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笔录》南宫小鬼

5、见压江龙

　　赵望龙被押到了一个木屋内，捆住了手脚，被扔在地上，屋里烧着火墙还算热乎，有一伙人正在呜嗷地耍钱喝酒。

　　“老四，你他娘别耍赖皮，抓紧给钱！”

　　“老五，你四哥啥时候欠过你钱，下把就给你，窝头，给我端碗糊糊。”

　　赵望龙在旁边瞅了半天，这被叫老四的牌技、牌风着实不咋地，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连哄带赖的也快输的山穷水尽了，再这么下去，裤叉都剩不下了。

　　赵望龙有点幸灾乐祸，偷偷发笑。

　　“你笑啥？”大饼子见赵望龙偷笑，一边鼓捣着炉子里的火一边问。

　　“没笑啥，哎，你咋不去凑热闹。”赵望龙瞅着鼻涕拉瞎的大饼子，往牌桌那使了使眼神。

　　“挤不上去。”大饼子老实回答，语气有点无奈。

　　“哎，我那泡屎憋到现在还没解决呢，能不能带我上个厕所。”赵望龙低声商量大饼子，并作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大饼子往牌桌那边看了一眼：“我说了不算，得问他们。”

　　“那你去问，侯爷让你们看着我，可没让你们虐待我啊。”赵望龙搬出侯爷企图说动大饼子满足自己的需求。

　　大饼子拉着窝头说了赵望龙的要求，窝头趁着给四掌柜端糊糊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四掌柜正输的心烦意乱，没空搭理赵望龙，摆摆手：“派俩弟兄跟着，手别解开嗷。”

　　大饼子和其他俩人带着赵望龙去上厕所，大饼子因为要帮赵望龙脱裤子，就站在跟前，另外俩人站的稍微远了点，赵望龙趁机开始了盘问。

　　“多大了？大号叫啥啊？”赵望龙跟大饼子搭茬。

　　“十四，没大号。”大饼子在赵望龙旁边扣树皮解闷。

　　“咋当的胡子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当胡子，逃家被抓回去，我爹把我屁股打稀碎。”赵望龙又说。

　　“嘿嘿~”大饼子到底小孩心性，听着有趣笑了起来，笑了两声想起来自己是胡子，赵望龙是肉票，又板起脸来：“你没戏。”

　　“呵，我咋没戏？”赵望龙干笑一声。

　　“你这样人家的大掌柜不要，得像我这样的，我上山，那可是大掌柜亲自带上来的。”大饼子脸上流出一丝得意。

　　“那你父母不管？”赵望龙继续追问，引大饼子说下去。

　　“早饿死了，我都不记事呢。”

　　大饼子撕下一大块树皮，塞到赵望龙被绑在后面的手里。

　　“那四掌柜和五掌柜谁厉害？”赵望龙手费劲地鼓捣着。

　　“不一样，反正四掌柜平时对我更好。”大饼子帮赵望龙提上裤子系好腰带。

　　“那咱们帮帮他。”赵望龙不甘心白来一趟震江山，咋地也得闹出来动静来。

　　“你又要干啥？”大饼子防备地看着赵望龙。

　　“不干啥，你看他在牌场上被五掌柜收拾的，我在后边给他支支招。”赵望龙见大饼子不吭声，又补充道：“你别绑我脚就行，出了事儿让他们打我，连累不了你。”

　　“你凭啥要帮他？”大饼子不好糊弄。

　　“我就想讨碗酒喝，放心，我跑不了。”赵望龙满脸真诚。

　　大饼子把赵望龙头上的蒙眼布拉下来，跟着另俩人把人押回木屋里。

　　“四掌柜，你得这么配。”四掌柜‘震天雷’正拿着牌来回摆弄，脑子一片浆糊，后边突然有人支招，不由自主地就按照说的去做了，配完之后发现，这把牌不得了了。

　　回头正要夸，发现是个生面孔，笑容顿时僵住了：“你谁啊？你不那谁吗，哎，咋看的人，让他跑着胡嘞嘞来了。”

　　震天雷一声大吼，吓得大饼子赶紧躲了起来，手下的人赶紧来押赵望龙，赵望龙嘿嘿一笑：“四掌柜，我就是想讨碗酒喝，我要是能让你连赢五把，你就赏我碗酒喝，要是不能我就老实一边蹲着去，你看，这么多人我也跑不了。”

　　震天雷看了看手里的牌，想了想兜里的钱，有点心动，但没有马上作声。老五‘梢上鸟（qiao）’也算是牌场上的一把好手了，正杀红了眼，突然有人叫板，倒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哎呦你小子还挺狂，四哥，让他来，我看他咋连赢五把的。”

