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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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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三十七年,宫里下了道旨意,赵府二老太爷的嫡孙小姐被封为太子妃,赵氏一品侯府满门忠勇,本身已经拥有无上荣光了,这份旨意已经不能再为赵氏添多少荣光了,但近年来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沈国舅独揽大权,引得皇帝忌惮,沈贵妃的九皇子也快要成年,贵妃哪里坐的住,巴不得天下姓了沈才好。
赵伽楠祖父是护国柱石,父亲官居一品侯,舅父胡明丰是当朝宰辅,身家如此,门庭自然显贵,而赵氏胡氏的小辈中就这么一位小姐,皇帝有心拉拢,才下了这道旨意,要为太子添上一些筹码。虽然太子与九皇子都是亲生孩儿,但九皇子有那样一位野心勃勃的母亲,他自己的性子又懦弱,快要成年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不成体统。皇帝虽然年岁已大,但绝不允许,这天下被狼子野心的人窃了去。
赵伽楠把玩着手里的流苏,有人进门来,一个与伽楠差不多大的少年,剑眉星目,他叫赤霄,是伽楠的贴身侍卫,家里没有其他姐妹,从小混在男孩子里的伽楠,和男孩子相处起来更舒服,所以别家小姐都是贴身丫鬟,只有她,找了一位朗朗少年陪伴自己,赤霄是伽楠从奴隶场救回来的,当年跟着哥哥们去看奴隶决斗,小小的赤霄混在成年奴隶群中,气质沉稳,即便是挨揍,小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也没哭喊,伽楠只看了赤霄一眼,就十分中意,将他带回家,从此,赤霄就陪在伽楠身边,在别的小姑娘和自己贴身丫鬟玩花绳,梳好看的头发时,伽楠都像个狮子狗一样和赤霄在院子里练剑,后来赵夫人亲自调教赤霄失败,就专门找了梳头发的小丫头伺候。
赤霄进来,夺过伽楠手中的流苏,说是余家大小姐和佳淮郡主来拜访,说完就去准备伽楠的这两个小姐妹爱吃的茶食去了。伽楠命人将两位直接请到自己的闺房。
这两人来头可不小,先说余家大小姐余卿妤,祖父是开国元勋,与伽楠的祖父一样,是先帝亲封的托孤老臣,护国柱石。父亲官拜骁勇侯,舅父位居户部尚书,掌天下钱财。
余卿妤是正房嫡出大小姐,余府上下像是怕一不留神她就被什么毛头小子勾了去似的,所以早早订了亲,她的未婚夫徐沐时是天子近臣,当年徐侍郎舌战群儒一举成名,待伽楠的舅父告老还乡,新任宰相是谁,不言而喻。所以说这余家小姐是实实在在千宠万爱长大的。
再说佳淮郡主,她母亲朝辉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嫁了大儒尚老太师的嫡长子,如今是太子太傅,将来的帝师。当年这位长公主诞生时,天有异象,国师推算,此女降临,乃是朝廷吉兆,必将护佑我朝繁荣昌盛,是世上难求的好命格。
伽楠与这两位千金贵客是打小的情分,说来也巧了,三人各个金枝玉叶,难出其右,身份个顶个的贵重,都是千宠万爱的矜贵,竟也相处得来,京城名媛圈里,抛去这三人,也不剩谁了。
三人落座,赤霄端着点心进来,木头似的站在边上,余大小姐略有担忧,伽楠笑着点了点她蹙起的眉头:“你愁眉苦脸的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我们徐侍郎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余大小姐摇摇头:“唉,想着你要进宫,日后我们见面可就难了,我家若是有位哥哥就好了,你嫁入我家算了。”郡主摇了摇折扇:“你姑母家那位表兄?还是算了吧。”余大小姐也叹了口气,自家表兄比起当朝太子,确实略输一筹:“那你要不等等我舅父家的那位小表弟?”伽楠笑着推她:“你家表弟才多大呀,就被你做了主,你舅父可饶不了你。”郡主有些不服气:“我家太子哥哥挺好的呀,人品贵重,气宇轩昂。”伽楠摇摇头:“你家太子长的一般,连我的赤霄都不如。”郡主:“……”赤霄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伽楠一眼。
三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伽楠就要嫁给太子入主东宫赤霞殿,虽说这门亲事比不得余大小姐与徐侍郎那般两情相悦,但也是皇帝亲口定下的,虽然皇上这么做也是为太子找靠山,不过太子没拒绝也没多高兴,伽楠知道,太子有一位心上人,是什么官职家的女儿伽楠记不太清了,反正不是什么显贵人家。
