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易落》月鸣朝

6、第 6 章

　　六
　　乾元四十年，夏，奇永侯被弹劾贪污受贿，勾结敌国，串通一气。奇永侯一家独大数十年，沈家这出戏算是唱完了，因为沈家的关系，沈妙柔也受了些牵连，后来有人发现沈妙柔与侍卫私通，被关进冷宫。
　　沈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夏末才全部结束，卿妤也生产了，伽楠的孩子也有八个月了，佳淮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三个女子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聊，只围着孩子们转，一起做针线活，卿妤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兄妹两个粉妆玉琢，哥哥叫徐之瑾，妹妹随母亲姓叫余之娆，可爱极了，伽楠只盼自己生个儿子，能和卿妤结下娃娃亲才好。
　　因为前朝动静太大，太子选妃的事就耽搁下来了，皇后说要伽楠做主就是了，伽楠精心选了几位家世好、品行好的女子，正要递给太子时，太子倒是先传回了口信，他在定妃处等她，伽楠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的到了定妃宫里，宫里却不只是太子，还有张清妍，张清妍怀里，还有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伽楠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身体变得僵硬，还是定妃先看到她，连忙将她拉进来。
　　伽楠坐下后定定的打量了这位张姑娘，明眸皓齿，温婉动人，生过孩子后周身更有一层温柔的为人母的气息，那个小男娃娃倒是可爱，歪着头看伽楠，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伽楠发间一根簪子上垂下来的流苏不肯松手。定妃拉着伽楠的手轻轻抚摸，就好像在给一只炸了毛的猫儿顺毛一样，她明明很喜欢这个小娃娃，却硬是不去看他，可若是小娃娃有什么逗趣的动作，倒数定妃乐的最开心，伽楠心想，可能定妃是害怕自己娘家不高兴，伤害了她这小孙子吧。
　　饭毕，伽楠推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还没走出宫门，就听到屋里祖孙三代的笑声，伽楠心里好像长了根刺，她努力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急促的呼吸和僵硬的身体都证明，她太在意了。
　　侍女扶着伽楠走的极慢，八个多月的肚子，行动起来本来就很吃力，侍女们大气不敢出，等伽楠回了宫，早就大汗淋漓，她躺在榻上，却不能放松，吃力地翻身却找不到合适的姿势，突然，小腿好像抽筋了，疼得厉害，“赤霄”伽楠满头大汗，赤霄从内室里走出来，连忙扶起伽楠，伽楠脸色苍白，低声说：“腿，小腿好像抽筋了。”赤霄顿了顿手，还是轻轻的把手搭在伽楠小腿上，慢慢按摩起来，经过上次的事情，赤霄不像以前那般放肆，他听到一阵沉沉的呼吸声，转过头，伽楠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伽楠额头的汗亮晶晶的，面色有些发白，赤霄想要伸手替她擦汗，可又顿住了手，伽楠皱着眉嘤咛一声，皱着眉睁开眼睛，摇头：“不行，我根本睡不着，太难受了，你扶我出去走走把。”赤霄回过神，蹲下替伽楠穿鞋，伽楠皱着眉，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待赤霄穿好，两人在赤霞殿外的假山旁边散步。
　　谁也不说话，伽楠先开口：“待我生产之后，你就回府去吧，我和母亲说好了，你娶了南夏，就出府去，过自己的日子吧。”赤霄僵硬了身体，心中翻江倒海，没说答应，也没拒绝。伽楠心情很不好，甩开赤霄的手，扶着自己的腰，身上不痛快，心中怒火更盛:“离我远些，我烦得很。”赤霄手足无措，这时，赤霞殿的婢女说，柔妃想见她，伽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点点头应了。
　　来了冷宫，伽楠皱眉，明明是盛夏，冷宫里却凉风阵阵，沈妙柔早就没了以往的样子，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伽楠坐定：“你要见我？”
　　沈妙柔费力地抬起头冷笑一声，旁边的婢女迅猛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厉声道：“见了太子妃还不行礼，你这蹄子。”
　　伽楠挥了挥手：“不必。”
　　沈妙柔用手擦拭着被婢女打伤的嘴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伽楠摇摇头
　　沈妙柔苦笑:“以前我心心念念嫁给殿下，即便是个侧妃，我也毫不在意，如今看来，没机会了，就来拜托你，好好照顾殿下。”
　　伽楠有些出乎意料，沈妙柔欲言又止，伽楠挥手让婢女下去，沈妙柔才再次开了口：“你可知九皇子不是陛下所处？陛下不能人事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可知为何，明明陛下知悉自己不能人事，还留着殿下和九皇子？你可知我受了什么样的苦？”
　　伽楠不耐烦地说：“你能说快点嘛？”
　　沈妙柔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殿下，我何苦说与你听？殿下是个苦命的人，据我姑母所知，他应该是陛下的弟弟，而非陛下的儿子。”伽楠有些惊讶。
　　沈妙柔不待她开口，自顾自说：“前些年，姑母与我父亲商议事的时候，我碰巧在房门口，听到他们说陛下还是皇子时，被刺客伤了要害，从此便不能人事了，而殿下是先皇一次醉酒，误入了定妃的房间，才怀上的，先皇做出这等罔悖人伦的事，羞愧万分，陛下将错就错，把这件事藏得严严实实，后来陛下即位，没了顾忌，就对殿下和定妃不好了。后来我姑姑进宫，宠冠六宫，一开始姑姑很开心，觉得陛下青眼有加，只是没想到，夜夜与自己欢好的，其实是淮南王，姑姑这才明白，其实陛下就是不愿意殿下做太子，不愿意这个弟弟坐上皇位，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姑姑不敢声张，忍着屈辱，承受下来。后来你也知道了延辉楼的事，姑姑死后，父亲把我送进来，陛下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每晚都让一个侍卫来宠幸我，哈哈哈哈哈，一个侍卫....”
