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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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万没想到他会在此刻突然苏醒，呆了半晌，手忙脚乱拉开距离，问：“你醒了？”
他安静与我对视良久，开口是一把沉稳中带着迷茫的好声音：“你是……我母亲吗？”
我一愣，说：“我不是你母亲。”
“噗。”对面的里梅发出一声轻哂。
青年又是注视了我一会儿，原本带着些迷惘的大眼睛逐渐清明了些，他撑起身子坐起，瞧了瞧自己身上裹着的纱布，视线再次落于我脸上，大声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咳咳咳……”
他中气十足的嗓音一出，便忍不住咳了起来。我赶紧道：“大人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得小心不要太激动。”
他咳出了一点之前刺出的血，我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他，他接过，道了声谢谢。
为了不让他误会，我解释道：“之前大人昏迷不醒，便施针放了点血。你现在虽无性命之忧，但身体消耗过大，后续仍需静静调养。”
他盯了我良久，又看了看另一旁的里梅，好像认出了什么：“我记得，你们当时也是在无限列车上的乘客？”
我朝里梅看了眼，点点头。
“所以说，是你们救了我？”他的眸子倏然一亮，目光澹澹地望着我们，下一秒竟从榻上起身，朝我们行了个大礼：“二位的救命之恩，我炼狱杏寿郎恨无所报！来日若有机会，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被他这大动作惊了一跳，只担心他还未恢复完全的身子，一旁的里梅却轻笑道：“我你就不用拜了，救你的是这位千代小姐。本来你已经死定了，多亏了她医术高明，才把你从死神手里给救回来的。”
里梅有意无意地强调了“医术”一词，我朝他瞪去一眼。而炼狱杏寿郎没有丝毫怀疑，转而朝我朗声答谢道：“原来如此！您便是伟大的医生大人啊？多亏您妙手回春的医术，我才能重回这人世！即便是神明大人，也比不上您对我的再造之恩！”
他吐字清晰，掷地有声，目光明烈似朝阳，我第一次见如此清明无杂质的眼神，有如赤子般的清澈与坦荡，我不由怔了怔，被他如此率真的夸赞弄得一阵脸红，只得微微低下头。
里梅在旁边忽然道：“既然千代小姐对你恩情深重，那炼狱先生，要不就以身相许，来报千代医生的再造之恩？”
话音一落，我脸色大变，喝止道：“里梅！不要开这种玩笑！”
炼狱杏寿郎似乎也没料到这句话，不由愣了愣。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强忍着怒意对里梅道：“这位大人才刚苏醒还很虚弱，麻烦你去厨房，准备一些药食过来吧，需要多有黑芝麻、姜黄、红糖和黑豆，其余就以清淡为主。”
里梅挑了挑眉，对于我的使唤不以为然，说：“姜黄和红糖是珍贵的材料，这边可没有。”
“没有的话就用大蒜和咖喱吧。”我说，“这些有吗？”
里梅没回答，转身走了。
炼狱杏寿郎看了眼他的方向，朝我问道：“恕我愚钝，请问千代小姐，为何会以大蒜、咖喱这种口味较重的食材替换呢？”
见他问及我的专业领域，我立刻侃侃答之：“姜黄里的姜黄素可以帮助人体抗炎抗氧化，而咖喱里的主要原料，就是姜黄。你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了，但不排除会感染炎症；而大蒜不仅可以杀菌，还能调整血脂、血糖、血液循环，你失血过多，这些包括黑芝麻、黑豆，都是补血益气的良品。”
他认真倾听着我每一个字，时不时点头应和：“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点头，不由微微一笑，继续道：“一般来说，黑色和红色的食物多有补血的功效。黑色的食物入肾，肾藏精，精生髓，髓化血，因此，血的根本也在于肾。至于红色食物补血，理论则源于‘以形补形，以色补色’了。”
炼狱杏寿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千代小姐，您真是令人佩服！”
见他毫不吝啬对我的夸赞，欣喜之余我又有些微窘：“大人过誉了。”
“那时在面馆，是我冒犯您了。”他突然说了句出我意料的话，“每个人都有苦衷，我却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评判他人的行为，是我不够周到，希望千代小姐不要介意！”
我微吃惊，问：“大人记得在面馆见过我？”
他清朗一笑：“嗯！那时你打扮得像个男子，戴着斗笠，还点了一大碗超辣的面！”
