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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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入陶罐，一切准备就绪，江舜做完后站了起来，在忙碌的人群里寻找那个略微笨重的身影。
“大哥，水烧开了，哪里先要”，棠玉站在火堆前，揭开锅盖，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他连忙闭眼躲开。
身上本就穿的厚，天气炎热，棠玉伸手频频抹汗。
“这都要躲？还怎么在军队的伙房营做事？”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窜出来，走出一个瘦小男人，印堂狭窄，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面相。
另一旁烧饭的男人对棠玉道：“你去打些水过来，烧了之后，一桶送到药营去，大夫们要洗伤口”。
棠玉轻“恩”一声，提着木桶到取水的地方弯腰舀水。
找棠玉麻烦的人叫林全，他看罢，哼了一声，见棠玉不搭理自己，捡起一把石籽，在手中掂了掂，一脸坏笑。
等棠玉提着水桶缓慢移到灶台旁，林全抓住时机，手一挥，“噗通”一声，石头哗啦啦落水，咕咚沉向锅底。
林全举动突然，锅底滚烫的水迸溅出来。
“林全！”烧饭的大哥喝责一句。
棠玉一闪，穿着稍厚的衣服，胸前没烫着，可手腕子和手背全挨了滚水，立即红起来。
他捂手看向林全，语气冷中夹杂着厌恶：“你干什么？”
林全贱兮兮地笑起来，抱着胳膊点点下巴：“整天跟个姑娘似的，巴着人军营里的江大夫眼巴巴儿的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下作勾当！”
一旁烧饭大哥听罢，皱眉看着林全，这段时间他是看出来了，林全最会偷懒，反而棠玉吃的苦，不喊累，他紧声道：“林全，我看你是闲的，不帮忙就赶快走，别在这儿捣乱！”
林全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看都没看他，依旧盯着棠玉，目光鄙夷而龌龊：“人家江大夫自然是看不上你，不过你给我十两银子，我也能看在钱的分子上勉为其难满足你”。
棠玉眉头皱紧，将手里还握着的水瓢使劲扔进锅里，滚水四溅，烫的只穿一件背心的林全惨烈叫出声。
“你！”林全火冒三丈，顾不得身上的疼，他挥手想去打棠玉的脸。
棠玉侧身躲开，而林全的手落尽另一个手掌中。
他愤然侧身一看，是江舜。
“.....江大夫”，林全眼光一闪，放松手上力道。
在梁海，宁可得罪当兵的，也不能得罪大夫，这里太稀少了，但凡生个大小病，还要仰仗大夫救命解苦。
“大家到梁海来都不容易，对面的敌人倒没杀几个，先把自己人放倒了”，江舜声音冷淡疏离，像是抓住什么脏东西一样，很快松开林全的手腕。
林全偃旗息鼓，望着江舜支吾几声，一个词也没吐清楚，灰溜溜地走了。
棠玉没看江舜，低头继续干活，把锅里的水都舀起来，分了半桶提给做饭大哥。
江舜暗自叹气，走过去抬手想帮忙，被棠玉躲开。
剩下半锅水全部倒进桶里，棠玉又提起来往药营走。
江舜轻声稳步跟在后边，走到没人处，他低声委屈地问：“何故与我置气？”
“我哪敢和江大夫置气，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我巴着你不放，往后你也和我保持距离，免得染上什么脏名声”。
棠玉心里有气，即使知道这不能全怪江舜，可他因为肚子，穿了一身厚衣服，热得心烦气躁，还有这些不成气候他懒都懒得理的杂碎给自己添堵。
罪魁祸首还不是身后这个跟屁虫。
棠玉送了水，提着空桶往回走，伸手解领子。
“可别解，一会儿要掉冰雹子”。
棠玉回头看他，一脸莫名。
梁海干的寸草难生，掉什么冰雹子。
“窦娥被冤枉了还下场雪，你这场气生得我好无辜，他还不给我下几天几夜的冰雹？”江舜说着手指着天一脸冤屈地模样。
棠玉抬眼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天色一片明朗，低头道：“你又要说我没读过什么书，配不得你”。
语气是缓和了的，微微带着你快来哄我，我就原谅你的意思。
江舜总觉得棠玉脾气跟着肚子一起越长越大，而自己也越来越宽容他。
“我把你从雀楼引到这里来，只觉得是我害了你，他也害你辛苦”，将舜熟练地摸上棠玉的肚尖，打起圈圈：“是我不如你”。
比起真心和付出，他真比不过棠玉。
“好了”，棠玉和他温存片刻，推开他道：“这里人多”，说罢，他提桶往伙房营去：“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一道声音声音突然传来。
“江大夫”，刘同新从不远处小跑过来：“北拗口有伤兵，他们遇袭，有特殊情况，顾太医吩咐你和茵陈大夫前往”。
“知道了”，江舜拍了拍棠玉肩膀，匆匆去往茵陈帐篷：“药房第二个炉子上熬的药烦请给顾太医送去”。
