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十六平米天与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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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这么快就答应了，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吗？”这人难道不知人心险恶吗？
“只要还我项链，让我做什么都行。”
原来如此啊，不愿做坏事却愿意做任何事。真是可爱，嘻嘻。大眼睛心里欢喜，脸上却故作冷静。
“那好，第一件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黑天鹅’的一员了。你是我的手下，要听我差遣。”
“好……那其他两件呢？”这第一件是风宛树意料之中的。
“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狡黠地一笑，“放心吧，项链在我这里丢不了，而且你也可以随时来拿呀。”
风宛树生平第一次因懊恼而翻了下白眼。她算是把自己卖给人家了，女孩言下之意不完成另外两件事就别想离开，而那完成之日又遥遥无期。但承诺是她亲口许下，一言既出便没有反悔的道理。也罢，也许这就是命，她已经两次大劫不死，剩下命交给这个女孩又何妨？虽然屡次耍诈，但女孩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是柔和的，应该坏不到哪里去才是。风宛树想到这里也就认命了，眼神中的反抗也尽数散去。
女孩似乎很满意那双冰蓝眼眸的反应，欣赏收藏品的视线的从风宛树脸上滑过：“我叫小冉，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不方便说。”她还能用那个名字吗？应该不能了。
“切，不告诉我……那就叫你‘好好先生’啰？看你一副烂好人的样子。”
先生？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男的吧？
“我是女的。”
“啊……？！！”
小冉惊讶的时候眼睛瞪得尤其大，风宛树有点担心它们会滚出来。
被认错性别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很瘦，身材高挑又不像其他孩子会穿衣打扮，光是那些训练和授业已经让她忙得喘不过气了。衣柜都是交给下人去打点，以最普通的衬衫长裤、穿着舒适方便为主。
不过这样的外表显然对面前的女孩太有说服力了，只见她连连摇头，上下打量，如果眼神能吃人自己恐怕已经被吞得连渣都不剩了。
“让我摸！”
反抗是徒劳的，而且风宛树的礼仪中没有反抗女性这一条，虽然遇到的女性中也不曾有人对自己做出过同样的举动——袭胸。小冉把自己从肩膀到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来回摸了三遍后，才一脸惊魂未定的坐下身来，大大的眼睛难得发直了。
“太小了……真的太小了……”
“什么太小了？”
“我说你的胸.部太小了！”
“……”
所谓的黑天鹅是由一群流□□孩组成的团体，老大就是眼前这位正叉着腿钦点赃物的大眼睛女孩，据她本人声称昨天满了十四岁，所以依旧是所有人中最大的老大。风宛树在大眼睛第三次睡着后，终于放弃了对“年龄差不会因时间增减”课题的解说。
说是组织，其实除了在一旁用偷来的瓦斯管做饭的“寿司”和被迫留下的风宛树外，其他都是无事聚会、有事撤退的挂名成员而已。而寿司是小冉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女孩，为了一根金枪鱼寿司卷而跟着小冉走了整整十条街，故取名为“寿司”。至于“捡”这个动作的合法性，由于作案者本人也未成年，所以风宛树决定把它更名为“相遇”
“我出门了。”
“老大路上小心。”寿司裹着脏兮兮的围裙朝门口鞠了个躬。
“寿司真乖，等我回来。记得把“先生”喂饱点哈！”在风宛树几番沉默攻势下，小冉终于同意将风宛树的代号由“好好先生”缩短为“先生”，这明显已经比“寿司”高出了好几个等级，而风宛树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由她们叫了。
彭的一声，生满铁锈的门又合上了。
风宛树叹气，来到这间秘密基地已经两天了，却连铁门都没迈出过，每天又是吃又是睡的，楞是当了一回食客。
小冉晚上出门工作，天亮了就带着食物回来睡觉，对风宛树的交代曰：先熟悉基地养好身体，等组织给你任务。
两张课桌，一张缺角床，三套被褥，一个气炉两个气罐，一只收音机……风宛树吃着有些糊的劣质的燕麦泡饭，把这个十六平米的下水道检修室内的布置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背了一遍，终于放下碗站起来。
“先生……”寿司凑过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风宛树，“老大叫你留在基地……如果她回来发现你不在……”
风宛树刚抬起一厘米的脚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回到地面。对淑女礼仪第一条：永远不要让淑女为难。
但风宛树却为难了。她并不是嫌弃这里，既然许下了承诺便一定会履行住下的义务，只是这几天下来她已经躺得浑身无力，怕是再躺就需要复健了。
看风宛树坐下，寿司才开心地转身继续做饭。
“寿司……”
“怎么了，先生？”
“你们老大平时都做些什么工作？”
