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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金丝雀的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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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郁醒来时,江眠已经早早起床在卫生间里洗漱了。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拢了一层灰纱,客厅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员正字正圆腔的播报今天天气。
阴天。会下雨。
每一个自然醒的早晨,都伴随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沙沙声,那时候,因为神经的极度放松,对世界的感知也敏感了许多。
他听到江眠“啪”的打开牙膏盖子,挤压在牙刷上,然后伸进嘴里一下一下刷着。他甚至能听到牙刷上的硬毛掠过牙龈时而发出的声响。
他看到他手上的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明明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像他们这样刀尖舔血的人,明明都已经见惯了猩红的血液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会害怕呢?
忽然间,他又开始懊悔起来。当时,那场爆炸后,楚郁完全有机会把江眠接回楚家,鬼使神差的,他放任江眠在世间摸爬滚打,他知道江眠的心一直不在他这里,他总是那样飘忽不定,让他每每见到江眠,就感到惶恐。
江眠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或者说,江眠的前半辈子,只笼统的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父亲江恨松,二是先生楚郁,他从没遇到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他仅仅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的仅有的两种方式。
好人是不存在的,正义也是,他只想让江眠明白他才是对他最好的。
别不知好歹。
如果不知道恶是什么样的,自然也体会不出好是什么,见过好看的人,才会知丑陋的人是何等的令人作呕。
如果不让江眠瞧见世间百态的丑陋之处,又如何能明白他给江眠打造的囚笼的美好之处呢?
到时候,他一定会乖乖的,安静的回到他的金丝笼,并且主动关上牢门。
但现在楚郁后悔了,他的两条腿废了,只能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
他的阿眠,还会听他的话吗?还会乖乖的喊他先生吗?
他会不会怪罪他,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他呢?
一想到这些,楚郁俊朗的眉眼慢慢笼罩了一层阴霾,眼眸深处划过狂乱的疯狂和誓死不休的阴狠。
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如果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不如一起死掉啊,那样,至少我们在结束前还是在一起的啊。
楚郁宠溺的笑了笑,勾起弧度优美的眼尾,眼泪沾湿睫毛在阳光下灿烂的闪耀,像金色碎尘洒在其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真是美丽极了啊!
他当然是爱着江眠的啊,这点毋庸置疑。
但这很难说清,人与人的羁绊本就不是寥寥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
更何况,疯子又怎么会被常人所猜透呢?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就如同穿衬衫时第一颗扣子扣错了,剩下的扣子不管怎么扣都是错的。
这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有完好的结局。
天意如此,天命难违。
楚郁妄想把这一切都掰回正轨。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楚郁现在马上立刻坐时光机回到过去阻止悲剧的发生。但这比他想要把一切掰回去还要不可能。
他掰不回去正轨,时光机也不会存在。
过了这么多年,楚郁终于后悔了一次,可是——
可是,太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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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他开始腐烂,从脸开始如同掉墙皮似的开始一点一点剥落,然后是脖子,躯干,四肢,慢慢地慢慢地开始腐烂,他好像闻到一股子什么东西臭腐的味道。那个腐烂的人两个蓝色的眼球也不见了,空洞洞的两个黑色的眼洞,可站在镜子前的江眠依旧感受到两道锋利的视线紧锁在他的身上。
束缚着他,让他不能逃离。
那个掉了眼珠子的人朝他笑着,微微的笑,嘲讽的笑,大笑,狞笑,然后他的脸皱成一团,干巴巴的像菊花。
唇角大幅度勾起,虚假,虚伪可怜的像小丑,毫无演技可言。
究竟是什么呢?
他病了吗?
总是看见这些,没有的,莫须有的幻觉。
他从镜中看见自己。
越看越奇怪,人为什么要长成这样呢?继而伸手碰了碰脸,从眼睛摸到鼻子,再从鼻子摸到嘴唇,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的一系列动作。
真的是自己吗?
如何才能证明自己不是镜中人呢?
他看着镜子里的他的眼睛,真的是他吗?
但是,真的不是他吗?
"铛——"
"铛——"
浑厚的钟声响彻寂静的早晨。
令人作呕的恶心膩感涌上喉间,血腥味浓重的刺鼻,鲜红的血和瓷白的洗手台,鲜明的对比,生命的鲜红与物质的苍白,爱情的花瓣掺杂其中。
你看见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