回想起那时的窘遇，我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又道：“没想到你们也在那无限列车上啊，真是惊险，看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我立刻道：“大人奋不顾身英勇杀敌，车上的乘客多亏了您才幸免于难。我救治您也是投桃报李，算不得什么再造之恩的。”
更何况……若要究其根本，是里梅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到我面前的，说难听一些，他不过是我用来学反转术式的一个……实验对象。
这样想来，我哪里配得上他这样的夸赞呢？什么妙手回春，什么医术高明，不过是歪门邪道下的错觉罢了。
见我有黯然之态，炼狱杏寿郎问：“你知道，在无限列车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沉吟片刻，并未隐瞒：“嗯，之前听说沿路有杀人魔出没。但……其实是鬼，是吗？”
他并没感到意外，注视着我的眼睛：“你知道鬼的存在？”
我轻点头：“曾经……我被鬼袭击过。”
那晚的噩梦如今依旧时不时缠身，如若不是……
“那还真是不幸啊。”炼狱杏寿郎的话打断了我差点又要翻涌的回忆，他眉头有一瞬的蹙起，尔后又舒展开来，“不过还好！您如今安然无恙，还成了这么厉害的医生！”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称赞和安慰，我一时心影憧憧，强撑起微笑，留下一句：“大人您先休息，我去看看药食准备得如何了。”便起身离开，半掩上和室的门。
我强迫自己不要再追忆过去，一路来到厨房，看到里梅正在烹煮食材。他见我过来，冷淡道：“都按照你的方子在做着，不用特地过来。”
我朝四周打量了下：“我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里梅拒绝得很果断：“不用。”
见他态度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淡，想必是对我刚吼他而不满，但我又何其不无辜？明明是他先开那种荒唐的玩笑的。
“我与炼狱先生不过是初交，对一个陌生人开那种玩笑，是你太过分了。”我仍旧气不打一处来。
谁知里梅却道：“谁说我在开玩笑了？那位炎柱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与你又年龄相当，我是在帮你成全佳事，怎么就过分了？”
“你这叫乱点鸳鸯谱！！”我气得脸涨通红，“儿女之情是一句相配便能成的事吗？你未免也太不把人的感受当回事！跟你的咒术一样，冰冷无情！”
我话说得有点重，但里梅似乎并未生气，他只是幽幽盯了我一会儿，最终移开视线，一边搅着锅里的汤汁一边道：“那位炎柱武艺超群，胆大心细，如若日后能加入我们，是能成为莫大助力的。”
“……”
我呆了一瞬，闻此，才终于恍然。
原来如此，果然……
什么成全佳事，都是借口罢了，里梅不过是想利用炎柱对我的感激，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拉拢炎柱，助力他的野心。
我早该醒悟的，从里梅像拖尸体一样将濒死的炎柱故意送于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该醒悟。
里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他所作的一切，无论好坏，都是有目的的。
而令人悲哀的是，我已与他踩在同一条船上，无法独自上岸了。
……
午餐时间，里梅没有跟我们一同用餐。我亦胃口缺缺，只将饭菜端去给炼狱杏寿郎，他死里逃生，又是个爱吃的，看到这些饭菜自然喜不自胜，诚恳地表达谢意后，便端碗干起了饭来。
“好吃！”
他的吃相依旧香甜豪爽，见我没动筷，不禁问道：“千代小姐，你不吃吗？”
我笑着摇摇头：“我眼下没什么胃口，您先吃吧。”
“是吗？”他望了我一会儿，随即展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继续吃起来，搭配着一句又一句的“好吃！”“美味！”，让我忍不住多瞧了眼这一桌饭菜，不过也就是些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粗茶淡饭，他到底是如何吃出天下珍馐的感觉的？
“好吃！”
“太好吃了！”
……
他的声线和他的吃相一样极具感染力，那幸福得仿佛要飞起来的模样，搭配上他富有辨识力的长相，简直就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头鹰。
“噗……”被他这番模样触动，我不由得扑哧一笑。
见我忍俊偷笑，他停下了动作，放下碗筷，问我：“怎么了？”
我掩唇抿笑，不由问道：“这些明明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粗茶淡饭，大人是如何吃出美味的？”
