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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二:烈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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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也很是精明,听他如此说,哪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口气和态度都软下来一些,“也不是不出门,只是出得少。非是我特意窥探,碰巧撞见罢了。”
“碰巧撞见,大嫂能碰几次的巧?”
碰巧一次叫碰巧,倒叫你见着好几次,岂不是可笑?!
女人似是急于为自己辩白,抢道:“那次,我听见他们说了好一会的话呢。具体说了什么,我是不太记得了,可是字里行间的能听得出来,他们交游有几次了,一定不是近来才开始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叫她说了个全。
虽然她说的不能全信,譬如说,之前还说见着好几次,这只言片语之间,却又转了话口,说是从他们对话中听出来的,但,又不得不信……
李衍心下思忖一二:这个女人说的话,是真的听着也不真,是假的听着也不假,她说得有道理,又没有理由去欺骗他。
“大嫂可曾记得,昨晚,起火前,有什么异样吗?”李衍暗叹一声。
“大人,您看看我们家离那家有多远,我又能知道什么呢?”女人利落地回道。
隔墙有耳,隔了一家的房子,也不在一边,她倒是想知道。
这个女人,应当知道点什么,但她所知道的,必定不是实情,这么个妇道人家,若是让她知道什么真情内幕,还用不用动手了?
李衍并非没注意周围房屋的布局,问上一问,也就是怕错过什么信息。
“今天清晨案发现场,本官还听得几句闲话,说是那家女人,还有两个孩子?是这样吗?”
“正是。只是,起火之后就不知何处去了,没有见到。”
既然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那就先要找到他们才行。要找人,就要知道要找的是几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岁数,是何衣着。而衣着可以随时改变,故而要关注的其实是不易改变的特质。
“那两个孩子,多大了?是男是女?”
如果这场火灾是意外,那女人又怎么晓得昨晚就会发生意外?还这么凑巧地,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中?这真的是巧合?而且,这两个孩子不在,又会到哪里去呢?
“回大人,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两个都是六七岁的年纪,还不甚懂事呢。”
一个带着两个六七岁孩子的母亲,是不会放心让自己的孩子离自己太远的,算起来起火之前都是三更天了,这么晚了,孩子还不回来,那寡妇还不早就急疯了,到处找孩子了,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吗?如果不在家里,即使起了火,她的性命也是无虞。
这还能是意外的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是意外了。
然而,如果是蓄意谋杀,一个寡妇又有什么值得他设计的地方呢?而且,只是单纯地要杀人的话,甚至于临时起意的杀害,都根本没有必要整得这么声势浩大的,就和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大嫂今日所言很有用处,多谢大嫂,本官这便告辞了,”正当他起身要走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屋中原是有两个女人的,而一直在和他说话的只有一个女人。
另一个看着年纪轻一些的女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开口?自始至终,她也没有什么表示,刚才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从她瑟缩的反应来看,或许真的只是不习惯和别的男人说话……
“二位,留步。”
说罢,带着两名差役出了这家住所。
也许是那天在木叶溪边时,他直到最后才注意到那几个说话的女孩子,因而印象并不深刻,又不相识,也不会刻意关注别人的样貌,所以,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不怎么说话的那个女子正是当时木叶溪边的一个姑娘。
“恭送大人。”
李衍走着走着,脚步不自觉慢了下去,他是想到了什么,一道闪光划过他的脑海……
刚才那女人的表情让他想到了小人得志这个词,按说,就她们两人表现出的性格分析,相处之时,该是她处于上风,怎么会流露出那种神态,那种处于阶级之下的人的神色。再一想,另一个女子似乎一直在低着头,周身的气息仿佛与外界融在一起,以至于他都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能做到如此,这也不是个一般人。这么一想,相比起她看向女人时那种惊奇的自然的感觉,那种瑟缩的神态在她身上,就有些刻意为之了。
想到此处,李衍不由皱了眉头,止住了脚步,他意欲回身,去那户人家重新探查一番。
却有些抬不动脚步……一股冷意从后脊梁处蔓延而上,直冲他的大脑,他猛然一回头。
两名差役的神色并无异常,但是他们眼睛中的光线,方向不对,很明显,在他回过头之前,并不是如此眼神。
一刹那的恐慌令他不由开口:“你们……”声音中透着些许颤抖。
两名差役倒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平静地问:“大人,怎么了?”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忧惧,李衍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缓缓说道:“无事。回去吧。”
不管那股寒冷的感觉是不是来自于他们,总之,他要查案,就只好静静地查,尽量不被人发觉。
另一边,那户人家中的确正如李衍所料,不那么平静。
“啪”地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一个女人脸上,弯起食指,挑起这个女人的下巴,拇指捏下,力道不重,轻轻俯身下去,她的动作很是轻佻,却不带任何调笑的意味,一声清冽的女声随之响起:“我告诉你,知道的太多,你只怕是,命不久长。”
跪在地上的女人,眸中的恐惧更加无法掩饰,放大的瞳孔,不自觉上抬的头颅,几乎停滞的呼吸。
屋内安安静静地,更加凸显了这种静谧的气氛。
回到州衙,李衍立刻将两名差役遣去歇息,左手支棱着额头,靠在桌面上,呼吸凝重,满面愁容地坐在州衙后堂之中。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会有人盯上他呢?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目前为止,可以基本肯定,这次火灾,绝非意外。但这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
死者是一个寡妇,平时交游本就不会很广,从方才的询问中不难听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一个与人无争的人。然而,在她死前,却又有不一般的行为,这原本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是按照女人刚才说的,她也只是听到寡妇同人私会,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就更是无从查起了。于是,这条线索也只能暂时中止。那两个失踪的孩子,又是因为什么而失踪……
官银案尚未了结,这宗人命大案又无甚头绪。
那两个孩子失踪的时间想来有些太过凑巧了,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假如说两个孩子不失踪,那么昨晚也一定同他们的母亲一样,也会死在火海之中,如此看来,在这个时间失踪是正好保护了他们……带他们走的人是在保护他们,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于是又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两个孩子,是谁带走的?知道了这个答案,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带走两个孩子的人,从而可以得出这个人和死者的关系,判断其是否有杀害寡妇的动机。因此,这个问题归结到本质,和由火灾并非意外而引发的问题是一致的。
如果这两个问题能得到解决,就可以……
不,还有一点。那股若有若无的刺鼻的气息是什么……那绝不是火焰燃烧留下的味道。
从这几天的经历来看,平州发生的事情,远远不能仅以常理来分析。因此,那个味道同妇人的死,应当是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并不能通过火势是如何起来的,来判断妇人的死因。
也就是说,就算火是寡妇自己放的,也不代表她是自杀而亡。
至于今日清晨仵作所说的,怕也不足为证……并不是说他在说谎,而是就他最后的行为来看,结论,存疑。
正想着今日清晨仵作说的话时,平州知州带了仵作前来,说是有要事回禀。
“李大人……”
二人的面色十分奇怪,尤其是知州,说话时都有一种难以觉察的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相比之下,仵作就平静得多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都见多了,一些会让常人容易畏神惧鬼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见惯不怪了。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用在涉及鬼神的场合,是行不通的。
可还是奇怪啊,身为知州,处理大案要案,也不是常人啊。难道说,是因为上了年纪?不复年轻时候的胆量?
“可是有新的发现?”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仵作又发现了什么。
“正是……”知州已经缓过神来,他看向仵作:“你来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