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箍·棒》FIT安

6、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一个小时，安宜修和洛纷缊不紧不慢吃完了这顿还算愉快的午餐。

　　就当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洛纷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侧耳一听：没错，是跟他一块入职的大波浪眼镜妹和沙宣假小子的声音。

　　“今天早上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叫洛纷缊的家伙，好像这一期新入职的就只有他一个本科生。”

　　“看到了。”

　　“我听说公司基本上不录用研究生以下学历的，让我猜啊，八九不离十是走的后门。”

　　“我觉得也是！”

　　“不过也没什么，现在不就是一个关系社会吗，对于这种人来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能力，不过怕就怕没本事靠关系上位。”

　　两个人语气不阴不阳，带着一股腐烂的酸臭味。

　　洛纷缊瞬间便觉得窒息了，胸口像出了交通事故一样，刹那，所有的情绪蜂拥而至。在安宜修面前，他觉得自己有多难堪有多难堪，对于自尊心比命还重要的他来说，像是被人处以极刑。

　　当然除此之外，让他如此躁动的原因还在于这是在变相地侮辱安宜修：眼拙。

　　在当事人面前，侮辱他可以，但是侮辱安宜修，还不如把自己的心抠出来用力地甩在地上跺两脚来得痛快！

　　洛纷缊握紧拳头，想要冲出去找她们理论，可是该说什么，说领导喜欢他的低学历？欣赏他的侃侃而谈？看重他的温婉可人？

　　蓦地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隐隐作祟：洛纷缊，你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你凭什么。

　　大脑砰砰跳着，那一刻洛纷缊只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一直像一个雕塑一样站在洛纷缊身旁的安宜修，从他晚娘般的表情里，瞬间便心领神会，眼睛坚定地看着洛纷缊，“不要管他们，我要的是人，不是学历。”

　　洛纷缊看出了他的态度，于是暂时回收了一下那汹涌澎湃的情绪，神情不悦地向外走去。

　　在经过那两个女生的包间时，他看向里面，恍惚间，觉得那两个座椅上，那两个女生还在，她们正大张旗鼓地讨论着自己的不是，笑声里，塞满了两个人的鄙夷、嘲讽和谩骂。

　　目光再次落在洛纷缊身上，安宜修两腮紧绷了一下，涌起一阵不太明显的怒意，怪不得电视剧里的心机女最容易出彩，因为她们装X装久了，偶尔一暴露，真的是有让人大卸八块的感觉。

　　他紧走两步，跟上去，轻握了一下洛纷缊的肩膀，虽然力度不大，但是洛纷缊倏然觉得有一股力量顺着经脉开始在身体里游走，四周一下子像是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又很像小时候，十冬腊月天里爸爸那双大手，握着他的小手，一起放在被身体捂热的口袋里，只想紧挨着他，紧紧地挨着他。

　　那十分钟的路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幽灵一样落座而下。

　　和她们满眼假惺惺地四目相对，洛纷缊突然有一种错觉，现在困兽之斗的处境是自己罪有应得的，是他那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一次一次妥协带来的恶果。

　　他本可以被保送三年学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偏偏被安排去考取铁饭碗，开启爸妈心中那条财气旺盛、贵气逼人、官气浓郁、前途一片利好的光明大道。

　　那两个女生说得对，当初他是动用了关系，动用了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关系，虽然中途出了岔子，虽然和现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本质上又有何区别，可是反过头来想想，如果他们有这层关系，会信誓旦旦地跟爸妈宣誓要把心中的原则维持得像冰雪一样纯洁无瑕，要不就会遭天打雷劈吗？

　　人性披着羊皮归披着羊皮，一旦被抛开，血淋淋的，谁也比谁好不了哪里去。

　　所以别再说，世道是公平的，后一句应该是对于没有关系的人来说，世道是公平的。

　　否则对于那些人来说，不知死活地拼命，一不小心就可能暴毙而亡。

　　装模作样呆在座位上，洛纷缊只想让自己宕机，让大脑系统长时间无响应，心平气和地度过这一下午，直到所有的情绪被消磨殆尽再重新启动。

　　但是等他再次翻开公司手册才发现，心平气和简直就是一种奢望，每一个字眼上都映射着身边这两个女生尖酸刻薄的嘴脸，一目十行，十行尽挂着咬牙切齿的苦楚。

　　洛纷缊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然后打开网页，想试验一下传说中治疗不开心的一招灵——笑话。结果从上到下划过二十几条，连咧嘴的冲动都没有，让笑话蒙上悲剧主义色彩，还有什么比这更像个笑话的呢！

　　他开始在A4纸上乱画，画满一张以后紧接着又是一张，那一圈又一圈的波浪，仿佛是给时间预留的通道，任其在上面游走。不久前的每一天，他还热情高涨、斗志昂扬，励志要在福布斯富豪榜上留下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笔，可是现在就像是毒瘾再犯的中年老男人，提不起一点精神。

　　想象着美国抽象艺术大师汤伯利在黑板上6行连续的小圈圈，创下7053万美元的高价，几千年之后，自己这几张纸的圈圈弄个地区首富绰绰有余。

　　于是，就在这种自我救赎与自我沦陷的循环中，整整一个下午，洛纷缊终于迎来了下班的钟声。

　　自午餐结束，在公司门口分道扬镳之后，安宜修就再没照面，自始至终，除了洛纷缊，这几个新人都没有机会一睹其盛世容颜，真是忙得没道理，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洛纷缊收拾东西正准备走人。

　　没有一点点防备，安宜修突然出现在部门里，一瞬间那种奇妙的气场，把周围刚刚外溢的散漫气息冲刷得无影无踪，所有的老员工都埋头作用功状。

　　文质彬彬、器宇轩昂，让大波浪眼镜妹、沙宣假小子和披肩长直发小姐姐看得目瞪口呆。

　　没有相互介绍，也没有多余的赘述，安宜修看着一字排开的新人开宗明义，直奔主题：“你们四个，七天的试岗期，一周之后，我们进行企业和专业测试，按照测评成绩，取前两名进入试用期。”

　　大波浪眼镜妹、沙宣假小子和披肩长直发小姐姐都不同程度做了一个“啊”的口型，没有放出声来，在来之前，她们从未收到过这样的信息。

　　唯独洛纷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淘汰也好，宁可在鸡堆里做只凤凰，他也不想在凤凰堆里做只鸡。

　　倒是大波浪眼镜妹、沙宣假小子有些按捺不住，想开口问一下测试范围，但是看着安宜修浑身上下闪烁的“我不容反驳”的光芒，最后选择了缄口不言，转而向部门的前辈请教，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的安排前无古人。

　　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荣光是用自己毋庸置疑的实力争取来的。

　　就这样，在安宜修离开前那一个坚定的眼神中，洛纷缊迎来了这一天的结尾。

　　那个眼神分明在告诉他：有我在，什么都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