“没问题”，刘同新答应后便走了。
棠玉放下水桶，向前赶了几步，喊住江舜：“你小心些，说是遇袭，指不定还会交火，看好了方子赶紧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放心”，江舜满心盘算带什么药去，牵起他的手背亲了亲：“忙完了记得休息会儿，你不累他累”。
棠玉低头盯着自己遮起来不大明显的肚尖，点头松开江舜的手：“你去吧，一定小心”。
营地。
江舜和茵陈碰了面，简单交流几句。
“我装了黄金碧玉膏和白龙散，还要什么？”茵陈追在江舜身后问。
“药童呢？”江舜脚步一顿。
“林安来说都跟着太医先去了，我怕到时候忙不过来，他们不理睬我们，还是自己带着好”。
林安自从抵达梁海，几位太医们自觉人手不够，征用了林安在他们那儿做事。
江舜沉吟片刻，道：“带着龙骨散，还有榈木皮灰，快点”。
龙骨散是外伤下血不止的良药，药营里存货不多，茵陈跑回去翻找，说尽好坏，也只要来两瓶。
“先这样吧”，江舜催促茵陈，跟在两个士兵后面匆匆往北拗口赶。
抵达北拗口时，江舜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理解这里为什么会引起两兵交战。
这里是难得的一片绿意，两山夹着一条狭长小道，山上草木虽然不是特别茂盛，但也在黄沙满天飞的梁海实在让人耳目一新，身心舒爽。
显然是金兵占据不利的一方，后退了，小道旁和两山顶上都站着周国士兵。
石道上坐着和躺着很多受伤的士兵，江舜粗略一看，估摸得有两百来人。
“都在这儿了？”他问道。
带路来的人摇头：“林将军和何副将，以及一些受轻伤的都去追击了，剩下重伤何不能移动的都在这儿”。
江舜点头，凝眉打望四周片刻，往左边一处岩石下走。
茵陈快步跟在后面：“欸，江大夫等我”。
“…救…救我”,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一个士兵嘴里传来，他身体呈站立，一致铁箭从左肩而入，穿透整个肩膀，插在后面一棵黑檀树上，旁边夹竹桃郑开了满树红艳的花。
“拔…箭？”茵陈跟在后面，不确定地小声问江舜。
江舜盯着一旁夹竹桃，沉默片刻，微微皱眉，它可是制作箭毒的好东西。
事先知道梁海以及周围国家盛产夹竹，药营早已提前制好解药。
江舜看过士兵的舌头和眼珠，道：“白龙散给他服下，掌好他，我来拔箭”。
“那边有药童”，茵陈拦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给伤病抹药的人：“让他来，熟练也快”。
江舜没搭理茵陈，掌心握住箭柄，一使劲儿把箭拔出来。
“…大夫，”士兵一屁股坐到地上，张着嘴艰难喘气：“我…呼不了气”。
“嗯？”
江舜目光一沉，小心捡起箭，夹竹桃应该使他昏沉无意识，绝不会呼吸困难。
他立即低头仔细观察箭头，上面呈紫黑色，夹杂着泥巴，还能嗅出一股臭味，是粪便。
“江大夫”，药童先看到江舜，谨记顾子寒吩咐那边要什么药只要有就给，匆匆背着药箱跑过去。
药童看了一眼地上士兵，低声道：“顾太医说了，这是毒箭木，没有那个”。
“不过有解洋地黄及柳叶桃的”，药童打开箱子，指了指远处：“不是所有箭都涂的这个”。
自然，毒箭木异常稀贵，周国，金国乃至周围几个国都不产此物，所以太医院也没有准备相应的解药。
茵陈拉了拉江舜胳膊，两人走到一旁：“可否用别的暂缓毒箭木的毒，药效差些也没关系，救命要紧”。
江舜缓慢摇头，抬头打望两边的山：“只有红背竹竿草”。
茵陈从没听过这味药，顺着也看向山上：“什么样儿的，我上去找找”。
江舜低头瞥了一眼茵陈，那东西生长条件有要求。
茵陈一晒，突然觉得很丢脸，连红背竹竿草的样子都不认得，他连连道：“好好好，我回去好好看书”。
“状如小草，叶红绿色，植株细长”，江舜沉声说：“这里没有，此物只生长在毒箭木树下”。
“当真？”茵陈声音遗憾之余，也有惊奇，只觉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如此…”,他看向地上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士兵，心生叹息。
“大部分人中的什么毒？”江舜走离岩石下士兵处，往另一处聚集的人走去。
“大部分是沾的柳叶桃的树皮和根”。
柳叶桃最毒的部位。
江舜立即又问：“带的哪些解毒药？”
药童快速回道：“碧丹和代天宣化丸，还有一些药粉”。
略作思考，江舜吩咐几个靠近的药童：“先给重伤的拔箭去腐，你把黄金白玉膏给他们敷上”，他向茵陈点了一下头，立即又问药童：“带了还魂红没？”
药童回忆一番，暗自摇头：“只有射干、半枝莲和龙葵，药营也没有”。
“你们先按照我说的处理，还有不行的，另加龙骨散服下”，江舜脸色愈发沉重，拿了一个药童的背篓，往一旁山路上走：“我去山上看看”。
还魂红是治疗洋地黄和柳叶桃这类毒物的良药，这时节运气好上山还能碰见。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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