　　说着，沈妙柔好像疯了一样，向伽楠扑过来，伽楠下意识的一躲，撞到了旁边的桌角，痛的伽楠弯下了腰，外面的丫鬟闻声进来，慌忙将伽楠扶出房间，伽楠觉得身下温温热热，快要没了意识，闭眼前，只听到宫女们抬着自己喊着太医，慌乱中，沈妙柔哭着求自己保她一条命。
　　伽楠慢慢感觉不到疼了，迷迷糊糊间看到了已经逝去的祖母，她慈爱的朝伽楠笑，还说着要给伽楠剪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窗花......
　　伽楠再次睁开眼，看到了眼睛血红的赤霄，和一群稳婆太医，他们都惊喜自己终于醒了，只有赤霄，像是松了一口气，伽楠觉得浑身乏力，反握著赤霄的手：“我是不是要死了？”
　　赤霄替她捋了捋头发，笑着摇头：“不是，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伽楠半闭眼睛，赤霄接过太医递给他的汤药，喂给伽楠，他拼命地喊伽楠的名字，给伽楠讲以前的事，伽楠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下人来禀报，徐夫人和世子妃来了，赵夫人也快到了，现在已经走到宫门口了。
　　卿妤眼眶红红的跑进来，握着伽楠的手，带着哭音和伽楠说话，可惜伽楠已经没力气回答了，佳淮问婢女：“表哥呢？”下人支支吾吾，鱼肠也气急了：“太子殿下正陪着张侧妃哄孩子呢。”佳淮急得跺跺脚。
　　太医哆哆嗦嗦回禀说伽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孩子也出不来，在等上一时半刻，怕是小孩会被闷死，太医的话吓得一屋子人都不敢说话了。
　　这时，赵夫人来了，她进门直奔伽楠，怜爱的摸着伽楠的脸：“儿啊，醒醒，娘来了，你莫要吓唬为娘，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
　　伽楠听到母亲的声音，多日来的委屈有了着落，眼泪慢慢滑落，她幽幽转醒：“母亲。”
　　一屋子人谁都不敢说话，大家都暗暗垂泪，只听见伽楠有气无力：“母亲，可以不生吗？我能回家去吗。”赵夫人心疼极了，掩面抽泣，赤霄吩咐太医赶紧给伽楠喂药，他握着伽楠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手。
　　伽楠哭起来，更加费力，有些气促，太医把赤霄等帮不上忙的人赶出来，卿妤和佳淮留下，佳淮拉着伽楠的手：“我那没良心的表哥，还在张清妍哪里呢，他在哄别人的孩子，若是你去了，留下你的孩子，谁来看顾他呢，你舍得？”
　　伽楠略睁了睁眼，心中有气，来了些力气，卿妤看着这个办法有效，也跟着说：“你本来是可以顺产的，偏偏张清妍来了之后你就浑身不舒服，沈妙柔偏偏在这种时候要见你，还正巧发了疯，你快些把孩子生下来，这些事还得你自己细细地查了去。”
　　就这么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闹了一夜，伽楠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伴随来的消息不是太子来了赤霞殿，而是陛下病危，太子慌忙去皇上哪了，这些伽楠都不在乎，生这个孩子费了好大的劲，她只想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