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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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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瘟疫爆发后,棠玉是第一次来西市,他捂紧面纱,四顾着错开咳嗽的人,虽然命硬,可不代表不惜命。
从住处到领饭的地方,短短一段距离就让棠玉感受到疫病的惨烈,四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杂乱地四处穿梭,不时还有几个病人高声呼喊大夫。
此刻除了大夫,还有谁能给他们希望呢。
棠玉来到摆摊的地方领了两碗白粥搁在石头上,站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扭了扭酸软的腰,活动活动。
“公子,公子!”
大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棠玉抬头看去,小兰在门口向他挥手。
棠玉看着小兰,身心微微放松,慢悠悠端着粥往门口走:“你怎么来了”。
两人走到一处空地说话,小兰悄悄扫了扫棠玉见他心情不错,又低头看看棠玉的碗,她将面纱掀开一角,小声道:“昨日陆流跟来,说公子进去找江大夫,他便也没追进去,这太危险了,公子,咱们回去吧”。
棠玉顿了顿,摇头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在这儿有事,回去吧”。
小兰神色着急,见棠玉很坚定,往前迈了一步,想接过棠玉手里的碗:“那我进去伺候公子”。
棠玉拍拍小兰肩膀:“小兰,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奔头,想独自去做,你明白吗?”
小兰愣了愣,似乎明白又不明白地点点头,她把篮子递给棠玉,独自回雀楼去。
棠玉瞧着小兰身影消失不见,回头往江舜住处走,见摊子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碗还在冒气的汤药,他左右一看,没人,便把粥也放进去,抄起托盘往住处走。
“怎么不多睡会儿”,棠玉掀开纱帐门,江舜坐在床上捂住面纱偏头咳嗽,手边放着一本书。
“睡不着了”,江舜声音干哑,经过昨夜似乎并没有觉得很尴尬,但却也没其它情绪。
江舜咳完又拿起书,见棠玉端着药碗到他嘴边,惊道:“这是什么?”
“药,先喝了再吃粥”。
江舜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眉头一皱,现在如果让人知道生病了,就无法去前面给人瞧病,那他和徐为成的约定就是空谈。
棠玉见他很嫌弃地看着药碗,无奈地解释:“我看这药没人要,顺手就带回来了”,他依旧端着碗。
江舜一时无语,端着碗嗅了嗅,低头饮尽药汁。
棠玉给江舜喝完药,自己也一碗热乎乎的粥下肚,一身疲乏尽解。
过了会儿,他见江舜打盹儿,伸手摸了摸江舜额头,依旧一脸滚烫。
昨夜药物作祟,他倒不觉得什么,只现在冷静下来他心里实在后怕,疫病已经夺走这么多人性命,要是江舜也这样该怎么办。
不容他思虑太久,门口就传来一位少年人的声音。
“江大夫,今日你怎么没过去问诊?”
李衡在门口温声喊道。
江舜睁开眼睛,看向床边棠玉,轻声道:“待会儿你别说话”。
棠玉一哼,没有动作。
“我昨晚睡的有些晚,才起,今日我要翻阅医术,暂且不去前面”,江舜尽量大些声音回李衡话。
“那江大夫吃早饭没有”,李衡掀开帐子一角,看到棠玉,吃惊道:“这位是?”
江舜在床上挺直了身体,缓缓道:“我表弟”。
“哦”,李衡看到桌上放的白粥,又看着棠玉,没有继续往里走。
棠玉道:“我出去转会儿,你们聊”。
李衡与江舜在帐内聊了会儿病人情况,棠玉再回来的时候,李衡正在同江舜告辞:“那就不打扰了,江大夫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谢谢”。
帐外脚步声渐远,棠玉坐到桌边见上面白粥已经被喝了,他抬头望向床上江舜:“你自己喝的?”
江舜正在看书,从药方中施舍一个眼神给棠玉,一脸迷惑:“当然”。
棠玉满意地“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橘子,剥开皮喂江舜吃。
江舜没张嘴,低眼看橘瓣上满是橘丝和筋:“哪儿来的?”
他在西市里这几天,都没见过伙房发放时令蔬果。
棠玉声音抑制不住得意:“我自然有法子,你吃就是”。
江舜闻言低头吃橘子,滋味甘甜,一口气吃了两个多。
棠玉见他不要了,自己吃起来,含含糊糊又问:“这里谁的医术最好?”
江舜的眼睛埋进书里,眼皮动也没动:“我”。
棠玉舔了舔唇上沾的汁液,淡定地点点头,他见江舜精神还不错,微微放心。
“你不喜欢李衡?”江舜突然问。
棠玉老脸一红,道:“我又和他没愁没怨”。
江舜点点头,吃饱喝足,也不想吐,他看着书慢慢在床上歪头睡着。
棠玉给江舜盖上被子,掂了掂荷包里剩的银钱,往伙房走。
他给几位厨娘打发了银钱,乐呵呵地跟她们说笑,打好关系。
厨房菜筐里都是泛黄的绿叶菜,棠玉扫了一圈,从角落里扒拉出五个白莲蓬,端了矮椅子在门口剥莲蓬。
天上日头明亮,想来下午会很暖和,棠玉准备吃了午饭把江舜弄出来晒太阳。
厨娘出来洗菜,看一眼棠玉:“心真细,你做蓬糕么”。
棠玉点头,将剥出来的莲蓬洗净,煮熟,细细捣碎,裹上米粉,没有蜂糖,用饴糖裹上,最后放入锅中蒸熟。
空当间他又在厨房四周游荡,找到煎药的地方,讨来一碗药。
这世上只有银子最好使,到哪里都通用。
棠玉回到厨房时蓬糕已熟,锅里弥漫出一股香甜。棠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先捡一小块尝尝,软糯甜润,他又转身给几位厨娘留下几块,借了个食盒装好蓬糕和药碗回去。
厨娘尝一口蓬糕,好吃的眯起眼睛:“没见过这么会苦中作乐的男人,如今情况,还能如此费心逞一时口腹之欲”。
棠玉回到帐内,轻放下食盒往床边看,江舜依旧睡着。
棠玉提高声音:“江大夫,起来吃饭”。
蓬糕刚蒸出来时很松软,这时碟子里的蓬糕已经塌下去许多,软趴趴的粘在里面。
“江大夫?”床上没动静,棠玉又喊了一遍,往床边走。
只见江舜满头湿汗,嘴里不断呓语,身体紧紧绷着,被子也被掀开了,双手攥着被面。
“江舜!”棠玉弯腰想摇醒他。
“....师父,师父”。
江舜双眼紧闭,满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