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选夫指南》一梨春

6、中断

　　日头盛暖。

　　路寇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赤红着脸，往旁挪了挪，让出位置给嫡公主。

　　“公主，请……请……”路寇将箭筒递上。

　　元柔嘉冲他笑笑，伸指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来。

　　路寇顿时心跳如雷，杵在原地，从脸红到了脖子。

　　清风萧萧而过。

　　林木晃动。

　　元柔嘉抬手，挑指，搭起了玉弓。

　　衣袖飘扬，裙摆浮动。

　　微风吹拂着公主的发丝，飘向一众目不转睛痴望着这边的少年郎。

　　百里辜侧身抿身，静静看着。

　　元柔嘉搭着玉弓的手指圆粉干净，衣袖微往下滑，露出的一小节用劲的手腕白皙而纤细，左眼微闭，柳眉微蹙，右眼认真又专注地盯着靶心。

　　暖阳在她身上渡着一层柔光。

　　三千青丝在身后随风而晃。

　　整个人玲珑而又圣洁。

　　像春风一样干净。

　　随着“泠——”地一声轻响。

　　箭脱然而出，直往木靶而去。

　　突然，伴随着林子里突如其来的破风声。

　　几名蒙面的男子从林子里跳了出来。

　　木靶被掀翻在地，箭矢射落在地，一群公子哥四处逃窜。

　　“护驾！护驾！”大公公尖声道。

　　侍卫长拔刀，一群侍卫迅速将皇上围护起来。

　　“公主！给朕护好公主！”盛宣帝在侍卫中间怒吼道。

　　路寇下意识要去将公主拉到身后，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落了空。

　　百里辜已经先一步将公主拉了过去，路寇看过去时，他正挽弓射向蒙面人，而公主正被他护在身后。

　　场地里一片混乱嘈杂。

　　元柔嘉紧攥着玉弓，传进耳里的声音混杂，脑海里一片模糊，甚至有着隐隐作痛的熟悉感呼之欲出。

　　百里辜忽然侧身，一把抓住恍惚中逐渐要脱离的元柔嘉，“抓紧我！”

　　百里辜皱眉，黑眸里倒映的是一张失神苍白的小脸，唇上无色，甚至难得地没有哭，然而相比惊慌反而更像是恐惧而失神。

　　她在恐惧什么？

　　这个念头从百里辜脑海里一闪而过。

　　百里辜想起那本册子上记录的话，没有人知道公主八岁丢失的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路寇是从宫外找到的她。

　　百里辜抿下神情，一手攥紧元柔嘉的手臂，一手丢掉了弓，转着手里的箭，当着刀剑使，防御着攻过来的蒙面人。

　　手腕被用力攥紧的痛感让元柔嘉从恍惚中逐渐回神。

　　刀剑的碰撞声一阵一阵。

　　元柔嘉抬头看向百里辜，一滴热.血正好喷溅到脸上。

　　执刀的蒙面人从侧身朝自己挥过来，正拿箭矢挡着眼前大刀的百里辜迅速抬脚踹翻的人，箭矢插入其心。

　　一个臂力将元柔嘉攥了个方向，抬臂挡住侧面砍过来的大刀。

　　蒙面人握着刀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抬起眼，一双眸里森黑阴戾。

　　下一秒，蒙面人忽感胸口一痛，愣神功夫已经被踹翻到地。染.血的大刀掉落，蒙面人瞪着白眼顿时没了声息。

　　元柔嘉眸子瞪圆，捂住哆嗦的嘴，盯着百里辜不断冒血的胳膊，眸子逐渐蒸上水汽。

　　“呜……”

　　百里辜闻声侧头，蹙眉“啧”了一声，“我还没死，把眼泪收回去。”

　　元柔嘉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我，我父皇还在看呢，你还敢这样说，呜呜我是担心你好吗……”

　　百里辜挑眉，懒懒改口道，“臣无恙，公主紧跟着臣身边，莫离远了。”

　　元柔嘉:“……” 这变脸速度，还敢说你不会变脸？

　　蒙面人只想制造混乱，眼看同伙少了近一半，目的达成也不敢再多待，一声冲天的鞭炮响后，还残余的蒙面人便一骨碌往四处撤离。

　　元柔嘉晃开百里辜攥着自己的手腕，正要撕衣袖给百里辜包扎止血，刚蹲下手要撕扯裙摆的布料，便被百里辜阻拦了。

　　“我说公主，你哪学来的民间招数？”百里辜跟着蹲下来，用未受伤的手，拍掉元柔嘉撕裙摆的手。“哪有公主大庭广众撕衣服？嗯？”

　　元柔嘉听着百里辜懒散又无赖的声音，小脸憋红，“书，书里学的，不，不行吗？”

　　元柔嘉盯着百里辜未受伤的手托着下巴，受伤的胳膊垂落，唇色因失血有点苍白，一双桃花眼却难得盛着笑意，像是玩逗又像是放松地看着自己。

　　耳朵突然有点热。

　　百里辜忽然拍了拍元柔嘉的脑袋。

　　元柔嘉瞪圆眼，刚想拿父皇压他的无礼，一抬头才发现百里辜早就用身子挡住了盛宣帝看向这里的目光。

　　百里辜起身，撕拉一块自己身上的布料，包在胳膊上。

　　元柔嘉跟着站起来，正好看见他咬牙系紧胳膊上的止血布料。

　　眉宇间的冷漠和熟练。

　　在一抬头后，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公主。”

