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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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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康复中心事件发生的同一天傍晚,科尔刚离开克帝滋不久,家中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诺克夫人还没从离别的伤感中恢复,门铃突然响起,金发女子手持一大捧玫瑰出现在前门的对讲机中。她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片刻后回想起,是丈夫出差那天来家接他的助理。夫人十分惊喜又诧异地将她迎进屋内,热情招呼她来到客厅。
“组织上让我来看望你们。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品种的花,就擅自选了玫瑰。”瑞弗莉把鲜花塞进诺克夫人手里,不好意思地看着对方,“就您一个人在家?孩子们呢?”
“孩子们在楼上。您来的正好,留下一起吃晚餐吧,这就准备好。”夫人一边呼唤孩子们,一边走进厨房将玫瑰插在大小不一的花瓶中。
晚饭过程中大家聊得很尽兴,瑞弗莉分享了很多科尔工作上的故事,而诺克夫人则跟大家讲起她和丈夫是如何相遇的。瑞弗莉听的津津有味,遇到情节紧张处甚至问题比两个孩子还要多。当外面开始飘起小雪的时候,瑞弗莉起身和大家一一道别。她握着诺克夫人的手嘘寒问暖,之后又亲吻了两个孩子的额头,并紧紧拥抱了他们。
瑞弗莉真诚地看着诺克夫人的眼睛说道,“在科尔回来之前,希望你们能够更多地依赖我,这也是我作为他的助手应该替他分担的责任。”最后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小家庭。
三人远远望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金发女子,心中各自多了份温暖,她就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至亲,在寒冬来临之前,温柔的给这个家填补了空缺。诺克夫人用手轻轻敷上酸涩的双眼,试图阻止自己的泪水,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为了这个家庭,一定要坚强。
当日凌晨,火光照亮了整个街区。邻居们开始从自家窗口探头探脑,有些人看到诺克家房子正在熊熊燃烧,他们慌忙报警。人群汇集到街上,眼睁睁看着房子逐渐燃烧殆尽,屋顶塌陷的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火情发现的太迟了。
次日清晨,瑞弗莉边享用烤肠早餐边收看新闻。一则消息格外引人注目——经有关部门连夜调查确认,莎拉·诺克当夜使用天然气自尽并同时杀死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三人死亡后,家中天然气不幸起火,导致整栋建筑爆炸彻底损毁。
金发女人轻咬着唇边的叉子,“红色的玫瑰代表鲜血,是送给你们的葬礼。”她打开手环的通讯装置,快速输入一串数字后她轻声低语道,“科尔诺克身份暴露后死亡,此次行动只解决了一个。他卧底期间与部分人类接触过于紧密,为防后患已经处理。”说完她喝干杯中的红酒,抓起外套走出公寓。
达克伍德C塔的顶层是个寂静的地方,因为洛比纳的传说人们不敢接此地。两层的圆形通高空间直接面向露天的塔顶框架,上下两层由环绕周围的弧形楼梯连接。这里目之所及皆被厚重的尘土掩埋,地上鲜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因而塔顶的这个狭小空间变成了鸟类的天堂。屋檐下、构架上,多处早已被精巧的鸟窝占据。冬季的塔顶过于寒冷,候鸟早已离开,仅剩的常驻种群则躲进了较为温暖的城市或隐蔽的山林中。
微弱的阳光透过乌云照射进塔顶,一串脚印从门口延续到圆形空间的中央。在那里,肯·达克伍德正纹丝不动地伫立在晨光中。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他,被人们谣传已到花甲之年。然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高大的身躯,健硕的身材掩盖在裁剪合身的笔挺黑西服下。干净的冷棕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暗绿色的双眸在晨曦中显得越发暗淡。岁月在肯·达克伍德的身上停滞了,甚至一条皱纹也没有留下。
高跟鞋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废弃塔顶内,他等候许久的人出现在走廊的阴暗拐角。然而一身白色套装的女子并不想踏进阳光中,远远地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深邃的紫瞳打量着对方。
“如果您能跟我一起站到阳光下,那么我们之间的对话将更加愉快。”肯转过身面向来者,欠身行礼。
女子犹豫了几秒开口道,“混血一族有着远比我们想象更强大的力量。白方安插的眼线暴露,这样他们会进一步采取更加激烈的措施。你有什么打算?”