寿司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很理解风宛树的问题。
“就是，这些吃的用的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哦，这些啊，老大说是问一些有很多很多钱的阿姨伯伯借的，因为只是借一点点就可以让寿司吃饱饱，所以他们不会介意的。”寿司笑着抓了抓脏脏的小脸。
“那……那些阿姨伯伯们知道吗？”
“老大说以后会知道的。”
风宛树吞下嘴里的麦片叹了口气，如果说她们是贼，自己也算吞过赃了。
“先生在难过吗？”寿司突然凑到身前。
“不会，我为什么要难过呢？”揉了揉寿司柔软毛发的头。
“先生难过可以哭哭，寿司不会笑的。老大说了，先生这样刚没了爹娘的不比我们这些天生的孤儿，是比较脆弱、比较会哭哭的。”寿司抱着自己的腿先抽噎了起来，“唔……所以她叫寿司要成熟一点……要好好安慰先生……”
刚没了爹娘吗？风宛树哑然，一股很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幽然转醒，突然胸口闷闷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原来那双乌黑大眼睛中看到的自己是这样的，原来风宛树也可以是软弱的。
“先生放心，老大会保护你的，就像保护寿司一样。”
“寿司乖……不哭。”擦着寿司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自己脸上的湿润反倒顾不上了。
“对了，寿司叫什么名字？”风宛树在饭桌下发现一支笔和半本空白的本子。
“寿司……就叫寿司。”
风宛树突然有点心痛，名字是父母给的，这些孩子生来没有父母，更没有人会在意她们叫什么，只要这小小的房间内能够互相称呼便可以了。
而抛弃名字的自己跟她们比是怎样的懦弱？
“寿司，我来教你写字吧。”这两天她发现寿司和小冉都不识字。倒不是想表现自己，只是吃人食，劳人事，多少也该做些什么。
“先生认得字？！”寿司一直眯着的眼睛突然明亮了，她把锅勺一丢一头扎进角落去。
风宛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只见一向慢郎中的寿司在角落里飞速刨着什么，片刻才抱着一堆破烂的本子起身。
拿着寿司送到眼前的东西一看，竟是一堆文学名著，《源氏物语》、《古都》、《雪国》，甚至还有中文版的《三国演义》和《孟子》。
“先生，这些你都认得？”
在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寿司握着风宛树的手整整崇拜了半个小时，最后才在风宛树好说歹说宣誓画押保证将这些书都念给她听后才放了手。
在这之后的几周，除了听大眼睛讲外面东家混混抢了西家混混女人被北家亲戚打断手之类的新闻外，风宛树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寿司读书写字。
寿司如果在外面的世界应该正是入学年龄，学东西就像海绵吸水一样，从五十音到汉字都背得飞快，不久已经能够读没有平假名注解的《伊豆的舞女》。寿司喜欢舞女姐姐，讨厌懦弱的学生。风宛树笑她好美色，她却严肃的说：因为是孤儿，所以更应该勇往直前留住喜欢的人。
风宛树没有去过普通的学校，所以不知道普通小学生的学习速度是怎样，只知道十三岁念完高中教材的自己被老师称为天才，但明显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天才。如果寿司不是偶尔遗忘一两个汉字的发音来询问自己的话，她都怀疑她根本和自己一样是在中国出生的，不然怎么会学起中文来比日文还快？
在寿司第三次端着猪肉味增汤对着《三国演义》里曹操怒斩蔡瑁张允那段发呆的时候，小冉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拍上桌子。
“喂，我说你们适可而止一点，读书有什么意思啊，书里有猪肉吗，有米饭吗？”
也难怪小冉会生气，之前只要汤里带点肉味寿司都会笑到合不拢嘴连吃三大碗，现在却能夹着一筷子肉等到结了油都不回神，还会在睡觉的时候神采飞扬地背《浪淘沙》。
“老大……”寿司可怜兮兮地看看小冉，又看看风宛树。
“小冉，你别生气。”风宛树放下碗，“明天我和你一起出门吧。”
风宛树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来小冉今天心情不好。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寿司读书的时候，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一条线，还不停地拍着风宛树的肩膀：先生，给你起这个名字真是起对了！（日文里，先生也有老师的意思）以后你教寿司读书，我养你一辈子！当然，小冉不知道自己这句信誓旦旦在大小姐耳中是多么让人脸红的话。
小冉心情不好大多和工作有关，眼尖的风宛树自然不会看漏她今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局促掩饰的手臂上的青紫。本来即使她不发火，风宛树也决定非要让她带上自己不可。
女孩子家，两人总比一个人强，况且自己也能当半个男人用。
“我也该出门了，总不能让我休息一辈子吧？”风宛树夹了一片牛肉到小冉碗里。
“唔恩……”吞下一大口饭，小冉含糊一声，算是应了。
不知为何，那顿小冉吃得特别多，好像多云骤然转晴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十六平米天与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