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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沈流云一行人物纷杂,行迹缓慢,天黑时也只到北岭。北岭盛产裘皮,林中野兽奇多,纵使太子心高气傲也不敢夜间行路,只命探路侍从借宿山下。北岭经受了战乱,许多客栈都关了门,侍从找遍了山脚也只有一家小店,竟只有八间房。太子无奈,只好命手下驻扎店外。沈流云见上房简陋,只怕委屈了解辟寒,就让桃书去唤他来同住。谁知解辟寒确是个死心眼,唯恐坏了礼数,百般推辞不愿,沈流云便作罢,只怪道老狐狸居然养出来一条黄狗。
      用过晚膳,侍者送来一例果盘,沈流云望见盘中鲜橘,突然念起顾怀恩来,便命桃书送些鲜果去与他。桃书却一去小半个时辰,喘着气地回了。沈流云打趣道:“都说北岭山高,里头有成了精的老妖怪,我看果然,不知是哪个洞的狐狸精勾了我们姑娘去?”
      桃书素来同他要好,被他说得笑倒在桌上:“殿下还说呢,我原以为他当住店内,一间间去打听,却都不是他,只好去了外头扎营的地方,又慢慢地问,才在山脚下一座小帐篷里找着了。殿下倒不说慰劳我几声,还怨上我了。”
      沈流云作怜惜状,叠声叫姑娘,连说要给她揉腿,又逗桃书笑了一回才作罢。歇了一会,沈流云挂念其中蹊跷,就哄了桃书提灯,一同去寻顾怀恩。
      彼时,顾怀恩正在帐篷前取了干枝做篝火,沈流云自他背后绕过来,他也并未搭话。
      “公子不在店内安歇吗?”
      顾怀恩做火不停:“怕冲撞贵人。”
      “这里只有三位贵人,公子何来冲撞一说?”
      顾怀恩看他一眼,不应声。沈流云心中自有定数,也不计较他失礼,笑言:“北岭山高有奇兽,我又不善武功,随身只带了个丫鬟,心里实在怕得很。不知道公子可否与我同住,也好护卫我安全?”
      “靖王殿下带的那么多人,难道都是摆设吗?”
      沈流云见他不领情,也不必坚持,转身告辞。顾怀恩却突然改了主意,喊住他:“殿下!我还是为你做一回护卫吧。”
      “公子怎么改主意了?”
      “先前在南都时,我便察觉有人暗中跟随。我尚且如此,何况殿下身份尊贵,不知暗地里有几双眼睛盯着。顾某自视功夫尚可,若真遇上歹人,也可与之一搏。”
      沈流云知他所言为自己暗探,便不言语,又笑起来,露出一个酒窝,等他出招。顾怀恩却似乎不欲深究:“殿下若是无事,稍坐一会吧,待我布置好人手,借您的灯一道回去。”
      沈流云接过话,环视一圈,只见一座木桩勉强充得凳子。他虽素日宽厚待人,同下人亲近,却到底娇生惯养,非软榻不歇,非缂丝不着,便袖手立一旁,看他干活。
      顾怀恩置好了物件,又忙着安排人手兼明日路程,余光扫到他,批翠缎白狐裘,站成寒夜中一株青松。顾怀恩知晓他娇贵,哼过一声不管他,诸事妥帖后才跟随沈流云回房。
      沈流云此行带了三男三女共六位贴身侍者,见顾怀恩无人侍奉梳洗,便指了一个伶俐丫头,名唤翠莺的伺候他。顾怀恩却谢绝了,沈流云笑说:“她可是我这里最伶俐的姑娘,公子倒不喜欢,那换一位侍儿吧。”顾怀恩又摇头,自己卸下玉冠,拧了帕子梳洗。动作娴熟迅速,看着不像是有人伺候惯的。沈流云就也不用桃书,屏退侍者,学着他自己梳洗。
      桃书铺好床退下,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沈流云道:“只有一张床,公子不嫌弃,同我一道睡吧。”
      顾怀恩抱剑坐窗上,望着圆月沉思,闻言看他:“多谢殿下,只怕坏了礼数。”
      沈流云抬头对上他眼睛,倒映出烛光点点,好似星光:“你我是一样的人。”
      顾怀恩笑了一声:“殿下是明白人,知道祸从口出,这种胡话可千万别当着太子面说。”
      “怎么?我与他也是一样人。”
      二人沉默对视,半晌后,顾怀恩道:“还没到秦国,殿下就选了阵营吗?还是擦亮眼睛的好。”
      “什么阵营?我只是答谢公子白日里的橘子罢了。”
      顾怀恩哼笑一声,脱下蟒袍来,随意搭在桌上:“我睡外头吧,方便保护殿下。”
      “也好。公子的衣服我让人挂起来吧,别弄皱了才好。”说着就要唤桃书。
      顾怀恩厉声道:“别碰!”