“是吗？很简单吗？”他难得眨了下眼，看了看碗中的饭，说道：“这黑芝麻米饭香软甘甜，粒粒分明且不粘腻，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说完，他又舀了勺桌上的汤：“这红糖黑豆汤甜而不腻，舒适暖胃，简直恰到好处！”
“还有这番茄玉米，酸甜可口！还有这炖蛋，咸鲜嫩滑，入口即化！”
……
见他评价得如此传神，我的肚子也非常捧场地有了饥饿之感，这时候，他正好将碗筷递与我面前，诚挚道：“千代小姐也尝尝吧！真的很好吃！”
我有些迟疑：“真的……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
我再也抵不住诱惑，尝了一口离我最近的炖蛋……
不知是被他感染，还是里梅的手艺出神入化，我竟然真的尝到了一丝称得上美味的味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他笑问我。
我怔怔地盯着碗里的食物，一时心绪憧憧。多久没有尝到过正常食物的味道了呢？自从身体发生改变后，我尝什么都觉得食之无味。如今竟能尝得一丝美味，大概也是托眼前人的福吧？
“你怎么了？”见我迟迟未回话，炼狱杏寿郎不由问道，“你觉得不好吃？还是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揭过去：“没什么，我觉得很好吃，一直在回味呢。炼狱先生说的果然没错。”
“是吗？那太好了！”他灿烂一笑，“让我们一起继续享用吧！”
“嗯……好。”
和几面之缘的人相对而食，我竟不觉得丝毫不自在，反倒轻松舒适，大概挨过了一场劫难，觉着外头的阳光都有着欢欣宜人的滋味。
饭后，我强势拒绝了炼狱杏寿郎要帮忙的请求，独自将空碗筷端去厨房。里梅并不在里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不到人，这屋子说是他一个朋友闲置的，当时要救人十万紧急，就带我们来了这里。
说起来，里梅的朋友，也会是咒术师吗？
怀着些杂乱无章的心思，我清理完了碗筷。回到和室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位不安分的病人正要走出门外，不由得加快脚步，上前阻止：“炼狱先生！您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请不要随意走动啊……”
见我大惊小怪地，他不由笑道：“嗯！没关系！我自己身体自己还是清楚的！只是见这阳光如此灿烂美妙，不出来走动一番实在可惜啊！”
我无奈道：“那您至少也要通知我一声啊，万一您又有个三长两短的，作为医生我可不得自责……”
我边说着，也要跟着下廊阶，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金灿灿的阳光无所顾忌地撒下来，将我扑面裹住，眼前微微晃了下，脚步便跟着踉跄了一分。
“当心！”
他扶我扶得及时，托住了我的手臂，本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我心中却微微一窘，悄然不觉地缩回自己的手，道了声：“多谢。”
“嗯！”他似乎并未发现我的不自然，应了一声后，便缓步踱于庭院中央。昨夜下的一场小雪已经化了，阳光照在他火一般的发上，如一道划破长长黑夜凌于黎明破晓之上的耀目金光，有着一股浴火重生的味道。
“那时候，碰见了未曾预料到的、十分强劲的鬼。”他眯眼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像在与我道来，也仿佛在自言自语，“即便是我，当时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对于实力差距绝望呢。”
他低声叙述着，我安静聆听着，我猜他根本没在乎我是否能听懂他的话，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隐忍的疼痛，仿佛晶莹的火光中晃过的一道暗影，转瞬便消逝不见了。待他重新睁大双眼看向我时，眼神依旧明亮，声音却是温然的：“所以我真的十分感激您，千代小姐。当时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竟还能看到如此艳丽的阳光，还能同你说着话，吃美味的食物，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他压下音量说话时，嗓音很是沉稳动听，日光染上了山林的颜色投射到他面上，有着硬朗不失柔和的线条，他望着我，稍稍收敛起笑容，认真道：“虽然很想尽快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但我仍有重大责任在身，眼下恐怕不能久留了。”
闻此，我微微愣道：“你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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