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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0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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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夏笔下是几张素描人像,前后左右各种角度全都有,连在一起看是一整套流畅自然的由远及近移动过程。如果画中当事人看到就会发现打从他看韭夏第一眼,他就被韭夏反向盯梢了。
打球嘛,穿着比较清凉,露着胳膊露着腿,没戴帽子。
体态、走路的姿势都可以有不同变化,但颈后骨骼的弧度是成年人很难改变的。结合他抱球那只手凸起的筋脉,行走过程中四肢筋肉线条的变化,韭夏确定了这人肢体上没有科技与狠活,他就只伪装了那张脸。
五官中,耳朵是最难改变的。今日阳光明媚,照在人的耳朵上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就耳垂有一丢丢改造空间。
眼窝的深度也很考究,要同时考虑眉骨的走向颧骨的高度,以及这个人的苹果肌状态与他展现出来的年龄段是否相符。
面部肌肉失真妥妥是易过容的。
还要考虑这人有没有整过容。
整过,尤其是整失败的,那是什么奇形怪状都有可能出现的。
韭夏把所有可变量擦去,余下的,是一副人体骨架。
这是她自己常年伪装,与不同伪装的人打交道而总结出的经验,既然脸和体态不再是识别一个人的标签,那么藏在皮肉之下的骨骼就显得可信许多了。
确定了骨骼形态,再依照她对那人肢体真假的判断一笔笔往上添肉,最后就只有面孔还是模糊的。
韭夏停下笔,到了这一步就足够了。
这一招不一定百分百准确,不过应用在实际中,鲜少会失手。
韭夏给所有打过交道、可能会打交道的人都绘制过这样的图像,不需要看脸,她已经认出他是谁。
郑不凡。
一个出身相术世家的天才少年,五岁就能看面相定气运,铁口直断从未失手,一度被玄门易术的圈子视为明日之星,家族内部更是视其为珍宝,恨不能摆到祖宗牌位旁边一并供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前途一片大好的准相术大师在他十八岁成年那天金盆洗手,并毅然决然撕掉名校录取通知书,改行跑去学了美容美发挖掘机。
家族苦劝无果,痛心疾首之下将其扫地出门,几年后连他在族谱上的名字都划掉了。
自此,郑不凡从人人瞩目走向了泯灭众人,他在发廊打过工,去剧组跟过化妆,还自修过特效化妆相关课程。几年折腾下来,他在妆造领域没有任何建树,却成了某特殊部门的伪装与反伪装顾问。
韭夏会对郑不凡如此了解,就是那时曾有人出高价购买这位神秘顾问的真身资料。
“曾经供职于特殊部门,现在调去非人机密调查处,合情合理嘛。”
韭夏装纸笔进书包的手偷偷打个响指,然后一脸颓败站起身。
她倒要看看,那个郑不凡能不能窥破她这大一新生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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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穿韭夏的假面,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从“朴素的嫂子”面前走过去就已经连底裤都被扒光的郑不凡正在群里嚎叫。
郑不凡:老大有女朋友了,我是不是该换个身份去找他啊?
郑不凡: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成为正房打小三剧情里的过街老鼠啊!
飘飘忽忽的异次元语音一条:这剧情里,过街老鼠是言老大。
老许发来图片,焦点是他手上的解剖刀,背景里是血肉模糊的某长条部位。
郑不凡:……
其余人:……
郑不凡:你把人家命根子都剖了?
老许:言老大不是要详细的查验报告么。
郑不凡:那你就把人家命根子给剖了?
老许:那剖谁的?