      沈流云惊了一跳,顾怀恩又缓和下语气来:“殿下看好自己人,我的东西不论什么,碰一碰叫别人看见了,掉的可就是脑袋。”
      “怎么?”
      “太金贵。”
      沈流云见他神色肃穆,不像是玩笑,便猜测其中另有关窍,他不说,也不好问,只好记在心头揣测。今日事多,他也实在无力深究,上了床乖巧躺在内里闭了眼,很快睡了过去。
      沈流云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人来人往。一会是母亲身着殓服七窍流血,同他哭诉“阴阳相隔”;一会是楚国铁骑踏破王城,人声嘈杂,火起纷纷,那烟雾仿佛熏进他鼻腔,逼得他咳个不住。惊醒时才知不是梦。门外火光亮如白昼,浓烟滚滚,桃书仆倒在床前不省人事,顾怀恩也不知去向,只听得人喊“捉刺客!”
      沈流云想眼下乱作一团,还是太子处最保险,挟桃书提剑欲走,一推门,倒与顾怀恩撞个正着。顾怀恩虽肩上带伤,动作却不迟疑,拉了他呵一声“走!”。
      店外连营已烧成火海,太子赤裸上身,批发于肩,手持长剑,被一干勇士围于中央。见沈流云来,众人让开一道,太子笑道:“靖王受惊了!”又突起发难,提剑直刺顾怀恩。沈流云一惊,见无人来护,一时犹疑,被他一掌推开。顾怀恩欺身上前作守状,任太子发招却不落下风。三招过后,太子收手:“贤弟好身手,有伤在身也不输我。”
      “要谢太子体恤,未使全力。我在火中发现了些东西,请太子借一步说话。”
      手下速速清扫出一帐,屏退闲杂供二人商谈。沈流云则被安置于另一帐,帐外重兵把守。见桃树迟迟不醒,沈流云托人传太医,只道自己受惊。通报间,桃书睁了一回眼,呜咽不能言语,身僵不得移动,唯有一根手指不停地划。沈流云手心抵住,她慢慢写起字来,依稀辨认出一个“防”,防太子吗?桃书用力一闭眼,又划了一个“怀”字,复晕了过去。太医来瞧,倒无大碍,是被贼人封了经脉,要施一回针,再慢慢恢复。
      沈流云放了心,守着太医行事,慢慢琢磨“防”字。莫非顾怀恩派了刺客来杀他?
      思索间,太医医治完毕,行了礼要告退。顾怀恩掀帘入,捂着伤口。太医见他此番模样,脸色煞白,呆楞原地。顾怀恩道:“我不害你,留些止血的药给我,我自会包扎。”太医闻言叩谢,留了药忙忙退下。
      顾怀恩上前,见桃书不醒,伸手欲动作。沈流云拦他:“太医施针了。”
      “什么用,你想她经脉全断吗?“沈流云不敢再阻。顾怀恩将她翻过来,当背一掌,桃书猛咳两声,人虽未醒,脸色却好得多了,沈流云稍稍放心。
      顾怀恩脱下上衣敷药,肩头的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也不知他如何忍得住。沈流云不敢再与他亲近,只在一旁看。
      “你的人是我打晕的,这是为她好,她要是追上来必死无疑。”沈流云并不接话,他便自顾自道:“今天的事你不要怕,这些人是为杀我而来,是家事,与你无关。”
      沈流云一时间吃不准他什么意思,顾怀恩包扎完毕,见他还站在那里,颇有些无奈:“贼人已灭,你不必担忧,天亮还早,再睡一会吧,我替你寻一寻你的侍者去。”
      沈流云目送他离去,也无心再睡,躺着眯了一会,乱七八糟地想事情。
      顾怀恩出了帐,径直去了太子处:“确定过了,未见过刺客。赵太后最爱小儿子,太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太子哈哈笑道:“贤弟想多了,靖王自然是贵客。贤弟身上的伤怎样了?”
      “谢过太子,无碍。”
      “贤弟受了伤,也快快安歇去吧。”
      顾怀恩告退。太子脸色一阴,望身后人道“怀恩怀恩,叫的这个名字,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徐卿以为今日如何?”
      徐昭为太子心腹,最知道他的心思:“是不是他贼喊捉贼还不好说。但既然是他找到了贵妃下手的证据,就是有意要扳她一把,不如静观其变,也好煞一煞二皇子。”
      太子以为然,突然又想起来:“月氏女人在的时候,贵妃处处刁难。“徐昭不敢轻易言语皇家之事。太子又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像极了她母亲。绝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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