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24、第 24 章

　　过了半个时辰，大夫和药童们都安静下来，开始午休。此时，西市门口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带着面纱，身着太医院红挂衫。

　　为首的人进了最右边纱帐，隔着帕子把了几个人的脉，见其中一个病人胸前衣衫浸满了血污，便询问一旁药童。

　　药童将方才江舜交代做的事完整说给徐太医听。

　　徐太医蹲下身为江舜开过药的病人做进一步诊断，卖相颇为平缓，他眼里微微讶异，站起身嘱咐身旁的人把江舜找来。

　　男子在第三个白纱帐内找到江舜，一边把他往外引：“徐太医是太医院总使，江大夫等会说话可得注意些”。
　　太医院总使是负责医者的征召、选任和罢黜。

　　江舜听完点点头，向男子道了声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就是方才给他递面纱的，见他询问姓名，欢喜道：“我叫李衡，平时爱看医书，这次自己报名过来西市帮忙的”。

　　江舜真没想到李衡年纪轻轻，还愿意自个儿跑到西市来，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许赞赏讶异。两人说着话进入白纱帐内，江舜向弯腰翻看病人舌苔的老人家道：“徐太医康安”。

　　徐为成隔着面纱看不清江舜的脸，只觉得少年人一双眼睛明亮的很。

　　“你给病人服了紫雪散？”，徐为成语气温和地问。

　　江舜给病人服用紫雪散并未告知任何人，这药也不常见，徐为成仅凭号脉就诊断出病人吃的药散，到底去太医院的也不有真材实料。他低头承认道：“是的”。
　　“吐血后你又给他吃了青麟散？”
　　“是”。

　　徐太医冷哼一声：“那你可知他为何回呕血？”
　　学无止境，医者眼界也不是无边无际，即使江舜在外游历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夫，也着实为病人的吐血惊了一下，紫血散性温平，极少能让病人呕血。
　　江舜猜根据之前的诊断，回话道道：“胃气大伤所致”。

　　徐为成身边跟着几位学生，他听到答案转过身掰开病人的舌头示意学生看：“血色紫挟有瘀块，面色黯晦，舌见紫斑，脉涩，是为何症？”

　　几个新进院的学生支吾几声，有人出头道：“学生觉得是这位病人劳欲伤肾”。

　　徐为成眉头一皱，里面几位御医开腔咳嗽，小声想要提点一两句，被徐为成眼神制止。
　　学生们立即面红耳赤，然后继续猜：“肝气逆衡”。

　　徐为成面色愈发难看：“你们是怎么考的堂试”。

　　“血淤”，江舜突然道：“方才是我弄错了，因当是内脏有血淤”，他往病人脸上看：“淤血吐出来，只要止吐，应当无事”。

　　徐为成喘了一口粗气，摆手让众人出去，留下江舜。

　　待屋内只剩两人，徐为成道：“光有紫雪散远远不够，所有人都以这个药为根基只会让更多人丧命”，他望着江舜：“方才我把过这四个人的脉，其中两个脉象细而弱，只怕五脏受不住紫雪散”。

　　江舜听罢，突然想起昨晚没做完的梦，他弯腰道：“学生学识浅陋，一直仰慕太医院在医术上的造诣，和浩瀚的医学典籍，一月后一定参加院试”。

　　肚子里有点货，态度也不倨傲，徐为成看着江舜，半晌淡淡道：“过了院试再说吧，少年人”。

　　徐为成坐到椅子上，揭开面纱一角喝水：“江舜，这场瘟疫来源官府已调查清楚，来自老鼠，紫雪散确有其效，但不能成为主方，须得依靠另一种药为根基，你若能在我前面研制出来”，徐为成搁下茶杯站起来：“若你能过院试，我收你为徒弟”。

　　言罢，徐为成出了这间白纱帐。

　　*
　　江舜整个下午没停脚，穿梭在各个白纱帐之间，不停地试药思索主方。

　　他也不觉腹中饥饿，只是四肢酸疼的厉害，等看见天黑了才去吃些东西。
　　他甩了甩胳膊往领饭的地方去，照旧领到了一个特别关照地食盒。

　　“刚送来的”，舀粥的妇人笑道：“江大夫真是好福气，家里人这么记挂”。
　　江舜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觉得手里的食盒有千斤重，白纱下的脸微微一僵，礼尚往来而已。

　　他在面纱底下笑了笑，朝妇人点点头转身走向草药堆。

　　江舜打开食盒一股扑鼻的肉香传开，里面放着一碗满满当当的羊肉汤，羊肉堆了起来。

　　富贵人家一年到头可能也只吃得上两三回羊肉，现在疫病时期羊肉更是难得。
　　他愣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有胃口，也捡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
　　雀楼，大门紧闭。

　　城中死的人越来越多，鲜少有人在有心思寻欢作乐，仙灵居生意越发惨淡，遂关了门。

　　棠玉坐在屋子里捧着一碗羊肉汤细细品尝，一脸满足。

　　他喝了一口抬头问站在门口也在喝汤的陆流：“味道如何？”

　　陆流点头：“汤味鲜浓，好喝”。

　　“就是少点肉”，小兰在一旁心疼棠玉，见他碗里基本上是汤水，没两块肉：“公子，买这点子羊肉可花了大功夫，还给那没有心肝的人吃什么”。

　　棠玉浑不在意，埋头喝的很美：“我就爱喝汤，汤里都是对人好的东西”。

　　小兰摇摇头，提着药盒子坐到棠玉身边替他包扎左手。她原本对江舜很有好感，觉得他有颗善心，只是这几日他对棠玉的冷淡她也看在眼里。

　　棠玉腾出左手递给小兰，又问陆流：“比起中午的小白菜肉丸汤呢？”
　　“大有进步”，陆流鼓励道。

　　她多嘴又抱怨一句：“我看江大夫也不太乐意吃”。

　　小兰要负责等到江舜领走食盒才回雀楼。

　　“我也觉得，中午那个汤有些淡，粥又甜了”，棠玉抿嘴摇头，把小兰的话当作耳旁风，突然手上一阵刺疼，

　　他“嘶”了一声望向小兰：“不过只要是我做的，就是难吃他也得吃”。

　　小兰手上动作轻柔一些，嘴里敷衍道：“是是是！可是也能让厨娘做，公子何必亲自弄”。

　　棠玉听到这儿，笑了一下，放下汤碗：“不是所有人一辈子都请得起厨子的，我早晚要做，早些也好熟练熟练”。

　　江舜是个穷鬼，能吃饱喝足就要烧高香。

　　棠玉自个儿又想远了，飘飘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