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君子攸尔

2、娟娟缺月隐云雾，濯濯嘉禾秀稂莠（二）

　　霍望舒气息紊乱，几个起跳尚未跳出燕子楼，口里指责这燕子楼坐落太池河左侧，阁楼众多，画舫更是应接不暇，竟是回海棠巷的渡船都没有，索性返回清风小筑。半躺在檐梁上，右手抚在心口，心跳是再次出现强烈的律动。
　　他不敢闭眼，只要闭眼，脑海里全是虞英英举着烛台看向他的模样，如此既害怕又强撑着的神情。烛光映在虞英英的皎白脸庞上，她跪坐在地，青丝尽披双肩，垂至腰际，滑落木地，刚清洗完的脸颊如映彩霞，丹唇贝齿，口吐香兰，女儿香气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无法逃脱。若不是虞英英审问，霍望舒晃过神来，仓皇地挣脱桎梏，否则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都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来。霍望舒取下腰间挂的小葫芦酒器，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如她脸庞般，举杯对邀，于是仰头一饮，摇头轻笑。
　　要说这修明卫，在周梁朝内举足轻重。对内，身为皇族暗中鹰犬，查权贵、刺内奸，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却又不知其所以；对外，身为周梁朝尖刀，明敌情、破诡计，使海内皆以俯首称臣。修明卫总长叶闻天，原是镇北威武大将军，扶余国南下，奉皇命阻击，与其妻斐羽一雄一雌，叱咤阴山界。然，扶余狡诈，于白杨道设伏，斐羽护夫，战死白杨道。战罢，叶闻天从此销声匿迹，于暗处受皇族差遣，秘密关注扶余动向。霍望舒则是修明卫四品卫员，掌周梁朝三级要密。周梁朝皇帝下令关注碧眸之人。霍望舒受命跟踪虞英英，他出自深山，生性浪荡不羁，武功不凡，受叶闻天赏识，提至修明卫。谁曾想，那虞英英竟是这般青楼女子的女子，直叫霍望舒浪荡之心初动。
　　霍望舒仰头痛饮，回忆起第一次跟踪虞英英的场景。正巧虞英英辞别白面书生，褪去薄纱换上浅绛色大袖衫，将头发拆了随意挽成单螺髻，钗上蝶戏玉兰簪，点上落梅妆，吆上侍儿绿竹，去了西市。望着远去的倩影，霍望舒只觉此女子与平常女子相似，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周梁朝设东、西两市，东市服务于达官显贵与外国权贵，享尽奢华，西市则是汇集东瀛、大秦，回纥等天下海内客商以及奇珍异宝之地。
　　霍望舒躲在人海当中，紧跟着虞英英。见她支开绿竹，左右观望，走进一间名叫“杜若堂”的茶坊。“杜若堂”的东家炒得一手雀舌，却十分神秘。霍望舒跳上茶坊檐顶，倒挂在梁上，只见一位身着靛蓝圆袍，腰挂一串镶玉腰带，身形娇小的男子，心暗想莫不是刚才的白衣书生？倒像个女子。于是饶有兴致的偷听虞英英和其谈话。
　　“英姐，你说我朝国力强盛，为何非要与那扶余和亲。”
　　“嘉月，我且问你，扶余与我朝征战几年？”
　　“十年有一。”
　　“那，为何我朝与回纥结盟？”
　　“因为回纥居左，我朝居右，结盟可形成左右夹击之势，让扶余腹背受敌，以此削弱扶余气焰。可是英姐，扶余近几年的攻略之势愈来愈烈，我朝节节败退，竟退至阴山以南，要是当年的叶将军还在……”
　　霍望舒听到叶闻天三字，警觉起来，眉间紧蹙听到，“嘉月不可妄加揣测。叶将军与我朝战略是我等不可妄言的。”
　　“可，父皇……”
　　“嘉月！慎言。”“父，父亲已在族中挑选适龄女子，英，我害怕。”霍望舒听力非常，看来圆袍男子实为女子，且必是皇族中人，虞英英拉住圆袍女子的手，双手覆住。霍望舒心底不禁对虞英英生出些许赞叹，本以为只是一个徒有好相貌的女子，却寥寥数语明白事理的人。
　　当晚，霍望舒见她回到燕子楼里，与那金吾卫邀杯调情，交际游刃有余，是片叶不沾，便知她狡黠。见她总喜到郊外游山玩水，知她逍遥。见她总喜睡前赏诗，知她尤爱诗书。半月很快，不知觉中，霍望舒对虞英英的看法有点很大的改观。
　　月亮终于从云雾后露了出来，愣愣地朦胧的散发清冷的光芒，飞檐上悬挂的宫铃偶尔发出脆响，燕 子楼内仍是莺歌燕舞，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