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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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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她对窗中倒影喃喃自语。
“你也来了。”他与她的窗影锁住视线,呢哝吐息却拂在她耳畔。
“你来得好晚。”
“你让我追得好辛苦。”
她唇角笑意隐现。
“现在,你玩够了吗?”
她玩够了吗?
她有一瞬空白,不知如何做答。直觉有什么被忽略,而该问这个问题的人,也不该是他。
他大掌一路沿着她高执双臂抚往她将窗帘紧拽不放的小手,诱她松手,醇浓低语自胸腔深处升涌而出,在她脆弱耳际爱抚盘旋。
“转过来,我有话想告诉你,又琳。”
她心尖轻颤,他如此柔声耳语仿佛正将湿润细吻点点洒落她心头。
她沉醉昏乱,却终究未松手,任他将她自他怀里掀转,仍傻傻揪住窗帘,意图不明地小心护在胸前。
他会要跟她说什么?
他在“爱琳笔记”里一番直抒胸臆,浓烈缠绵又明艳奔放,让她感动流涕,却在这刻微有羞怯,不知如何应对。
他会不会要当面郑重跟她说,他爱她。
这许多年的纠结,他们不论在一起或分离,从未将心意大方呈现在对方眼前,仿佛时时留着最后底限,谁先自动掀开底牌谁便输了一切。
他曾经的俯首认输,她不小心错过,今时此刻,她想亲耳听到,不愿再错过今后任何一次。
她水润大眼殷切凝视他俯近俊容,默默期盼。
“咦?你们还在这里?”
一声娇脆咋呼惊破这刻迷障痴醉。
克里丝啪地一声摁亮厅内水晶吊灯,一时间金光耀眼,片刻前的暧昧模糊,迷离梦幻消逝无踪。
“傅,你怎么动作这么慢,到现在还没搞定?”克里丝咚咚咚踩到两人身边,不屑挑眉上下打量又琳,“象她这种小家碧玉,真的那样难搞?”真想不到。
傅恒忽然头痛,拧揉鼻梁间,眼睁睁目睹又琳自混沌迷眩回复清明理智,“克里丝——”怎么不能再多等几分钟?
“我明明看到你们两个一起进到这里——”又琳终于忆及她扔下旁人一路尾随赶至的缘由,差点被他柔情蜜语蒙混过关!
她忽然生出精干蛮悍,霍然自他掌中脱身,隔出安全距离,精锐眸光笔直射往克里丝。
活象捍卫领土的小母豹。
“还好你看到了,不然这戏真是白演了。”小家碧玉就是这样,小器兮兮不说还常常搞不清状况,害她要多费唇舌费力讲解,“傅跟我说你很难搞,刚好……”她不巧有把柄在他手里,“所以我就帮他一把罗,伉俪情深的做做样子,让你看到,呵,还真被你赌中了耶。”克里丝洋洋自得用纤白手指轻轻戳往傅恒拳头紧握而隐隐抽紧的结实肩头,嘻,弹性极佳。
又琳狠狠颔首,恶瞪傅恒,“你刚刚不是问我玩够没有?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一点都没有。”
“噢,呃……”克里丝无辜大眼圆睁,“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却跟他搅在一起?”又琳复又虎视眈眈瞪回克里丝。
“没有啦。你也知道,预选赛后庆功会很耗时耗力的……”原来小家碧玉发起飙来不输街头悍妇,不容小觑,哎哟,不要这样瞪她啦,她会害怕……
又琳懒得跟她缠战,直入主题,先解决正务,再全力讨伐傅恒,“你们资助的加州大学附属脑科实验室,到底有没有对赛马做违规操作?”
“我只负责选购和出资培育赛马,哪知道那样多啊,技术层面的东西我又不懂——”
“所以你是说科特家的赛马培育的确有违规操作的可能?”
“我可没这样说。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找我谈,药剂公司已经卖给你了,涉嫌黑市赛马的是科特家,怎会跟你们扯上关系?你们的公共关系师只要出面澄清僻谣,说那些脑科实验室早跟科特家划清界线不就好了吗?”
又琳气结,“你完全没概念科特家的公共关系师在做什么是不是?”