　　“嗯？”元柔嘉抬眼看他。

　　“还能挽弓吗？”百里辜眯着眼看四处逃窜的蒙面人，“看见前面那个人吗，刚才那声后撤的烟花放得可真利索。”

　　“当然。”

　　元柔嘉搭起玉弓，发丝轻舞，眸子里清澈而专注。

　　蒙面人冲出侍卫的包围圈。

　　“咻——”的破空声。

　　蒙面人后腿被射中，往前一扑，摔落在地，一会儿功夫便被追上来侍卫给包围了起来。

　　*

　　复试以围场的混乱告终。

　　闯入的蒙面人共抓获了三名，盛宣帝勃然大怒，连带着将清山警戒的几名侍卫一同关进理事司审问。

　　鸣宁宫。

　　春荷和冬芍泪眼汪汪地迎回自家公主。

　　“公主可有哪伤着了？”

　　“奴婢去宣太医，公主哪里疼吗？”

　　…………

　　元柔嘉摇摇头，刚回宫时，盛宣帝已经宣过太医了。给在场负伤的人包扎后，盛宣帝让众人回去好好养伤，宣布复试的事往后延期，他定彻查此事。

　　春荷和冬芍伺候着公主沐浴更衣。

　　元柔嘉整装后，便落上了寝宫的锁，直言要休息。

　　春荷和冬芍在殿门外面面相觑。

　　“公主，现在还是白天。”

　　“公主，让奴婢们进去伺候您吧。”

　　元柔嘉正坐于铜镜前梳着长发，“今儿受惊了，本公主想早些歇息。”

　　殿门外一阵轻响，传来几句“奴婢们明白”后，过一会儿便没声了。

　　元柔嘉往袖子里揣了几瓶膏药，边想着淮南世子今天会不会来暗道，现在会不会太早，边打开了床榻下的机关通道。

　　*

　　淮南府。

　　弩一震惊地盯着主子的胳膊，好半晌才缓过来。

　　百里辜扫了他一眼，“说话。”

　　弩一，“主子，您受伤了？！”

　　百里辜抬眼冷声。“辜让你汇报，莫问多余的事。”

　　弩一后背一凛，“属下知错。”

　　“禀主子，据路府里情报说，路丞相有动作。昨儿在后门接见了人，今儿还进了一货书籍。”

　　“确认只是书？”

　　“回主子，据说检查了，只是一些论语诗书。”

　　百里辜蹙眉，“找人暗查今天北冥山行刺的事，从山底附近的百姓查起。”

　　百里辜今日同蒙面人交手，除却个别，有一部分甚至连武打基础都没有，挥刀砍剑生疏不说，反而更像劳作的姿势。

　　如若目的不是为了行刺皇上，那么就是为了拖延这场复选。

　　“是！”

　　*

　　理事司严查盘点了三名蒙面人，第二日便呈上了报告给皇上。

　　被公主射中后腿的蒙面人咬舌自尽，其余二人还未行刑便通通招了。

　　两人是山下村里的百姓，因欠债被要挟，让他们这么干的人只说让他们今日蒙面提刀到山里给围场的人点教训，没说是要行刺，也没说是皇上在北冥山围场。

　　他们几个是到了才知是皇上，就更害怕了，深知是死罪，害怕被发现便只想着赶紧溜掉，也没敢多动。

　　至于背后要挟他们的人，这些百姓也一无所知。

　　而负责巡逻清山的侍卫，因死不承认放通蒙面人进山一事，仍关于理事司审查。

　　此事告一段落。

　　过了数日，盛宣帝又下旨招复试的人进宫，准备进行最后一场复选。

　　地点选在皇宫里的青云大殿。

　　比赛的仍是射箭。

　　然而还未开赛。

　　一匹骏马便奔驰而进。

　　长身挺立的少年翻马而下，单膝跪于大殿，声音因长途跋涉而急促，“父皇！儿臣不同意皇姐这门亲事！”

　　原本正盯着百里辜乱想的元柔嘉看见来人，面色顿时一片青白。

　　“胡闹！”盛宣帝拍案。“谁准你回京，还未向朕禀告！”

　　一旁侍卫将跑死的骏马拖下去。

　　少年抬头，眉目清朗，“儿臣有罪！但儿臣认为，皇姐婚事，还需父皇三思而后行！”

　　一众拿着弓的人面面相觑。

　　百里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一脸茫然的路寇面上，转到跪于大殿的少年身上，最后停留在上位一脸苍白，仿若下一秒能昏厥的嫡公主身上。

　　据弩一收集情报册子记载，四皇子元盛旌，幼年养于孝良皇后膝下，最是亲近于她。然孝良皇后薨后，四皇子同嫡公主反目成仇，近年封王后，便找各门差事出到各方各地，甚少在京。

　　百里辜盯着元柔嘉，拇指暗自磨搓着手里的弓，眼底如深潭黝黑。

　　日头晃晃。

　　元柔嘉唇上无血色，浮现在脑海的，是个精雕玉琢的小孩，瞪红着一双泪眼，狠狠地将自己推到在地，“元柔嘉，你害死了母后！本皇子讨厌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