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私房菜》一只水饺

48、第四十八章

　　次日早。

　　福生和春娘依然是早早就到了，春娘带着换洗的衣裳和一些零碎东西，只小小一个包袱。

　　宋姝让阿秀带着她去屋里收拾收拾，自己在厨房准备着早食，等她们东西归置好，吃食也准备好了。

　　简单的拨鱼儿，用的白米磨成浆，从竹勺中漏到滚水里，大头细尾巴圆圆短短，像一尾尾小鱼儿。开了后过凉水，加盐酱醋拌匀就可以吃了。

　　拨鱼儿软韧滑溜，配上外头买的肉油饼，饼子皮薄馅多，里头的馅是猪肉掺上羊骨髓做的，咬一口油香味厚。

　　一口拨鱼儿，一口肉油饼，既不过分清淡，也不浓厚到油腻，两者中和过后滋味恰到好处。

　　四人围坐在一起，用美味迎接新的一天。相隔不远的陈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昨日没能把阿秀带回去，陈王氏母子自是急得不行，一回去就开始商讨各种法子，直到大半夜才睡下。

　　刚上沾枕头，没成想又被敲门声吵醒了。原来是妇人打听到了住处，带着儿子找上门讨银子了。

　　陈王氏一通伏小做低，把面子里子都搁地上踩了，好说歹说终于多求到了一天的宽限时间。赔着笑把人送走后，天已经大亮，这下也是彻底不用睡了。

　　商讨了许久怎么把阿秀弄回来，想来想去却是没得丁点办法。卖身契不在手上不说，最主要的是还惊动了知县大老爷，这般情况敢强行把人带走，和半只脚进大牢没差了。

　　陈王氏又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陈大芳姐儿还有陈勇挨个骂了遍，发泄过后还是得开始凑银子。

　　离开云州前他们是卖了屋子的，这一路下来还剩着些，加上近两月做活攒下的，七七八八凑下来还差些。

　　不得已陈王氏又把仅剩的值钱首饰当了，心疼的是直骂人，终于凑够了银子，也算是把家底掏干净了。

　　多了个春娘，食肆里的事几乎都用不上宋姝搭手了，清闲下来后她就想起了之前要改变经营模式的事。

　　她现下卖的豆花、冷淘还有云英面什么的更像是街头小食，她打算往酒楼的经营方式靠靠，定下食单，爱吃什么让食客自己点。

　　拿了张纸坐在柜台上涂涂画画起来，仔细规划一番后，发现要弄得东西还真不少。

　　她想着先把店里重新布置布置，置办店里的桌椅陈设时手头紧，后来挣了钱也没想着拾掇一番，所以现下店里还是简陋的很，若是不换看起来还真有些寒酸了。

　　还有定食单也不能马虎，舍得常常来食肆用食的大都是不差钱的，最好就是每样吃食都精细些。

　　其实宋姝的最终愿望就是开间私房菜馆，每月只需接待十来桌，或是帮忙掌掌宴，空闲的日子就可以到处吃吃喝喝，想想就舒服。

　　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了，都要一步步来，等口碑名头立起来再说。

　　有了想法自然想要和人商讨商讨，宋姝马上想到了走南闯北的刘大娘子，准备登门拜访去。

　　既是要去自然不能空着手，又因着是临时起意，没太多东西，想了想她决定做个简单的点心。

　　先抓了些黄豆，用小火翻炒至变色有香，然后叫福生拿去磨成豆面粉。她自己出了食肆，去了不远处的瓦舍门口买了一甑胶牙饧。

　　胶牙饧就是麦芽糖，隔水加热后糖团软化，趁着热乎堆到铺了豆面粉的案板上。接下来就是揉搓扯糖的力气活，反复拉扯直至糖团变得丝丝缕缕细如发丝，银丝糖就成了。

　　原本还可以在糖里裹上胡桃、松子、芝麻各种馅料，只是现下没那么多闲工夫，她只简单把糖丝裹成一小团装入食盒，跟福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刘府去了。

　　宋姝到的时候刘大娘子正在和几个铺子上的掌柜谈事对账，芳绫轻手轻脚出来带了她往偏厅去。

　　离得远了她才放开声说道，“小娘子来的也是巧，大娘子也是早上才刚从邻镇回来的，就叫你遇上了。”

　　“这还真是巧的很，”宋姝挑了挑眉，“大娘子这是忙上了？”

　　“可不是，我家大娘子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这不，身子刚好了没两天又四处跑了，现在还只是附近几个镇子走走，怕过不了多久又得奔各个州城去了，老爷总说她连享清福都不会，就是个劳碌命。”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刘大娘子爽气的笑声，“好啊，我说我怎么总觉着耳根子疼，原来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被我逮着了吧。”

　　芳绫撇撇嘴，“可不是奴婢说的，大娘子要找也得找老爷去，莫赖在我头上。”

　　“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改明我得去找个婆子把你关在府上好好学学规矩，我去州城做事可不要你跟着了。”

　　“大娘子也舍得下心渴了谁给您端水，饿了谁给您买食，冷了谁给您……”

　　看着她哀怨搞怪的模样，刘大娘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宋姝也在一旁跟着笑，不得不说她们主仆的关系真是好的很。她听管事说过，芳绫是打小就跟在刘大娘子身边伺候的，后来当了陪嫁丫鬟跟过来，平日生意上的事也交给她做不少。

