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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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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选共分三日进行。
今日的复选考题一为骑射打猎。
捕获的猎物多且得公主青睐者为胜。
经历了角逐的一上午。
众人又相聚于京城酒楼。
听酒楼。
相较于昨日的意气风发,今日比了复选的少年们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灰头土脸的,有的甚至一落座便先拿壶直灌酒。
“公主真跟谪仙一般啊。在下若能抱得其归,还要什么……其他通通都不要也罢……”
“刘兄几杯小酒入肚,是醉了不成?就算你能抱美人归,得美人心还是难呦。”
“可不是,今儿公主可是着着实实讽了咱们一顿。连百里兄都没能逃过。”
“话说百里兄模样这般好,今日骑射得的猎物又是最多的,竟然还没能入公主的眼。”
“想必是公主还记恨于皇上仓皇下旨选驸马一事,还别说,如果不是这一事,我连公主的面儿还未曾见过呢。”
“管它!皇上的旨意就是天命!”
“……唉,还别说,昨儿公主眼尾红红的甚是好看,虽然在讽刺咱们,但依照我瞧,说不得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可惜了今儿百里兄和路兄都没来,明日的复选明日说,咱们不醉不归……”
*
听酒楼里一片热闹。
而皇宫里则是一片压抑的静谧。
鸣宁宫里传出一阵阵抽泣。
元柔嘉边抹着泪,边抽抽噎噎地抄写着《大元礼经》。
春荷和冬芍一人一边,一个扇风一个捧着糕点,哄着被皇上罚抄礼经的公主。
由于盛宣帝认为公主在猎场出言不逊,没给那些人台阶下,甚是无礼。使他倍失颜面,回了宫第一件事便是罚嫡公主抄礼经,并直言何时守了皇室礼仪何时才能停抄。
泪珠成串地落在宣纸上。
春荷停下扇风,拿着丝帕轻柔地替公主擦拭。
“公主是何苦呢。”春荷心疼地叹了口气,“君无戏言,公主再怎么从中作梗,皇上的旨意都不会改变的。到时候苦的还是公主您啊。”
冬芍接道:“是啊。公主您要想开点。奴婢今儿冒昧多眼,猎场的公子个个才貌双全,若是驸马从中选出,也不是个坏事啊。”
冬芍和春荷因为要伺候公主,守在公主左右,今晨在猎场的复选一一看了个清楚。
春荷:“公主还记得今日皇上宣布拔头筹的世子吗?不仅生得极为好看,这骑射本领也是一等一呀。”
元柔嘉抹了把眼,不说话。
冬芍:“奴婢知道!是那个淮南世子,听说他刚到京城时,就引得京城闺秀纷纷打探名号。要不是世子参选驸马,府里的门槛都能被来说媒的给踩平了呢。”
春荷:“奴婢瞧着也是个温柔之人。今儿公主这般说,皇上都拉下脸了,世子还在替公主说话,真真良善呢……”
元柔嘉抽噎了声,停下毛笔。
春荷和冬芍相视一眼,齐齐看向公主。
春荷:公主是不中意这人吗?对了,奴婢还瞧了几眼,路丞相的公子也是顶秀人才……
冬芍应和:“对对对……”
元柔嘉将宣纸往案几边一挪,起身,拿手背胡乱擦了擦眼,微肿的眼睛闪烁坚定的光,“别说了,我是不会妥协父皇的决定的。”
冬芍和春荷张了张嘴:“公主……”
“本公主会让他们知难而退的!哼!”
元柔嘉转身进寝殿。
留下身后两个侍女大眼瞪小眼。
今皇上大发雷霆,大公公还特别嘱咐她们得多明里暗里哄劝公主。
春荷叹气:“唉,公主一直都很好说话的,怎么今儿唯独在这事这般执拗呢……”
*
午时过后,盛宣帝在朱雀亭开了个诗酒宴。特地招了今早几个在猎场表现优异的少年入宫参宴。
宴会开的一半。
最终以公主一句“吟诗需伴酒,牲畜亦能作诗。”的点评,惹得一众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面色一青。盛宣帝勃然大怒,宴会自然又散了。
盛宣帝办此宴会,明面上是嘉赏,实则是盛宣帝担忧公主今早的一番讽言会灭了这些人的士气,想着也罚过公主了,公主也应该长了记性。正好能趁热打铁让公主在宴会好好表现一二,鼓鼓士气。
谁料……
盛宣帝这次是真气上头了,罚了公主今日不许进晚膳,继续罚抄礼经,更扬言若公主执拗不改,往后年初太庙便不许公主前行祭拜。
孝良皇后的牌位安置在太庙。每逢年初祭祀是公主最开心的日子。孝良皇后因病去世时,公主才八岁。正是懵懂的年纪,皇后离开当日,公主烧了三日。醒来后,便是每日每夜地待在孝良皇后的储书阁。直到后来,在盛宣帝的出动下,才有所缓和。
而今日盛宣帝刚发了脾气,下一秒像是为了让公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派侍卫封锁了孝良皇后的储书阁。
鸣宁宫里。