郑不凡:……
好半天,异次元再次发出语音:你们应该庆幸言老大不在这个群里。
预感到自己早晚会因为这个八卦群而被言老大灭口的郑不凡蹲在街头,沧桑,可怜,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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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的韭夏决定去校外逛逛,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习惯独来独往,淡忘昨晚的惊魂经历。
虽然她的眼镜磕坏在先,她什么都没看清见。
脱掉校服换上衬衫牛仔裤,韭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想起了霍秋言。
明明是最常规最普通的穿搭,在霍秋言身上怎么就那么诱人呢。
韭夏承认,自己是有点见色起意了。
所以他身上的疑点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比如他救落水儿童时的果断不犹豫和上岸那一下的利索,跟他在教室里表现出的怯懦腿软,落差忒大了些。
她能理解正常人遇见诈尸这种超出认知范围的灵异生物时会有本能的畏惧和逃避,可人的本能又不是只能保留一种,就好像她那位室友,怕吗?肯定是怕的,但她没有丢下韭夏自己跑,更是宁愿暴露身份也要以救人为先。
职业赋予她的责任以及后天无数次关于遇到危险要先保护他人的强化训练塑造了她无可撼动的信念和下意识反应,这是假装不出来的。
儿童落水,还是九月底的冰凉池水,晚救一秒都可能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当时池塘四周没有能够第一时间下去救人的人,霍秋言连热身都没做就跳下去,可见那是他的下意识行为,骤然跳进冷水也没受丝毫影响的强悍身体机能,行动间的利落则是他肌肉记忆的不经意体现。
由此可见,他在教室里的种种表现是在装相。
可惜呀,这人应该没怎么装过柔弱,露馅了——恐惧的尽头是愤怒,愤怒最直接的表现方式是暴力,如果仅仅是受到惊吓,他要么逃跑要么给诈尸一拳再跑,总归就是不该腿软坐到椅子上起不来。
他的目的应该是想多观察一下诈尸,顺带确保教室里的学生们都能安全撤离。可是在韭夏危在旦夕、他自己也够呛躲得过去的紧要关头仍能维持他无力反抗的表演,说明他也早已知晓室友是卧底,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俩玩完。
韭夏叹气:她那位室友初出茅庐就碰上高端局中局,多少是有些点背了。
相比室友,霍秋言的运气要好得多,同时目睹他勇救落水儿童和他吓到腿软的就只有韭夏一个,而她这位关键的目击者,见色起意来着。
韭夏搓搓脸颊,藏好变态的笑意,丧丧地走出去。
也是巧了,她一脚迈出校门就瞧见街对面停着辆白色越野,车头倚着那位,不正是霍秋言么。
霍秋言还是一身随性的衬衫西裤,不同于在校园里为人师表的收敛,此时此刻的他,可以用骚气十足来形容。
韭夏喉头微动,赶忙躲到路边的大树后头。
她才躲好,一个身穿鲜红丝绒长裙的高挑长发美女就从她藏身的这棵树前走了过去。
韭夏躲的是霍秋言的视野范围,因而并不在意会被路过的人看到。以霍秋言长相和他在校园里的人气,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平凡小女生偶遇偷瞄是很正常的。
韭夏是淡定了,那位红衣美女可淡定不了了。
许是踩了石子,她趔趄了一下,优雅从容的步伐变得稍显慌乱,应该是崴到脚了。
恰在此时,霍秋言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红衣美女立即张开双臂,坏坏调笑道:“宝贝儿你迟到了哦,今晚我要狠狠惩罚你。”
回应他这句标准渣男开场白的,是红衣美女五体投地的大礼。
霍秋言吓一跳,赶忙扶她起来。
美女受到惊吓似的,玩命推拒。
霍秋言霸道地将人揽入怀中:“宝贝儿摔疼了吧,快上车,我们去医院。”
美女的性感红唇颤得像是要吃小孩儿。
她的声线比她的唇抖得还要严重,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嫂子在树后头呢。”
霍秋言的嘴角也哆嗦了:“谁?”
美女委屈得都憋出猛男音了:“嫂子!你对象!”
霍秋言:“……”
霍秋言搀扶美女上车时故作自然地朝街对面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仓皇的身影缩到树后头去了。
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的霍秋言面色如常坐进驾驶位,载着美女即将拐出这条街的时候,他在后视镜里看到树后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那张隔太远看不清楚的小脸上,失落的神情却是那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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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夏倚着树干,一只脚尖碾着地上的碎石,一副“我暗恋的人有女朋友了”的沮丧模样。
谁都不曾料想,她这样子其实是憋笑憋出来的内伤。
她一开始没仔细观察那位红衣美女,毕竟注意力全都放在霍秋言身上了嘛。打从美女第一次崴脚,她就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奇怪了起来,因为这美女,她早上不是才画过么。
红裙上面是长袖,下面盖到脚踝,把人包得很严实,奈何穿红裙的是个大老爷们,想要扮演好性感女郎就不会再往胸部以外的衣服里塞任何改变身形的道具,而裙子得体的剪裁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肩胯,看在韭夏眼里,简直无异于一具裸奔的骨架。
韭夏如果是第一次跟他照面,还真不见得能识破他男扮女装的伪装,因为无论神态体态还是走路姿态,他都无可挑剔无懈可击。
可惜呀,他早上出现过一次了。
韭夏吸吸鼻子,失魂落魄走回校园。
她哪还有逛街的心情。
霍秋言跟郑不凡搭档演戏,看来霍秋言也是那个非人机密调查处的人。
她哪还有逛街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