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青砚

4、第 4 章

　　那天晚上，江一树做了一个梦。
　　他在梦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没有门，没有窗，四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墙壁光滑而又坚硬，任他怎么踢怎么打都出不去。最后他累了，蜷缩在房间的中央睡了过去。
　　这是很久以来，唯一一个没有阿觉的梦。
　　只剩一个人的孤寂感，让他连醒来以后都觉得窒息。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命里只剩下阿觉了呢。

　　少年时候青涩的爱恋，总是会随着时间和距离消磨干净，当初，他抱着如此的期望，逃离了阿觉的身边。
　　但回想起来，看似安全的距离，反倒给了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暗恋的借口。那一丝在阿觉的身边苦苦压抑的诉求，被放任在想象里生根，茁壮，在本就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青春期的推波助澜下，泛滥成了疯狂的思念。
　　但阿觉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只是远远地看着，只要不伸手，不碰触，他还是阿觉的一树，阿觉也总还是他的阿觉。
　　是阿觉主动缩短了这段安全的距离。
　　大学毕业以后，当一树气喘吁吁地拎着行李爬上三楼，看到长高了变成熟了但依然没骨头一样地倚在他的新公寓的门栏上一脸坏笑的阿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进入大学开始，两人间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以前还打打电话，后来就变成了零零星星的短信，再后来，连短信都没有了。一树在大三圣诞节时候寄出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干巴巴地写了几句祝福的话，阿觉回了个短信，里头只有一张笑脸。
　　一树太清楚阿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猫科动物的懒散，只要是对自己好的就统统不拒绝，一旦习惯了就依恋上了，赶都赶不走，直到出现一个对他更好的，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他猜想阿觉是终于生疏他了，却没想到这只猫会有一天偷偷地躲到他的信箱盒子里，突然窜出来吓他一跳。
　　这一吓，魂跑了，心也彻底收不回来了。

　　“跟女朋友吵架了？”午休铃声响起，隔壁办公桌的小唐的椅子滑过来，胳膊肘戳了戳正在发呆的江一树。
　　江一树回头苦笑，“不，家里的猫跑了。”
　　“你还养猫？”小唐露出惊讶的表情，上下打量的眼神令他不由自省，黑框眼镜，一丝不苟的头发，笔挺的衬衫领带，标准的沉闷上班族的打扮，或许真的不像是个会有闲情养宠物的男人。
　　“算……是吧。”恼怒自己没来由的话，江一树慌慌张张地合上电脑，想要打断这个话题。但他的狼狈表情却让小唐扑哧笑了出来。
　　“没什么啦，养猫挺好的，”她再瞟了江一树一眼，“但你听过一句老话么？”
　　“什么？”
　　“男不养猫。”
　　“为什么？”
　　“男人养猫，容易动情啊。”
　　看着江一树突然空白的表情，小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猫跑了就跑了，下一次养狗吧，老实，还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