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来信》雾予

54、［54］

　　姜绾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沧州陪行几个大人物，古色古韵的茶馆，灯火煌煌。
　　向里头喝茶的几位致意，她到了院子里，身后的交谈声落远，姜绾方才止步于一扇雕花屏风后，回拨过去。

　　“小贺总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姜绾今天心情不错，虽不知道为什么，但陈妍不仅心甘情愿地签了合同，还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海城。

　　贺衍笑了声：“虽然我也很想客套几句，但是今天确实是有要紧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告诉你比较稳妥。”
　　姜绾脸上的笑意稍敛，第一反应是问：“北城出事了？”
　　“那倒没有。”贺衍正声道：“北城有金总替你看着，不会有错。”

　　姜绾松了口气：“那是什么要紧事？”
　　“不在北城，是美国。”贺衍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我才回来没多久，姚璟也跟着回来了。”

　　“姚璟今年常驻美国，回去好像也并没什么稀奇的。”
　　“可他入境后第一时间没有回纽约，而是转道去了洛杉矶，我觉得蹊跷，就派人跟上。”
　　“哦？小贺总有什么收获？”
　　“他去见了个孩子。”

　　姜绾挑眉，以为又是什么俗套的故事。
　　但贺衍又说：“就在我给你打电话前，有一个女人，从他那里把这孩子接走了，这女人，姜总应该认识。”
　　“是谁？”
　　“姓陈，叫陈妍，林卿阳同父异母的妹妹。”

　　空气里寂静一瞬。
　　与姜绾不同，贺衍并不知道姚璟是季修远的好友，更不知道陈妍和季修远的关系，只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妍身上，或许是误会了什么，贺衍的神情难掩兴奋，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对于姚璟这段时间销声匿迹的猜测。

　　挂断了电话，姜绾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陈妍还有一个孩子，更不知道这孩子竟然莫名其妙跑到了姚璟手上。

　　姜绾没见过姚璟几次，却深知姚家的背景，她从一开始就不放心季修远和姚家有长期的利益纠葛，也正因如此，姜绾自己从不主动邀约，只是通过季修远为中间人和姚璟沟通。

　　她只需稍稍一想，就知道带走陈妍孩子是季修远的主意，可陈妍回国这事儿季修远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瞒着她，早早地就让姚璟回美国去找人。

　　还说要彼此坦诚。
　　看来不只是她，季修远同样也做不到。

　　身后木门吱呀一响，有人探身来问：“姜总怎么还在忙，遇上什么难事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姜绾的脸上重新挂笑，随口胡诌：“手底下的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点难处就要问我，我正训他们呢。”

　　那人笑说：“办不好事便裁了罢，气坏了自己可不合适。别发愁，你说的那事儿，你周叔叔想起来了，让我赶紧来叫你回去。”

　　揣起手机，重新回到屋子里，里头的一行人齐齐看过来，姜绾身形挺拔地走过来，风雨不侵的自若，淡淡笑着：“让各位叔伯阿姨们久等了。”

　　“可算回来了，你啊，差点儿就赶不上节目了。”
　　姜绾笑问：“什么节目？”
　　“你周叔叔唱曲儿呢。”
　　屋内的人笑着。

　　寒暄几句，姜绾便言辞圆融地把话题拐到正规。
　　“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没事的，周叔叔这些话对我来说已经帮助很大了。”
　　“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话哄我高兴。”

　　“这段时间全靠各位帮忙，这事才能成。”姜绾笑说：“小辈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有人摆摆手：“谈什么感谢不感谢，不说这个，只是不敢忘了你母亲当年的临终嘱托，书韫走了这么多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帮你。”

　　在场的多数人都一脸惋惜，有人又说：
　　“对了，你这次回沧州，不如多待几天。”

　　“自然的。”姜绾收回目光，解释说：“士伯特那边已经退无可退，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也终于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了，况且我也得抽出空来安顿下我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沧州还住不住得惯。”

　　“这老姜也真是，现在小绾出息，跟着在海城养老有什么不好，非要回来这儿做什么？”
　　“沧州这伤心地……”
　　“是啊……”

　　姜绾目光沉冷一瞬，又转换成平日里的商人做派，装模作样地伤心说：
　　“我父亲说，他只是想和爱人待在一块儿，别无他求。他才刚出来没多久，就想立马搬过来，还是我借口说要替他买些用品布置，这才说服他把时间延后到下月，霜降以后，我父亲年纪大了，说话做事不如以前利索，到时候免不了各位叔伯阿姨们多担待，劳烦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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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准备在沧州待一段时间，姜绾却也没打算当下立刻住下来，不论具体过程如何，陈妍这边也算是搞定了，至于林卿阳和陈建祺，终究还是豁不出去，姜绾从沧州回去后不出半月，陈建祺的秘书便带着法务亲自来了德驰一趟，商讨股份转让相关事宜。