赤霄替伽楠收拾贴身用的物件,又一一嘱咐,什么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唤来梳头发的小丫鬟给伽楠装扮,赤霄就在一边看着。装扮完毕,赤霄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别在伽楠发间,伽楠微笑着收下,赤霄挑着眉说新婚礼物。
他们俩从来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就像伽楠十一岁的时候,父亲非要历练赤霄,将他带去了战场,足足走了三年,伽楠只是稍有些寂寞,伽楠叹气,自己从来就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身为太子,虽说不情不愿,该有的礼数自然不会少,可多多少少也不太热情,赵老太师有些不太情愿,为了唯一的孙女大肆操办,十里红装更是不在话下。
又亲自将余老太师一家请过来,两位年轻时一起上战场立下功勋,交情深厚,请余家过来做客自然不是难事,赵老太爷又将南梁王、定北王、余卿妤的舅父、徐侍郎等京城显贵都请来,唯独没给皇帝通风,明明白白地告诉皇帝:我不高兴了!你家儿子太不成器,委屈了我家孙女!
伽楠早就知道祖父这般幼稚的举动,不过也好,早早的给那太子一个下马威,也让他心里有点数,伽楠穿戴好,她的两位好朋友也来凑热闹了,余卿妤左看看右看看,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
伽楠取笑她,若是想穿嫁衣,着人知会徐侍郎一声便是。
余大小姐羞红了脸,小声嘟囔:“我还想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呢。”
伽楠不客气的扯着郡主的袖子:“你家那哥哥是怎么回事啊,如此做派,是为了给那位小姐表明心迹不成?”
郡主好笑的将袖子扯回来:“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罢了,也值得你这般斤斤计较,她若有那个本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逼得太子哥哥非娶了她不可,也不用这样哭死哭活了,”说完她拍拍伽楠的手:“任她这一辈子,也越不过你去,你若嫌她烦,找个由头打发了也就是了。”
伽楠笑着摇摇头:“你说得轻巧,这么做不是把我夫君得罪了吗。”
郡主笑着说:“满京城也找不出个比你还没良心的了。对了,你进宫了,那赤霄怎么办?”
伽楠顿了顿,回头看向赤霄,赤霄低下头,敛去眼里的失落,抬起头笑着说:“我可不和你去那鬼地方,我还有心上人呢。”
伽楠没说话,卿妤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呀,一定会想他的。”
伽楠笑着推搡卿妤:“才不会呢。”
说说笑笑,也到了上轿的时辰了,一路晃晃悠悠,到了东宫,伽楠抬起头看了看牌匾,叹了口气,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她没有萧郎,可这一步跨进了东宫,也跨进了朝不保夕的权谋利益中。
更意味着她的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更是不能指望愿得一心人,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生的遗憾了吧。伽楠不在乎,身为他们这样的贵女,除了余卿妤,她和佳淮生下来就是有使命的,一步步都身不由己,一步步都注定好了。
她下了轿,礼官伸手要扶她,伽楠看了看这只陌生的手,回头在人群中寻找赤霄,巡视一圈也没看到,她有一点点失落,回头将手搭在礼官胳膊上,领着她一步步走过朝臣,一步步走向太子,太子笑着伸手,伽楠也笑着将手递给他,他的手温温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伽楠有些难过,两个相看两厌的人,忍着手心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触感,脸上笑意盈盈,迎合着这门亲事。
这出戏已经敲锣打鼓的唱开了,一唱便得唱一生,在这九重阙中,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深渊。曾经是赵氏庇护着她,如今,便换她来庇佑着他们。
喝过合卺酒,下人们服侍他们沐浴更衣,太子躺在她边上,熄了火烛,黑夜中,太子带着笑意说:“早就听佳淮说你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伽楠摇摇头:“她与我一起长大,深知我是什么性子,定是怕殿下厌弃我,便什么好听说什么了。”