肯轻拍掉袖口的灰尘,“萨孚已经帮我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巧合的是他们下手的对象和我们取样的对象是同一人,所以我们目前毫无损失……或许这并不是巧合,而是科尔诺克的误判。他在发生火灾的实验室内找到萨孚替换下的空瓶,误以为被动过手脚的实验是发生在49号身上。为了扳回一局,他提前行动了结了48号的性命。”他摇着头,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
“但他们不会就此放过49号。”
“我要的,就是他们的‘不放过’。”肯·达克伍德静静地直视着女人紫色的双瞳,没有一丝胆怯或逃避。阳光中他身边千万个细小的灰尘正在四周向上缓慢地漂浮,安静得好像这个世界都为他放缓了脚步。
女人撩了下金色的卷发,甩甩手便转身离去。留下肯独自一人继续沉思,抬起头,晨光照进他清澈的眼底,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昨夜的暴雪摧毁了卡勒姆教会的牲口棚,个别年代最久远的建筑也在这次的狂风里遭受了巨大损失。教会的人们一早就进入紧张的修复工作中,成年人支起脚手架攀上高处进行作业,而未成年的小信徒们则在地上捡拾、清扫掉落的石头和瓦砾。
依贝和朋友负责给牲口们安顿临时住所,在新的牲口棚搭建之前,它们只能在废弃的旧礼堂应付几晚。那狭小的空间里堆满近乎腐烂的长木凳和各种建筑碎片。依贝他们需要先将室内清理干净,才能把牲口带进来安家。他们换上厚实的工作手套并用头巾蒙住口鼻,老旧的小推车伴随着金属生锈的吱嘎声被推进旧礼堂的正中,四五个孩子开始徒手将废木板一个个整齐摆进小车里。
为检查建筑结构状况,依贝走进礼堂最深处的隔间查看。那里供奉着一座两米高的木雕精灵圣母像,其底座是一个实木箱子,上面镶嵌着金属把手。她好奇地伸手拽动把手,与之连接着的抽屉从厚重的尘土下显现出来。依贝继续用力拉扯,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抽屉被彻底打开。声音引来了在前厅工作的其他孩子,他们好奇地凑上前查看。那是一本斑驳的古老手工书,厚重得以至于需要几个孩子合力才能将其取出。勉强擦去封面的灰尘,一排古老的手写字迹浮现眼前——“RESURGAM”。依贝随意翻开几页大致浏览着内容,不同于教会一般的说教式内容书籍,这是一本关于古代精灵的传说故事,每个章节记录了一位圣神的事迹,其中开篇部分还对各个种类精灵的独特属性做了详细的记录和分析。依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她决定把此书偷偷带回房间仔细阅读一番,随即嘱咐在场的大家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古书被孩子们藏在小车里的杂乱木块下,趁着运输废料的时间将其偷偷带到了依贝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及过此事。
一整天的劳作让人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当旧礼堂终于被清理干净时,依贝他们已经累到腰酸背痛,大家瘫坐在礼堂门口的石板地上,脚底发麻似乎失去了知觉。摘掉全身的防护衣物,依贝原本卷曲的长发因为汗水粘连在一起,她不耐烦地用手随便抓着湿漉漉的一坨黑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冲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好好放松自己。烦躁中她的视线飘向了不远处的母亲身上,她正在有条不紊地组织人们收工,干练的面容似乎永远不会显现疲倦的神情。
“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去找寻真我。”
