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55、第 55 章

　　顾子寒背手而立，打量了水源几眼，迈步与江舜擦肩而过，向营地去。

　　“总管事只给一天时间，明日务必按时出发，师父期以重望的江大夫，真是让人期待”。

　　一句话轻轻落下，江舜听得心一沉。

　　师父。

　　是徐为成么。
　　不等江舜思考太久，立即蹲下身查看水源。

　　水还算得上清澈，江舜掬一捧闻了闻，并无腐臭味，甚至还有一丝清香味。

　　他站起来眺望远处，四周群山巍峨，人在山中显得何其渺小。

　　紧接着他又围着水源走一圈，站在一片淡白色花前停下来。

　　是水仙。

　　整株有毒。

　　难怪水有香气。

　　正是春日，万花传粉，水里极有可能是落了花粉或者是腐烂了根茎。

　　浅水旁的石头胖还有芹菜叶。

　　伙房的人在此处洗菜，打水，带回去做饭。

　　想罢，江舜立即也追随顾子寒的脚步而去，往营地赶。

　　等二人回来时，营地内已经撑起十口大锅，煮着浓烈的汤药，气味稍淡。

　　山里草木气味大，沸腾的药味不是很明显，大约有五个情况不是很严重的药童守在锅旁。

　　许多情况比较严重的病患已经昏迷，被抬到外面随意安置，茵陈就在其中。

　　还有人趴在地上呕吐，喊肚子疼。

　　江舜一眼扫到茵陈，几步过去仔细给他号脉。

　　茵陈眼窝下陷，四肢冰凉。
　　守在旁边脸色苍白的白屏道：“江大夫看样子是出去勘查过了，情况如何？”

　　江舜摇摇头：“太医院已经着手了
　　，无需太过担心”。

　　“你怎么样？”说完他又问白屏风。

　　白屏风摇摇头：“我昨天没胃口，没吃饭，今早起来有些头晕胸闷”。

　　“那你好好休息”，江舜撒开茵陈的手，往煮药的地方走。

　　“哪里来的水煮药？”他拉住一位药童。

　　药童捂着肚子抬头，有气无力扫一眼江舜：“江大夫，这是山泉水”。

　　“在哪儿打的？”江舜面色一沉。

　　旁边另一个药童扇着扇子，指着不是方才江舜回来的方向道：“顾大夫去检查过，说水没问题”。

　　江舜放下心，瞥眼看向铁锅内。
　　是番泻叶、大黄和甘草。

　　“哪位太医开的方子？”江舜又问。

　　几位药童听江舜语气不大好，略微提高声音：“都是几位太医商量决断的，我们也不知晓”。

　　“这几锅药都是一样的方子么”，江舜看了看其余铁锅。

　　“是的”，药童点头道。

　　“这几锅快好了”，稍远些的两个药童对和江舜说话的药童道：“你们看这些，我们先上山了”。

　　“去吧，早些回来，天色晚了山上不安全”，药童朝他们挥手道。

　　江舜目送药童离开，该问的都已知晓，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茵陈年轻，到无所谓，吃个这个房子腹泻半日，歇息吃好，也就差不多了。

　　江舜又去郭泉生处，见郭泉生面色苍白，不大精神的模样，微微皱眉。

　　二人刚说上两句话，郭泉生就又开始腹泻。

　　这般如何喝得锅里的药，只怕要脱刚。

　　江舜见郭泉生没什么心思讨论这回情况，站起来告辞，外边高顺来了。

　　高顺压低声音拉住江舜道：“江大夫，你昨夜提起的那个人，趁早上清点人数，我看好像确实有这么个”。

　　江舜微微一惊，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意外，只道：“在哪儿？”

　　“就在伙房营地，昨晚吃的不多，但身子骨太弱，早上已经起不来了”，高顺说起来便心有余悸，昨晚忙得没空吃饭，后来江舜找他喝酒，便只找厨房要到了一盘花生米，其余啥也没吃。

　　江舜听罢，心尖一抖。

　　高顺见他脸色有变，火速带着他赶往伙房营地。

　　“既然是江大夫的朋友，等会儿药好了，我立马给他送一碗来”，高顺指着不远处的帐篷道。

　　江舜步子迈得很快，边走边摇头道：“不用，我单独开方子”。

　　高顺抿了抿嘴，小声又道:“现在只有太医院的能开动药，每种药都登记在册，不好弄”。

　　江舜眉头一皱，跨过一个熄灭的黑色火堆：“我们药也开不了,那招我们来做什么”。

　　“不是开不了”，高顺摇头：“需要拿着方子给太医们看，批准后药童才会抓药，但现在太医们慢得很，不会答应这种单独开小灶的情况”。

　　“这就是他们不根据实际情况，为了方便统一所有病人方子的借口？”

　　高顺脸色尴尬，停在一个帐子前掀开帐门，小声道：“就在这里面”。

　　“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肯喝药，但若拖慢行程，我们只得遣你回城”。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个瓷碗，声音淡漠：“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如此年轻，这药不会伤害你，过了今天你就能缓解难受”。
　　这般冷漠，高高在上的声音除了顾子寒还能有谁。

　　江舜很是意外在这里听到顾子寒的声音，他快速低头进去，盯着床前单手背后的顾子寒，他手里端着一碗药，和床上的人对视着。

　　只见在床上的人半坐起来，嘴唇毫无血色，捂在被子里，眼神执拗的人，即使面色变黑了些，但不是棠玉是谁。

　　棠玉眼睛跃过顾子寒，看到他身后江舜，目光微微一颤，立即垂下头不再说话。

　　江舜双手微紧，两步走过去接过顾子寒手里的药，与他对视：“顾太医下如此猛药，对待所有病人是否有些欠妥？”

　　顾子寒放下手，扫了一眼江舜便看向别处：“每种药都是太医们深思熟虑的，岂容你置喙”。

　　江舜心中微冷，番泻叶这些山上随处可见，药性极烈。

　　一旁另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太医遣散屋内众人，对江舜道：“江大夫，我知你柏敬城疫病一战赢的漂亮，眼里心里都是怎么对症下药把病看好，可随行军医却不一样，得顾全大部分人的性命，而非少数，队伍里的药材补给都是按钱清晰登记，这些药都是为了梁海战士，今天我们用的药后面都要想方设法补齐”。

　　为了大部分人，江舜听这话嘴角抿成一条线，只觉可笑，那又为何要在大军之间分出两拨大夫。

　　顾子寒见着他轻蔑的神情，面色一凛，冷着声道：“将帅乃大军之首，他们关乎打仗的胜败，岂能让你们.......”，他盯着江舜，话未说尽。

　　帐内剩下的两位年长太医叹息着转身出去，留下顾子寒，江舜和床上低头一言不发的棠玉。

　　顾子寒靠近江舜一步，脸上除了淡漠还是淡漠：“你是不是以为，你没上太医院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