太子叹了口气:“今日你我结为夫妻,虽然并非你情我愿,但将来的日子少不得要互相扶持。”
伽楠明白,她早就明白的,太子拥着她:“我在一日,便有你一日富贵荣华。”
夫妻伉俪同心,他们二人,夫妻是真,同心是真,伉俪或许有待商榷。
第二日,伽楠醒来,太子已经不在,空荡荡的赤霞殿,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还没来得及失落,这时一个小宫女进来说,太子吩咐了要伽楠去中宫请安后,再去趟丽华殿给他母妃请个安。
她梳洗打扮好,去了皇后宫中,皇后娘娘不是太子生母,也就不是伽楠的正经婆婆。皇后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闲聊几句,给了些不轻不重的赏赐,就让伽楠走了。
从正宫里出来,伽楠去了太子生母定妃宫里,虽然定妃并不得宠,但这些年皇帝的种种行事说明,他心中还是很看好太子的。
伽楠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对定妃更加热络亲切些,定妃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伽楠打量这这位婆母,看上去低眉顺眼,和和气气的,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殿中的女吏女使动作麻利,伺候人也小心谨慎,不像是长久失势的嫔妃。
伽楠明白了,这位娘娘身份卑微,当年诞下皇帝长子也属于侥幸,为保太子周全,忍下不舍,将太子寄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帝虽亲封她贵为妃位,却又给了个带人寻味的封号。让她这位太子生母时时刻刻安定守己吗?
怪不得,太子与皇后更加亲近些,与自己的生母时刻保持着距离。而今早却亲自吩咐自己来给母妃请安。难怪,定妃处处忍让,过的连宫里得宠些的昭仪都不如,若不是等着亲儿子有大造化那一日翻身,这宫中的日子怕也忍不下去吧。
定妃过的十分拮据,也赏不出什么好东西,看着定妃略有些尴尬,伽楠决定给未来的太后一些台阶。
“母妃不必赏赐儿臣什么东西,娘娘将太子殿下诞下,便是给儿臣最好的赏赐了。殿下忙于政事,特命儿臣多陪陪母妃,若是儿臣来一次,母妃赏一次,那儿臣不就占了母妃好大一个便宜吗,儿臣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说完,定妃点点头,满意地笑了:“你们年轻,自然有正经事要忙,也不必日日过来,心意到了就好。你还是多多襄助太子就是了。”
“是,儿臣记住了。”伽楠心里想,避嫌避到这个份上,这位定妃可真不简单。
回到东宫,佳淮正在前厅等她,也到了中午,伽楠着人被膳,佳淮也不客气。
伽楠更衣后回到前厅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进宫?”佳淮有些感伤:“我母亲进宫请安,皇上谈及我的婚事,我烦的很,便到你这走走。”
伽楠一惊:“这么急?可是要变天了?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佳淮笑了:“当日你与太子哥哥成亲还不情不愿,如今倒是夫妇一体。”
“别闹,在问你正经事儿呢。”
“听说,那位沈氏要给自己的侄女沈妙柔议亲,贵妃属意定北侯家的梁小侯爷,当年沈国舅不过是个卖鱼的,如今竟也能攀上这样的勋贵人家了,去年马球会上,他那个女儿为了艳压群芳,穿金带银的,好不俗气。”说完,佳淮放下筷子大有深意的看着伽楠:“听说,这位沈小姐中意太子哥哥好久了呢。”
伽楠带着笑意:“这沈小姐好大的心胸啊,除非你那太子哥哥疯了,不然他别想左右逢源。”
佳淮笑呵呵的点点头:“是是是,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伽楠给她夹了块鱼脯:“那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嫁给梁小侯爷?”
“我瞧着他是那个意思呢,不然也不会特意与我母亲说起这件事了。不过我母亲好似不太愿意,陛下说陛下的,她好像全然听不见似的,只一味地岔开话题,说什么茶不错,又说点心也好的。”
想起堂堂长公主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伽楠也觉得好笑:“皇后娘娘要我过几天,办场马球会,我送份帖子去梁家,到时候咱们看看那小侯爷,心里也有点数。”
佳淮放下筷子:“那可是你嫁进皇宫里的第一场宴会,还能有功夫与人家小侯爷相看?”
伽楠好笑道:“又不要我做裁判,也不许我上菜送水的,有什么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