依贝又回想起母亲昨晚的那番话,她已经为此困惑了一天一夜。因为从小到大,她们彼此间很少交流关于个人的话题,葛瑞丝通常以极为冷静客观的角度分析或阐述某个事实。作为一个养母她几乎不会用带有个人情感色彩的建议去引导依贝,并试图将自己对孩子人生轨迹的影响降到最小。葛瑞丝在依贝生命中的角色绝不是一位领航员或掌舵人,而只是一名远远站在观望台上的天象观测者,偶尔跟船长提醒下未来几日的风雨罢了。
看着那忙碌的身影,依贝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永远不会想要接替母亲的职责,作为一任总管、带领一个教会终其一生。她相信即使自己没有和母亲沟通过这个想法,在这一问题上母女间也是无需解释的。那么葛瑞丝昨晚这番话的真正寓意又何在呢……
“啊……如果能像一般母女那样正常交流就好了。”依贝想到这里,无奈地甩甩头,打结的卷发让她浑身燥热,在寒冷的空气中却完全感觉不到凉意。
当傍晚的冷风将炖牛肉的香气送进依贝鼻腔里时,她决定暂时把所有烦心事都放到脑后,跟上大家的步伐,往食堂匆匆赶去。至少今天度过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日子,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依贝终于有机会彻底活动下筋骨。相对于平时千篇一律的枯燥教会生活,这样“特殊的日子”是她珍视的宝物——更何况晚饭还是给今日锦上添花的炖牛肉。
“我猜是因为牲口棚塌了,小礼堂又装不下那么多牛,所以厨师长才破例给大家开荤。你说呢?”朋友凑在依贝耳边小声说道,这让她原本因为燥热的耳朵越发犯痒起来。
依贝用手搓着红彤彤的耳朵,一边不耐烦地应付着身旁的女孩,“有肉吃就不错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啊。希望吃完可以允许我们直接休息,不要再做例行的晚间祈祷就好。”
“如您所愿,‘大小姐’。”正在给大家逐个发放蒜蓉面包的副总管恰巧路过,打趣地顺带回应了依贝的请求,他提高声调宣步道,“大家用餐后直接回寝室休息吧,谢谢你们一整天的辛勤劳动,愿伦娜保佑我们的教会。”在一片欢乐轻松的气氛中,依贝望去母亲的方向,她们默契地相视一笑——这就是两人间互道晚安的方式。
热水浴让依贝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她擦拭着还在滴水的长发,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本古老的书静静的在床底等着新主人的归来。依贝首先将其小心地清理了一番,抖掉表面的灰尘,将几处皱褶的页脚重新展开。之后她拿出笔和本子放在一旁,开始边做记录边阅读起来。
没有著名作者,从多个不同的字迹看来是几个人轮流书写而成的。第一章节简单的介绍了人类与精灵族从初识到分居大陆两端的历史——由塔库辛德大陆东海岸登陆的人类起初恐惧着这个陌生的大陆,但先民在精灵的帮助下慢慢安顿居所、探索环境,在那段时期里他们与精灵族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但在之后的几百年中,人类逐渐意识到精灵族的力量远胜于自身,他们开始防备、警惕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这个种族。人类的扩张逐渐挤压了原本属于精灵的驻地,因为心生畏惧,人类在自己的领土上建造高墙壁垒、生产杀伤性武器。敌对的情绪逐渐扩散到精灵种族中,激进派的诞生使两族间的矛盾变得一触即发。当冲突刚刚展露之时,精灵族中出现了几个强大的领导者,他们齐心压制住了险些爆发的战争——这便是如今在神教中人人歌颂的,以圣母伦娜为代表的精灵众神。在经过漫长的百年谈判磨合期后,他们带领自己的族群逐渐向大陆的西边迁移,从此精灵和人类各居大陆两侧鲜有来往,强大的精灵种族也从此淡出人类的视野。而此书,就是记载了这几个精灵神的故事。