　　十多年的陪伴，又是得力的左右手，感情自然不一般。

　　言笑过后，芳绫去了厨房准备茶点，刘大娘子拉着宋姝回了内院，边走边聊着这几日外出的趣事。

　　“大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去大州城？路长水远的，去一趟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吧？”宋姝问。

　　“你别听芳绫乱说，”她笑了笑，“我只打算在附近几个镇子转转，起码年前都不会跑远了。”

　　说着说着她少见的娇羞起来，“这些年忙着外头的事，一直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之前那事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说来我和老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反正这些日子是不会乱走动的。”

　　这倒是个好事，虽然还没影，但宋姝还是多说了几句欣喜恭贺的话，时不时调侃两句。

　　大娘子再是爽气也不免越发羞涩起来，赶紧移开了话头，指着桌上食盒问道，“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我瞧瞧。”

　　宋姝这下才想起今日前来要说的事，先把银丝糖拿了出来，“我新做的吃食，大娘子尝尝。”

　　因为沾了豆面，银丝糖黄绒绒的一团，细丝万缕却又根根分明，看着就让人惊诧不已。

　　她边问，“这是什么做的，这般细致？”边拿了一个放入口中，入口松酥，细细的糖丝很快化开，只余甘甜和豆面醇厚的香味。

　　“是胶牙饧。”宋姝回道，“趁热多拉扯就成了。”

　　“你这手艺和心思，真真是巧的很。”

　　“大娘子可别夸我了，都是为了吃口饭不是，”她笑着把话引了过去，说起了想要改食肆的事情。

　　刘大娘子边吃边听，等人说完后略略想了想才回道，“若真能按你的意思改出来自然是好的，正好把路子往上提一提。”

　　“凭你的手艺就卖些豆花冷淘，费时费力也赚得又不多，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至于食单什么的我肯定是没你懂吃食，不过我走南闯北吃过的东西不少，或许派的上用场。”

　　“你尽可以做些精巧的，只要味道好，价钱往上多提提都不打紧。现下太平富足，人兜里钱也不少的，更别提那些个富户……”

　　她细细的说着自己的建议，装修方面也给了自己的看法，还推荐了靠谱的梓人。

　　宋姝一一记下，等离开员外府心里已经有了周全的打算。

　　回去后她就张罗起来了，先把食肆要整修的事写了告文贴出去，之后到店里用食的食客也让他们帮着把消息告诉旁的食客。

　　连着通知了两日，等大多食客都知晓了这事宋姝才正式关了门。

　　依着刘大娘子的推荐，她找到了镇上手艺最好的匠人，先是把装修要求一一细说了个遍，又跟着人四处挑选定下了所需要的物材，还有桌椅板凳和些装饰物，也挑选好让匠人到时一并摆上。

　　事无巨细的交代完，宋姝这才签了契付了定银离开。

　　装修约摸得要个六七日，这段时间她也清闲不得。先是定食单，哪怕是最简单的开胃凉碟小菜也是从荤素甜咸各方面一一考虑了个遍，更不用说那些个花巧的主食甜点，菜式虽不算多，但绝对每一道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

　　等食单定好她又马不停蹄的备起了食材，新鲜的菜肉开业前日买就好，她要买的是些干货酱料，鱼鳌腊脯，蕈干果干，零零总总的列下来也是不少。

　　有些东西镇上卖的品相不好，她也不将就，劳心劳力跑到了附近的县镇，赶在开业前可算是把东西备齐全了。

　　一早，负责整修的匠人就等在了门外，食肆那已经布置好，他是来请宋姝前去验收的。原本简朴的食肆已是焕然一新，连门都刷上了层新漆，若不是匠人指路她还真有些不敢认。

　　地上铺了平整的地砖，墙面仔细的除去了绿苔刷上桐油。按照宋姝的要求，两边的墙上钉了许多置物的板子，上头摆放着她精心挑选的小玩意和几盆绿植。

　　屋子中间铸了个长形的石台子，围了木栅又摆了花草装饰，将大堂左右分隔开来，桌椅整齐的排在两侧，最后头还有用屏风圈住的两处，算是私人包厢，毕竟只有这么点地，只能这么凑合一下了。

　　墙面上多开了两个窗口，将堂内照的亮亮堂堂，清雅中不失温馨。一番看下来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宋姝爽快的付了尾款，还比原定的多添了几百文。

　　匠人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一个劲的道谢，“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日后若是哪儿出了问题您只管来找我。”

　　“老丈客气了，我瞧您是个做事细致的，怕是没得去找您的机会了。”她笑盈盈地回道

　　好话自然是没有人不爱听的，二人又客套了几句，临走前匠人指了指柜台后的木板，“这牌匾还需小娘子写上，我晚些时候再来给您挂上。”

　　要是不提宋姝差点都要忘了这茬，她之前的招牌就是个简单的幌子，也是想着这次装修了干脆挂块匾，省的看起来寒酸。

　　写牌匾的事她原是想着去找沈墨他爹，私塾先生给她这小食肆写块匾绰绰有余了，只是……

　　她忽的浅浅笑了起来，知县大人的墨宝应该也是不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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