公主已经把自己关寝殿里多时了,春荷和冬芍焦急不已地来回踱步,又不敢上前打搅,只能相视叹气。
春荷:“皇上的处罚太狠了,公主得多伤心……”
冬芍:“快心疼死冬芍了,公主定是躲寝殿里偷偷抹泪……”
寝殿里。
紫蕴香炉袅袅升着轻烟,花月屏风后,鲛纱帐幔轻晃着,青玉抱香枕落在脚踏处,而偌大的蚕丝床榻上却空无一人。
此刻被两个贴身侍女惦记着的嫡公主,正行在一条暗道里。
边走边提着烛盏忏悔:“母后,今日柔嘉又说了不好的话,柔嘉不是有意的,但明日柔嘉还会这样做。母后您要原谅柔嘉,对了,还有一位温柔的公子,是个好人,柔嘉对他说得最坏了,若母后还在天上,把给柔嘉的庇护给那位公子吧……柔嘉愧疚也能少些……”
烛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元柔嘉边往里走边念叨着。
元柔嘉同母后有个秘密。
在她还尚且年幼时,母后常抱着自己在储书阁翻阅古籍认字识文。古籍里藏着秘密,这是连父皇都不能说的秘密。母后离开后,元柔嘉从古籍里找到了母后所说的暗道,入口就在自己寝殿的床下。
暗道很长,两壁上是烛台,底下是青石。
暗道尽头是道石墙。
石墙上安着层层摆放着古书的木板,叠叠重重,像个天然书架。
石墙旁有充当着座椅案几的石头,上面摆满了笔墨和宣纸砚台。
元柔嘉微抬胳膊,用手中的烛盏点燃两壁上的烛台。
狭窄的空间一下便亮堂起来了。
元柔嘉第一次发现暗道时,这些物件和古书就已经在了。
想必是母后留下的。
元柔嘉放下手中的烛盏,点燃案几上的香。
在这昏暗的空间辨不得时间。
等这柱香烧完,便是她回去的时候。
今日可以看上排的古籍了。
元柔嘉垫起脚尖去取石墙上头的书。
随着厚重落灰的书籍被抽出,石墙忽然闷轰一声,连人带墙一个侧转把元柔嘉扫进了石墙里。
被摔在地上,一阵沙土轻扬。
元柔嘉一脸茫然地从地上抬起头,入眼是一片黑暗。
地面上的沙石擦过手心。
元柔嘉从地上爬起,周身漆黑一片。
元柔嘉伸手摸着两旁石壁,却只有簌簌的灰土掉落,没有书,没有烛光,也没有板架。
找不到回去的石墙了。
元柔嘉眼圈一酸,呜咽着在黑暗里摸索,“母后您在吗?呜呜,柔嘉收回刚才的话,您先庇护柔嘉一会吧……”
呜……这是哪里啊?好可怕。
*
北冥山。
入了暗道,弩一点燃火把紧跟在主子其后。
入目皆是土,除了上头偶尔簌簌掉落下来的土块发出的声响,整条暗道幽深静谧。
“主子,这条暗道隐蔽离皇宫又近,用来储运兵器最好不过了。”
弩一继续说道,“而且老王爷也说了,除却主子和属下,知道这条暗道的人多已经不在世上了。主子,这是好机会……”
百里辜微侧首,眸里映着幽幽火光,“莫被洛君清的话引进他的窟窿眼里了。”
弩一,“属下知错。但不是属下不信枫九他们,若是淮南王府真出事了,主子所做的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属下替主子不甘……”
百里辜抬眼,“着实不甘的话,就盯紧了洛君清的一举一动。洛韫的命还在我们手中,他不敢轻举易动。盯紧就好,别到最后让他套出话了。”
弩一,“是,属下紧记。”
弩一说完,迅速扫了眼主子脸色,见如往常,心下松了一口气。洛君清在府里的那一番话弩一并不信多少,只是看主子听完面色有异,弩一才慌了点神,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当时看错了。
暗道长又曲折。
所在没有别的岔口。
火光堂亮。
进入下一段拐角,弩一一边留神四周一边开口,“主子,这暗道知者甚少,且无人……”
弩一“无人”二字刚落,下一秒两人步伐皆停。
火光下,前面的壁角下,蹲着一位姑娘。
宝蓝罗裙,长发披散,姣好的脸庞上,因火光而眯缝的双眼上垂着泪珠。
弩一眉头一紧,迅速把住腰间的剑鞘,拇指一挪,少许剑身出鞘。
“呜呜……是谁?”地上的姑娘抬手挡了挡眼前的光,微颤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百里辜抬手挡住要拔剑的弩一。
元柔嘉刚放下手,先入眼的是一双锦靴,在往上,是一身玄色纹云劲装,然后是一张俊美无铸的脸,一双微挑的桃花眼。
“公主怎么在这里?”百里辜蹲下来,温和询问道。
“我呜……”元柔嘉见是“熟人”,抹了抹眼,正待解释,忽然停住,“百里公子怎么在这里?”
元柔嘉目光往旁一挪,举着火把的男子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手正放在腰间剑鞘上。
“公主莫怕。”百里辜道,“臣是来帮公主的。”
元柔嘉往后挪了一步,“是父皇派你们接我出去的吗?”
火光下映照下公主小脸苍白。
百里辜语调平和,温笑道,“当然。”
话刚落。
元柔嘉已经跌跌撞撞地爬起,转身往里跑。
“主子……”弩一走上前。
百里辜起身,看着前面逃窜的身影,眸子幽邃,“别伤着人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