“耶?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
他们明知脑科实验室在徐傅接手后,研究方向全面转向,却故意利用这一点撇清关系,强辩这实验室从始至终的研究项目便是高龄人群大脑病变类神经药物,弄到徐傅两家公共关系师进退维谷,若具实相报,简直象在给科特拆台,各界媒体愈加捕风捉影,有料可曝,若顺着科特家说辞将计就计,蓝博药业便蒙不白之冤,总而言之,不论进退都是死局。
大小姐素掌一摊,遗憾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帮你啊。我哥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比我清楚这方面的情况,如果他在,也许他比较能帮到你们。”
又琳绝望叹息,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如果会有帮助,我可以给你科特家公共关系师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直接跟他们交涉?”克里丝被又琳惨淡面容打动,于心不忍,试探提议。
“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跟他们沟通吗?他们要么避而不答,要么阳奉阴违,根本不合作。”
“喔……”克里丝偷偷睨往傅恒求救,“那那,我给他们施施压,让他们合作……?”
“也好。”傅恒超然事外半晌,如同观赏两只小猫干仗,津津有味,这时战事将尽,他才终于不情不愿接手大局,“关于科特家公共关系师事宜,我会明天再跟你具体联系。”他淡淡撂话,只有克里丝听出里面一丝胁迫,她要是象之前一般躲闪回避,他一定不会手软。
克里丝撇撇嘴,老大不高兴。她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时如此受制于人过?
“现在没事了吧?我先走了哦。”赶快回到她熟悉的世界,那里只有疼惜呵护,没有强悍交涉,她的脆弱心灵急需抚慰。“啊对了,”她边风情万种逛向正厅,边头也不回嘟囔,“有些过激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很恐怖很血腥,我的公共关系师前阵子收到过用报纸拼贴的恐吓信说我们虐待动物什么的,你们自己也要小心。拜啦。”
这聒噪源头婀娜远去,偏厅顿时陷入沉寂。
只有水晶顶灯流光溢彩照亮每个角落,无声巨大地烘托填补这刻沉默空白。
下一秒又琳也掉头就走。
他快手一抬将她拦截。
“你去哪里?”
“我今天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挑衅对瞪。轮到他被收拾。
“呵,我也看到了,资质不错,你新认的干哥哥?”他仿佛被唤起心头旧恨,愈发将她上臂攥进手心。
“哪比得过你,科特家大小姐,艳名远播,想必定然技艺超群。”
他好笑,“你在吃醋?”
“我替你高兴。”
“同喜同喜。”
她暗暗咬牙,“你最好让我走,免得耽误我——”
“耽误你什么?帮那书呆子跟上司套近乎?”
“是又怎样?今晚我们还另外有节目——”
他霍然将她拽至眼前,不过咫尺,隐约威吓,“你说谎。”
她倨傲扬眉,“你放我走,看我是不是在说谎。”
他在瞬间改换无赖打法,坏坏咧嘴一笑,“那很遗憾,你跟屁虫一样跟进这里时就应该知道,你今晚要爽约了。”
她一时语塞,小脸飞红,竭力呛声维持尊严,“你到底想怎样?”
“我还有话没讲完。”
“你联手科特家大小姐设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还有话没对我讲完?”
轮到他咬牙,克里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一锅端给又琳,大方到令人捶胸泣血。
“事实并不只是这样——”
“无所谓,我想最重要的部分我都听到了。”
“我想借克里丝试探你的反应是没错,但是我——”
“好,你先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克里丝科特?”
“一天前——”
“你用什么方试让克里丝老实跟你合作?我约她这样久都约她不到?”
“我有几个眼线——”
她震惊抬眼,“你要挟她?拜托,她是个女——”
“又琳,她是你要的不是吗?只要是你要的,不择手段我都弄给你,现在,”他腻语轻唤将她打断,“我很想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谈别人。”顺势便要拖她入怀。
她又抓又掐,呈现前所未有的积极反抗,“你不要顾左右言它,我还在生气!”
二十年前的乖巧柔顺几时变成如此娇横绝决?女人果然纵容不得。
“你到底还要气多久?”他轻易敛去她花拳绣腿绵软攻势,将她团团困进怀里,精壮胸膛细密感受她柔软起伏。
她虎着小脸定定瞪他几秒,忽然恶毒勾起唇角,“本来不气了,准备好要回旧金山,现在又被你自己全搞砸了。”
这招阴狠,摆明又要他悔不当初,仿佛之前所有努力悉数白废,通通都要重头来过。
他俊眼大瞠,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意外惊喜,下一刻竟埋首在她颈窝闷声低笑,胸腔鸣响,甚是舒畅快活,“又琳,你越来越厉害了……”
她小小挣动肩背,试图闪开他无赖躲入她颈间的吻吮攻势。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很认真!”
