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廊》砌下江河

2、玉楼春，不知夜

　　慕澄生还没踏进门槛，便被挡住，两个打手凶神恶煞，眼神鄙夷，“哪来的叫花子，赶紧滚！”“这都是你能来的地方！”
　　慕澄生抬起头，睁大湿漉漉的眸子，眼精柔软澄澈，里面烟波万里，纯净空灵，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尽管慕澄生此刻衣衫褴褛，脸上还脏兮兮的，一副乞丐小男孩的样子，但被这样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那两个打手不由得一阵心软。
　　慕澄生似乎有些怯懦害羞，声音软软，干净如雨过空明，刻意压低的声音又带了几分低沉的韵味。
　　“两位大哥，我家乡旱灾，我逃了很久才到这里。我听说这里招龟奴，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不要月钱，有吃的和住的就行。”
　　两个打手互看了一眼，左边的打手看着慕澄生乖巧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心软。
　　“那你跟我来，刘虎你在这看着。”慕澄生连忙乖巧的应了一声，跟上那打手。
　　打手带着慕澄生穿过层层雕梁画栋，走到老鸨面前，把慕澄生的话转述了一遍，老鸨眼波流转，细细的打量了一眼，看到慕澄生澄澈的眼睛，手上还有些许磨出来的茧，心中些许惋惜。可惜了这么一个孩子，竟要来这勾栏园讨生活，免不得受人鄙夷。
　　“看着到像是个老实干活的样子，叫什么名字？”
　　慕澄生乖巧低头，“回妈妈，我叫慕乘。”
　　老鸨轻抬手腕，腕间的金镯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稍稍的摆了摆手，“留下吧。”

　　慕澄生从此就在玉楼春里当起了龟奴。为了少些麻烦，她想办法把自己的脸涂得蜡黄，每天出门采办时帮月姐姐带带花，给柳姐姐带一两盒胭脂，因为梳洗整齐，嘴也甜，楼里的姑娘们都愿意亲近她，慕澄生趁机旁敲侧击，知道了很多天下之事。

　　今晚，是玉楼春的大日子，楼里的姑娘们要上台表演，优胜者为花魁。来的人实在是多，慕澄生一路小跑着端菜，倒酒。
　　“小乘，去再倒一壶酒！”
　　“好嘞！”慕澄生赶紧跑去地窖。
　　夜晚的玉楼春别有一番景致，姑娘们粉红色的纱衣飘飘扬扬，亭柱上的灯笼柔和暧昧，香气浓郁，慕澄生一路走到幽暗的园径，突然听到了一阵兵器撞击声。她暗暗心惊，迅速转身躲在树后，微微探出头。
　　前面有几个蒙面人在围攻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刀剑声杂乱，慕澄生只看见一片紫色衣袍泛着柔亮的光泽，在黑夜中上下翻飞，隐隐有破风声传来。
　　慕澄生看了看四周，怕是没办法逃离这里了，今天着实运气不好。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藏在了树后。
　　慕澄生看着蒙面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鲜血喷涌而出，她握紧拳头，克制身体的颤抖。那一袭紫袍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紫色锦袍在挥剑斩杀最后一个人之后，终于倒了下去。
　　夜黑风高，慕澄生只感觉前院传来的笙乐和调笑声越来越像冤魂索命，她快步走了过去，想尽快赶到酒窖。正当她越过紫色锦袍时，突然感觉脚腕一紧，自己被一股力道拽倒在地。
　　慕澄生吓了一跳，赶紧抬头，那紫色锦衣的男子迅速掐住她的脖子，冷冷的盯着她。慕澄生颤颤巍巍的看向他，眼前之人皮肤苍白，眉眼绚丽，唇角冰冷上翘，眼尾稍向下撇，眼中似有繁华似锦，只是此刻繁花里满满的都是杀意。
　　真真是祸水啊。
　　慕澄生黑夜中一双眼睛澄澈圆润。
　　周围满是血夜粘稠甜腥的味道，慕澄生强忍住内心的恶心。
　　洛煜冷眼看着那双澄澈湿润的眼睛：“你是何人”
　　清朗的男音传来，如风过竹林，只是语气阴沉凶煞。慕澄生的脚腕一阵一阵的刺痛，此刻怕是青的发紫，她不由得动了动脚腕。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紧。慕澄生心中一颤，不着痕迹的把手背在身后。
　　“我…是龟奴。”声音糯软微颤。
　　洛煜皱了皱眉，用力捏住眼前人脸，迫使她张开嘴，迅速将一颗丸药弹入。药丸入口即化，洛煜松开眼前小姑娘的脖子。皮肤这么软，脖子这么细，他稍稍用力就能捏死。不过，脖子手感不错。洛煜微微挑眉。
　　慕澄生愣住了。她刚刚被塞了药丸，还没来得及吐，然后就融化了？！
　　慕澄生瞪大眼睛看着穿着紫色锦袍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此刻朝她轻蔑的看了一眼。
　　“十日穿肠，带我离开，好生照顾我，给你解药。” 说完还挑了挑眉，掩饰不住的鄙夷挑衅。
　　慕澄生深吸一口气，磨了磨牙。
　　“带离之后，公子怕是要灭口吧。”慕澄生平静的看着锦衣男子，语气平淡，眼神无辜，一派天真，磨牙太用力了，好像有点疼。
　　锦衣男子沉默了一会，盯着慕澄生那对湿漉漉的眸子，莫名的有一阵心软。这么弱，脸还这么黄，无比难看，眼睛倒是勉强入眼。
　　那行吧，多留一段时间，打不了就收个奴才。
　　“不杀。”
　　慕澄生看到锦衣男子眼中的杀意慢慢散去，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还能走么？”
　　慕澄生看着紫色锦袍上一道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晕出一片片血污，血肉狰狞，突然心情大好。
　　“你觉得呢？”
　　洛煜眯了眯眼，突然就想捏死眼前这丑了吧唧的弱鸡。
　　慕澄生弯了弯眼，把眼前祸水扶起。洛煜顺势把自己整个压在慕澄生背上。慕澄生被压的差点跪下。这人是把自己扔她身上了吧。慕澄生磨了磨牙，默念了两遍“解药”，吃力的扶着白瞎了一张脸的祸水向柴房走去。今晚玉楼春尤为热闹，这个时候怕是只有这里不会有人来。
　　扶着祸水坐下来，慕澄生在脑中飞快的盘算着。金疮药她就有，今晚过后趁机把紫色锦衣男子送出去，在玉楼春人多眼杂，并没有养伤的地方，只是她的银子不多。药也不能白给。慕澄生看着眼前祸水，眼神愈发无辜。
　　洛煜看着她，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他夜间视物极强，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慕澄生果真是生了一双极好的眸子，剔透纯净，眼神无辜，在他旁边娇娇小小的一团，隐隐有桂花香气传来。
　　啧，女人用的玩意。
　　不过，还怪好闻的。
　　洛煜倏然拽住慕澄生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