依贝继续翻阅着,前几个章节出现的圣神名字果然是信徒们熟知的几位。圣母伦娜,光之神利尔索拉,水之神塞林,木之神蓓尔托,寒之神涵弗瑞……然而火之神和风之神并不是人们所熟知的蒂法尔和盖岚,而是两个名叫科尔普林和甘迪亚的精灵。虽说依贝平日在教会的职位是图书管理员,这里所有的书籍几乎都已被她翻阅过,但这两个陌生精灵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科尔普林……甘迪亚……”依贝轻声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亲切感。“为什么你们会被后人从神教中除名呢?”强烈的好奇心轻易驱走了身体的疲惫,她又重新点燃一盏新的油灯,全神贯注投入到阅读中。
卡勒姆教会的枯燥日常又恢复正轨,依贝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图书馆。因为那本古书不便携带,她只能在夜晚回到自己房间后才能继续阅读。连续三天的熬夜让她终于坚持不住,在图书馆的前台上趴着睡了过去。
梦中依贝回到了小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跟总管前往达克伍德的康复中心。山里的路十分泥泞,冬日环绕山谷的雾气遮蔽了阳光,路上她拉着母亲背后的斗篷艰难地跟随者成人的步伐。来到康复中心的大厅,葛瑞丝让依贝在休息区等待,自己则被一位先生叫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依贝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关上了门,许久没有一丝动静。年幼的依贝无聊地趴在沙发背上望向窗外渐浓的雾气,朝着冰冷的玻璃哈气后在上面随手涂鸦。突然她余光中看到大雾里站着一个孩子,一动不动。依贝回头看看母亲所在的房间,那里依旧关闭着。她决定去找院子里的那个孩子一探究竟。
当依贝朝对方越走越近,她逐渐看清了孩子的样貌——是个灰色短发的家伙,闭着眼睛,耳朵尖尖得,身材瘦小,全身衣着单薄且罩着一个床单似的东西。
“你在这里干什么?”依贝上前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手,确认对方是否能看到自己。
“现在几点了?”那孩子反问道。
“呃……早上十一点三分,怎么了?”依贝疑惑的回答对方。
“姐姐说,如果在大雾中一动不动呆够二十分钟,神明就能帮我们实现一个愿望。”瘦小的孩子睁开双眼,倔强地看向依贝。那是一双银色的眼睛,清澈得好像这是它们第一次见到光明。
冬季的图书馆外没有了枝叶的遮掩,使得午后的阳光直接照进屋内。依贝的脸颊被晒得泛起红晕,她缓缓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小憩后的疲乏感让她不想立刻起身,懒懒地继续趴在桌子上享受着冬日的暖阳。刚才的梦境让她还残留着些许恍惚的朦胧感,努力回想着梦里的那个孩子……银色的眼睛……如果这段回忆是真的,那么自己小时候就曾见过那个名叫艾猗尔的女孩。
“下回再见到时,要不要问问她还记得么?”想到这里,依贝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她揉搓着僵硬的后颈,唇边不禁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小伙伴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早坐在餐厅的依贝,大家都惊讶于原来他们的“大小姐”没有别人生拉硬拽也能自行起床洗漱。依贝调皮地冲朋友眨眨眼睛,轻轻松松吃完早餐便跑去准备今日去康复中心工作所需的用具。植物在冬季生长缓慢,无需频繁照料花园的时候,依贝就会兼顾起给伤员做心理辅导的任务。这时她通常会带上自己最喜欢的精灵诗集或者小说,花一整天的时间给伤员读书听。有时对方会被文字触动,反过来给依贝讲述自己的故事,而这正是依贝最期待的。通过他们的讲述,她便能了解更多外面的世界。
前往康复中心的路上,依贝的朋友们将她前后团团围住,“大小姐今天很是反常,难道发烧了?”女孩伸手探向依贝的脸颊。
“别闹,即使是我也会偶尔早起嘛。”她甩手避开旁边一张张坏笑着的脸。
“那难道是有所期待?跟我们说说遇到什么好事了?”