　　震天雷坐回牌桌，赵望龙左右肩膀各被一只手搭着，站到了震天雷身后支招。

　　牌越斗越狠，牌桌上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已有十几把了，赵望龙已经坐到了震天雷的身边，边上人帮他拿碗，喂他喝酒，他跟震天雷看一把牌，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一般融洽。

　　眼看老四牌势压不下去了，老五逐渐有点暴躁了，越看赵望龙越不顺眼：“你小子怕不是九手金刚的徒弟吧。”

　　“九手金刚？”赵望龙对这名号陌生，摇了摇头。

　　梢上鸟‘哼’了一声：“我看你也不知道。”

　　“秦一钱在场你也上不了桌吧？”老四赢得有点飘，挤兑起老五来。

　　“嗨，你说老秦头啊，小时候抱着我玩过几场。”赵望龙话音一落，大家都愣住了，震天雷眼睛不动，脑袋平移过来，狠狠盯住赵望龙。

　　“你他娘到底谁家的？”老五咬牙切齿、不可思议、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

　　赵望龙刚要说话，突然外面‘嘭’地一声，随后又是‘嘭嘭’连续几声，绵延回荡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震天雷吆喝一声：“抄家伙。”
　　众人呼啦啦地抄了家伙奔向门外，留下窝头和大饼子在屋里看着赵望龙。

　　“咋的了？”赵望龙一头雾水，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窝头上来就是一脚：“是不是你？”

　　赵望龙体格比窝头壮，被踹了一脚只倒退了几步就站住了，抬脚就回了窝头一脚，窝头往后退了好几步，被大饼子顶住了，回手就要抡炉钩子。

　　赵望龙眼见要吃亏，赶紧认了个怂：“哎哎，兄弟冷静，我都不知道发生啥了，你上来就打。”

　　“有人打枪。”大饼子也气呼呼地。

　　“这跟我有啥关…”赵望龙本想辩驳，但是说到最后突然心虚起来，怕不是范勺子接了信，急眼了，拿枪来救自己吧？

　　赵望龙暗自咬了咬舌头，眉头皱了起来，要真是范勺子，这回怕是要交代了。

　　老四老五带着一众兄弟冲了出去，没见到强兵劲敌，只看着了大掌柜‘压江龙’和三掌柜‘百里杨’骑马回来，身后跟着一些兄弟，带着几只大箱子，最后边有俩人手里提溜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大掌柜，咋回事？”震天雷问道。

　　“屋里说话。”压江龙下了马，打头朝赵望龙最开始被抓来待的屋里去了，一众人跟在身后呼呼啦啦地连人带箱子一起进了屋。

　　“去把侯爷请来。”压江龙站在地炉旁烤火，面上结的冰霜瞬间就化了。

　　“是。”震天雷亲自出门去请。

　　不一会儿，侯爷和震天雷进了屋，侯爷一看屋里的几个大箱子，知道事儿成了，上前去和压江龙胳膊一别，头一顶，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压江龙从腰间抽出一封海叶子递给侯爷：“咋回事？”

　　侯爷拿过信，又看了看地上身插白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的人：“是伙儿过路的尖头，我回家遇上的，主家被我请来了。”

　　“人呢？”压江龙问。

　　“在我们屋呢。”震天雷答道。

　　赵望龙一听是压江龙让人来提自己，一路上激动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里开始编织起了两人见面的情形，压江龙是会跟自己一见如故，觉得自己是当胡子的料，收了自己进绺子呢，还是会因为范勺子开枪，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就直接毙了呢？想着想着，赵望龙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进了屋，赵望龙罩眼被取下来，第一眼就去找那龙头椅，结果椅子上是空的，第二眼就看到了自己脚边头杵地跪着的瑟瑟发抖的人，后背上还别着一个小白旗，不是范勺子还能是谁？赵望龙见他那样子又可怜又好笑，见他小命没交代，一颗心也放下了。

　　“你俩抓的他？”显然是在问赵望龙身后的窝头和大饼子，窝头和大饼子‘嗯‘了一声。

　　赵望龙听见声音抬眼看去，看到说话之人就站在侯爷身边，应该就是压江龙了。

　　他的模样倒是跟自己想象的有点出入，剑眉飞目，没有蓄须，身材虽然魁梧但是并不笨重，倒是有些儒相。

　　赵望龙惦记了许多年，终于见着了，心里久久平复不下来。

　　压江龙见赵望龙死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侯爷说你想见我？”

　　“是..是。”赵望龙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结巴起来。

　　“见我干啥？”压江龙说话声音平和，没有侯爷那种厚重地压迫感，但是赵望龙却每听到一个字心里都沉一下，他还是头一回有被镇住的感觉。

　　想着自己也在旮旯镇十里八村横了这么多年，不能露怯，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高声说：“我要和你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