何止认真,简直声色俱厉,吓死人了。
“好好,你很认真。”他含糊回应,显然注意力在别处,“我也很认真,我很认真地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她被缚在他铁臂间气恼跳脚,“我才没有——”
“我还很认真的想念你,不仅想念你微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工作的样子,努力的样子,哭泣的样子,熟睡的样子,吃饭的样子,喝水的样子,认真的样子,还想念你的声音,你的脖子,”他一一用唇膜拜她颈间细嫩肌肤,“你的耳朵,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
低喃消失。
璀璨水晶吊灯下炽热缠吻的两人搅热一室空气。
“你……”他间隙贴住她唇瓣诱惑低语,“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她迷茫眨眼,却难以聚焦,她应该要跟他说什么吗?
他踌躇半晌,埋在她耳边含糊其词,“你没有看我发给你的邮件吗?”
啊?什么邮件?他这两天有发新邮件给她吗?
他挫败低呜,如果她连邮件都未查收,岂不是白白浪费他一片苦心?他可是豁出命来呕心沥血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把自己的悲壮情史写成朦胧凄美意图不明的爱情散文小说以飨广大痴男怨女,并以强大心理素质顶住评论区倒彩连连的压力,只为让她看到他的赤胆丹心。
她竟没看到吗?
他尤不放弃,喃喃确认,“就是……就是……”等一等,天哪,她在干什么?
“又琳,”他紧急刹车,勉力维持理智,在最后一道防线被她彻底攻破前做理性沟通,“又琳……这个真的很重要,我一定要跟你讲清楚……”
“你好罗嗦……”她嗲声奶气地咕哝抱怨,顾自忙得热火朝天,“都是你起的头,现在你才来喊停……”
啊,这台词好熟悉,她从哪里借鉴来的?
“可,可是……”
“到底是怎样啊?你玩不玩?”她自薄毯里探出粉红小脸,娇憨可人的迷朦抬望,柔润小嘴撒娇噘起,贝齿才不耐咬过下唇濡湿小舌便追出来轻轻舔过。
他脑门即刻轰然燃起连天浓焰,理智?那是个什么玩意?
可是当理智回笼,一切归于平静时,这个话题却迟迟无人碰触提及。
他到底是要跟她讲什么?什么是很重要,他一定要跟她讲清楚的?跟他发给她的邮件有关系吗?如果有,他是不是要向她正式告白?如果是,她岂不是又白白错过?
她哀哀以掌捂眼,若当时她不这么激狂难抑,也许早从他处套出那三个字,也不用她这样辛苦一路从芝加哥盼回旧金山,却怎样也盼不到她要的答案。
当然她也可以在清醒时穷追猛打:你不是说你有话要跟我讲?到底是什么?跟你的邮件有关系吗?你是不是该跟我告白了?喂喂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但是,她不想逼他,逼出来的告白太没诚意。她要他自动自发,发自内心的真情告白,这样才真实才有意义。
可是,她还要等多久才等得到他的告白呢?真是令人苦恼。
她一迳躺在公寓大床上胡思乱想,自怨自艾。身侧枕褥已凉,傅恒的阳刚气息却浅浅存留,淡淡萦绕鼻端,伴她安然闲适继续赖床,心泰神安。她懒懒翻转,舒展四肢伴着巨大呵欠,将头埋进留有傅恒气味的柔软大枕,迷迷糊糊仿佛半梦半醒。
然后她隐隐听到门锁弹响,怕吵醒谁似的轻柔脚步。
大床一边仿佛浅浅塌陷。
有只温暖大手极轻极柔拂开她一脸散乱阵杂的长长发丝,接着便半晌再无动静。
是错觉吗?是不是傅恒回来了?这浓重阳刚气息令人沉醉,真是来自他的枕头吗?如果是,她一定要把这枕头抢来据为己有。
她唇上细痒剥啄缠绵不绝耐心无限令她心疼也令她动容,会这样细细吻她的人,只有一个。
她的惺忪睡眼终于悄悄睁开一条狭缝,朦胧望进他含笑俊眸,眸里尽是温柔宠溺,仿如春日暖阳下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水,波光粼粼。
“嗨,睡美人。”
她纤细双臂懒懒缠上他颈肩,咯咯直笑,充满孩子气,他任她胡乱捣乱他头发,细吻落在她额角颊边。
“我……想你了。”她娇声笑语。
“哦,怎样想?在梦里想?”他愉快挪揄。
她埋在他怀里但笑不语,却忽然明了自己心意。
她何止想他而已。那句话中途拗断,生生转了向,只因时机不对,却清清楚楚提醒她这一刻对自己感情归属的领悟。
她想,不管他怎样想,她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在家里吃饭吧,好不好?我下厨。”她躲在他怀里小声提议,眼眶竟微微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