“你们……!”
“依贝。”总管的声音从队首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嬉闹,“过来孩子,有事交代你。”
依贝小跑步来到母亲身边,她紧邹的眉头预示着坏消息的到来。她被总管拉到一旁稍微远离了队伍的地方。
“前几天我们离开康复中心后,那里发生了不幸的事情。ICU意外爆炸,有一名伤员在事故中身亡。今日前去,你和我的任务是主持葬礼和安抚家属。对方要求葬礼简洁,所以出席的只有几个至亲,且相关消息不可外传。到时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要多问。可以做到吗?”葛瑞丝用余光注意着女儿的反应,焦虑地观察着四周。
“好的母亲。”依贝很少看到身为总管的母亲会有如此心神不宁的时候,她不懂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葬礼会给母亲带来如此焦虑。依贝想要给予她一点安慰,伸手紧紧握住对方的前臂,“有我在,您放心。”
葛瑞丝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不依贝,刚才我所说的只是达克伍德官方对外宣称的幌子。”她回握住依贝的双手,凑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一切都是精灵做的……”
依贝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艾猗尔再次相见,这一次她的尖耳朵和低垂的尾巴没有任何掩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眼前的女孩比上次见到时面色更加苍白,她呆滞在墓碑旁,看着依贝将新土一点点回填到放置骨灰盒的墓穴中。名叫利特恩的两姐妹是除女孩外唯一出席的两人,整个葬礼一共五人参与,全程只有葛瑞丝宣读悼词的声音。直到所有人离开,只剩下艾猗尔独自站在墓前,她从未说过一句话,也未曾挪动一下。
林间的雾气渐浓,葛瑞丝将利特恩姐妹带到屋内处理葬礼手续,依贝则在归还工具后因放心不下而返回墓地,果然在一片朦胧中那个身影依然僵置在原处。依贝并不想打扰艾猗尔,但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她走去。
“如果在大雾中一动不动呆够二十分钟,神明就能帮我们实现一个愿望。”依贝小声说着,“曾经有个奇怪的孩子这样告诉过我。”她站到艾猗尔身边,嘴角略带微笑,弯下身温柔地盯着对方的侧脸,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许久之后,艾猗尔撇撇嘴吞咽了一下,终于开口,“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和姐姐在这里做体检的那天见过你。”她抬起头面向依贝,“因为姐姐那对翅膀,给她检测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所以她编造了这个幼稚的说法,为的是让我在外面安静地等她出来。”
“嗯……可我记得这个说法是有来源的呢,但不是二十分钟,而只需要两分钟。不妨我们再试一次?来,闭上眼睛。”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可以看得出对方不情愿的抵住着,依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艾猗尔的脸颊。
犹豫的艾猗尔最终还是顺从地闭起双眼,灵敏的耳朵听到依贝在她周围转来转去,窸窸窣窣做着什么。两分钟很快便到了,艾猗尔感觉到脸上有零星的微凉触感,她睁开眼睛——依贝手捧雪花在墓碑前轻轻泼洒着,而墓碑上此时已多了一个小小的、丑丑的雪人。
艾猗尔被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逗乐了,“你在干嘛啊?这雪人是你刚才做的吗?”
“看吧,愿望实现了。”依贝冲艾猗尔笑着。
“哪有,你都不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她哭笑不得地回复。
“可是我知道你姐姐的愿望啊。”依贝坚定地抓过艾猗尔的手,将一捧干净的雪花放在里面。“她刚才一定许了愿,希望你能笑着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来吧,用这雪花寄托思念好吗。”
艾猗尔呆呆地看着依贝,泪水悄悄滑落下来。双手向上一扬,雪花随寒风飞散朝高空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