侠,我揭了?”
带她来的少年盘腿坐在一侧,似是在调息,但病人在眼前,阮青一时也顾不上好奇偷看,见那少年点头应允,阮青将那蒙面的黑布揭下来。
是个长相清秀的孩子,比她想的还要稚气些,十二三岁,面色灰白,嘴唇几无血色,失血过多,阮青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脸上全是将干未干的汗水。
她扒开眼睛看了看,又轻轻将那缠着的药草解开,当胸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能止住血已是难得,血液发黑,阮青将沾血的手指凑到鼻下嗅了嗅,“兵刃淬毒,又失血过多……但我能救。”
武侠小说上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些名字奇怪的毒,又只有独家解药可解。
但这少年失血过多也有一些好处,出血太大,将毒药冲走大半,中毒倒不是太深。
这毒对旁人而言是有些棘手,但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医科毕业生,又有两个世界的医学知识,当下就从自己的药箱里摸出几味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拔毒。
又把之前少年不要的药丸掏出来,喂进这孩子嘴里。
虽然还是害怕这两人,但阮青有脾气也不是憋的住的性子,看着那孩子将药咽下去,挑眉道:“你不敢吃我的药,就不怕我给他吃坏了啊?”
连昭右手微动,手边的剑也铮——一声轻鸣。
阮青跳远了些,当场闭嘴认怂。
约两盏茶的功夫,那孩子就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少年走过来,声音终于轻松了许多,“可好些?”
“昭哥……”那孩子声音满是愧疚,见少年没有应他,有些低落。
阮青原本坐在一旁,抠腕上的珠串玩儿,见病人醒了,也凑上来望了望,又搭过脉仔细切了,然后起身收拾药箱。
“大侠,这位小朋友已经无大碍,只是要好好静养,去药铺抓几味外伤的常用药连带补身养血的就可以了,我……我能走了吗?”她背着药箱又不敢走,犹犹豫豫问道。
见少年没有点头,阮青赶紧道:“天色昏暗,我什么也没看清,何况我们做大夫的,口风都很紧,你放心,从这儿出去,我就是从没来过。”
连昭抬头,阮青看不清那张白色面具后面是什么神色,就见少年唇色也是苍白,浑身郁气仿佛也因为虚弱淡了几分。
瞧着好像,有点点可怜。
那截漂亮的下颌微微动了动,吐出清冷的几个字,“天亮再走。”
阮青看了一眼外头虬结的树影,这种深山野岭,她也确实走不出去,倒不如等到天亮。
刚刚醒过来的孩子一直担忧望着,见连昭没有灭口的意思,也放轻松了些,笑的有些腼腆,“姐姐这么年轻漂亮,就是大夫了啊,真厉害。”
阮青最是经不起夸,何况是乖巧好看的小孩子,当下就有些喜滋滋,坐下来有一唠没一唠的聊天。
阮青极有分寸,只捡些有意思的见闻趣事,半分不敢打听什么,但到底是对江湖武功起了兴趣,她准备回去就请几个高手教教她,反正小神医不差钱。
连昭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视线藏在面具后,她应该半分没有察觉,只是同祁远说着话,到兴头上还会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当真……聒噪得很。
几日夜奔波,又实在伤的重,那笑声虽在耳边,又像渐渐远了,连昭终于感到一丝疲惫,绷紧了的弦一下便松了下来,沉沉睡去。
察觉到如芒刺在背的目光终于不在,阮青悄悄回了头,少年靠在墙上,嘴唇微张,是累极了的样子。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只山林里还有些雾气。
阮青放低了声音,“你哥对你挺好的。”
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祁远微微笑起来,眼里有些闪烁,“昭哥一向很好,是我拖累他。”
阮青回头望了望,那少年是真的瘦啊,背上骨头都硌人。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句“你哥他叫什么啊?”
问完才觉得不合适,又摇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不用说,我随口问问。”
祁远朝她笑起来,“连昭,哥哥叫连昭。”
连昭醒来时荒庙已经不见了那个女子,祁远靠在草堆上休息,望着气色好了许多,他晃了晃脑袋,昏沉感也退了不少。
祁远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来,有些担忧,笑着跟他说:“昭哥,青姐姐给你留了许多药,她说你伤的也很重。”
连昭摇摇头,“与你无关,是我这次失手。”
他把那纸包接过来,里头是一些药丸和草药,一一写了用法,很是细致。
纸包最下头,是一支蔫了的桂花,叶子都快碎了。
应该是从昨夜那一支上分下来的,不鲜艳也不好看了。
但,连昭嗅到一点点余香,混在草药的香味里。
想写个小甜文,于是开了这篇,怕自己又坑有在努力存稿。
如果点进来的话,呜呜呜谢谢你们还会看我写文。
作者本人文科生,医学常识约等于0,涉及到的都是胡诌加百度,千万千万不要在意或者信以为真。
有兴趣的小天使点个收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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