　　他们父子俩的想法如出一辙，都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士伯特这座靠山还在，总有重新夺回来的机会，姜绾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把步子迈大。

　　可是……

　　树倒猢狲散。
　　当年鑫海投资做到那种地步，掌舵的人坐了牢，底下的人还不是跳槽的跳槽、辞职的辞职，一个个生怕被连累。

　　如今的士伯特同样如此，公司骤然易主，底下的人自然怕被新主清理门户，从上到下尽是一片混乱。见怪不怪，姜绾就约谈了士伯特的人事过来，掌握情况，再交由自己人处理，姜绾放心得很。

　　那些过于衷心的，除之后快，利益至上又有本事的，德驰也不缺给他们加的这点工资，至于其他，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姜绾并没打算大规模裁员，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姜绾看看手机里珍妮佛发来的消息，松了口气，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听到开门声，她转身准备下楼去。

　　季修远推门进来，整齐的一身正装，看见门口摆放的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时，他浑身僵直了一瞬，而后退了半步，手里的东西直接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把姜绾吓了一跳。

　　姜绾从隔断后出来，两人目光碰上，季修远的眼神里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愣了下，余光瞥见他脚下的箱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得了行李箱PTSD。

　　“我刚刚叫人过来收拾的，我的东西。”姜绾特意强调。

　　季修远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解释而好转，反而垂眸，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哪儿？”

　　“回沧州呀。”姜绾笑着说：“我们两个一起。”

　　季修远愣了下。

　　姜绾说：“刚刚阿姨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我就把我的东西整好，只让她给你放了几件衣服，箱子还在楼上，其他东西你一会儿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不过也能到了再买，看怎么方便吧。”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也不知道季修远听没听进去，姜绾站到他面前，伸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揉一揉叫他回神：
　　?“已经帮你买了机票，工作行程前几天我也让珍妮佛和你的助理对过了，我们明天下午就走。”

　　季修远抬手将她揽进怀里，鼻尖轻轻碰她的脸颊，一时哑然，深觉自己恐怕一时半会都治不好这应激症状了。

　　姜绾伸手掐紧他的下巴，迫使他低头和她对视。他沉默一霎，侧过身去，将她禁锢在手臂与隔断间，一面吻她，一面按着她的腰更贴近自己。
　　警醒似的，她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唇。季修远释怀似的，笑了声，而后拥着她往楼上走。

　　自然而然，却是温存大于欲念。再次洗过澡，第一次结束后，姜绾穿好浴袍，懒懒散散地瘫倒在床边，翻了个身，不动声色地看着同样穿着浴袍，正在一旁擦头发的男人。

　　屋子里的灯几乎都灭了，只剩下一盏。
　　季修远正站在那儿，柔光打过去，像纱帘滤过似的，落在他的侧脸，显得尤其孤标清俊，姜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微失神。

　　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把毛巾放回架子，转身和她一同躺下，习惯性地，季修远握紧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

　　“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姜绾往他身边靠了靠。
　　季修远侧身看着她：“以后拜托别在家门口放行李算吗？”
　　姜绾忍不住笑，转身趴在他胸口，抬眼看他：“嗯……也算，但是没有别的了吗？”

　　季修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嘴角依旧带着笑，他沉默半晌，以指尖蹭她的下巴：
　　“那天去见陈妍，为了让她签字，我用了些非常手段。??”

　　“姚璟莫非就是为了这件事提前回美国。”

　　姜绾的语气认真，却不算质问，她要了解这件事到底有多大影响。

　　“不是，他只是顺便帮我个忙。”季修远解释。

　　姜绾挑了挑眉，故意问：“你的主意？不觉得过于莽撞了么？”

　　季修远愣住，不清楚她是否会生气，但还是坦白：“嗯，下手的确有点重，但这样处理解决得会更快，北城那边要钱，拖不得。”

　　听到这答案，姜绾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如果陈妍不在乎，这样做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陈述的语气，季修远明白她的意思，他沉沉落下一句：“慈母之心，是最强大的武器，也是最大的弱点，她的儿子出事，她不会不在乎，更不会坐视不理。”

　　慈母之心……
　　可你呢？她也是你的母亲。
　　姜绾本想这么问。
　　但她想，或许他终于变得像她一样，不再需要了。

　　得到答案，她再度侧躺在他身边。

　　“那要怎么办……”

　　“嗯？”季修远抱着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下你好像真的要和我一起下地狱了。”姜绾淡淡地笑了下：
　　“一语成谶，怎么办。”

　　季修远翻身覆下，气息轻吐在她耳边：
　　“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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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点放完结章，还需要打磨一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