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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   二人走在街上,人越来越多,或搀着老人,或抱着拉着幼儿,个个面上喜气洋洋。
      路旁燃着些篝火,孩子们也都跑着、闹着、叫喊着,手上提着各样的灯笼,兔子的、老虎的。
      一盏盏花灯,一直沿着路边挂着,向远处伸展漫延。直到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怕是到了尽头。花灯里的火光跳动着,似仙子曼妙起舞。
      人很多,以朱熠的身高,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一个个黑不溜秋的脑袋。
      气的朱熠只得跳起来看。
      肖逸看他跳来跳去气急败坏的模样,静静的笑,不动声色的抓紧了原本牵着的手。
      突然,人群传来呼声:“啊!是波斯的魔术啊!!”
      于是人全都开始往一个方向涌,挤得朱熠怀疑人生,气得五官变形。
      肖逸从未听过什么波斯,更别讲魔术,有些新鲜的张望着。
      朱熠抬头望到肖逸一脸好奇,卯足了劲一鼓作气的往前挤,被挤的人们有些怨气,肖逸被他拉着,不好意思的连连对着周围的人致着歉意。
      终于冲到最前方,那是木板临时搭的戏台,像是用了没多久,干干净净的。
      搭的也是简单的很,仅几块同色系的布围了个棚子。
      台上立着位绅士,头戴圆筒高帽,身着黑色的宽大西装,胸口还别了一朵巴掌大小的金黄色向日葵,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黑色魔术棍。
      烟灰色的长卷发,被他束在脑后。
      偏女气面庞上深邃的眼窝里一双碧蓝的眸子正含着笑,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好一个异域风情的美人。
      瞥见猛地冲到台前的朱熠,美人轻轻一笑,笑的那是一个风情万种,慢慢的靠近他。
      猛地一挥手,速度之快如闪电,黑色的魔术棍笔直的指着朱熠的头。
      朱熠心里一惊,浑身紧绷着,抓着肖逸的手都攥出了汗。
      只听“嘭——”的一声,彩色的纸花喷了朱熠一身,那根棍子却看不出任何机关。
      众人连声叫好,掌声滔滔如暴雨。
      朱熠还没回过神来,美人摘下胸口的小向日葵别在了朱熠的头上,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精致,一时间竟是人比花娇。
      美人乘机摸了朱熠的小脸,满意的回到了台子中央,取下了他的帽子,继续他的魔术表演。
      朱熠的脸羞的通红,大片大片的红云布满了他的脸,连抖落衣衫上的彩花都显得有些慌忙。
      众人们的叫好声一片接着一片,想是台上的魔术定是很精彩。
      但此刻肖逸却一心望着朱熠,打趣道:“这么害羞吗?平日里也不见得你这样。”
      “他是个女人。”朱熠红着脸说道:“我看见了她的耳洞,手指也是女儿家般细腻纤长,身上用的香也是女儿家爱用的。”说着他抬头看了眼肖逸,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说:“她领口有点低,我那个角度隐隐看见裹胸的布条了。”
      周围太过吵杂,但肖逸看着他的口型,再借着他的表情,心里大概猜了个七八。
      无奈的摇头,开口道:“呵,你观察的还真是仔细。”
      朱熠还想继续看魔术,便不同他再讲了,抖落了衣上的彩花,手便打算摘下头上那朵花。
      肖逸看他带着还挺好看的,也就没帮他拿。
      也不知道那魔术师是怎么别的花,朱熠单手摸了半天也解不开,但又不想弄坏了花,毕竟这花他从未见过。
      于是,就暂时放开了和肖逸牵着的手,双手去解花。
      还没解开,这时,人群突然骚乱起来。
      有人大喊:“有小偷!抓小偷啊!张三那个鳖孙!”
      “张三!抓住张三!”
      “他在那里!站住别跑!”
      “快抓住他!狗东西!”
      “别跑!”
      朱熠被人群冲的跌跌撞撞的,远离了肖逸。
      一个不留意被绊倒在地,挣脱着爬了起来,却已经不在了原来那块,肖逸也是不见了踪影。
      四处都是人声喧沸,他只得隐到一边。
      身旁是个小戏台子,台上端坐着位女子,手中抱着月琴,动情的唱着小曲。
      声音不大,却明亮清透,让人听得清楚。
      朱熠细细的听,曲调缠绵缱绻,却又莫名有些哀伤。
      词让他眼前一亮,竟是杜衡的《梨花钗》。
      杜衡可以说是如今最受欢迎的诗人了,不过刚及冠的年纪,已是燕京最大报社燊时报社的核心诗人之一,实力可窥一斑。
      他的《梨花钗》是一个爱情为主要的叙事长诗,讲的是上元佳节一对才子佳人邂逅的故事。
      才子是落魄才子,佳人是富贵千金。
      上元佳节,佳人却打扮的颇为素雅,仅戴了只梨花钗。身旁也仅留了一位侍女,侍候左右,丝毫没有富贵咄人的嚣张气焰。
      街道上人头传动,一个不留神,便与才子迎面相撞。
      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人一对眼,便是一眼万年。
      梨花钗留在了才子的怀里,算是定情信物。
      之后才子去佳人府上应聘教书先生一职,二人更是情好日密。
      可惜好景不长,佳人的父亲凭一己之私不顾她的意愿把她许给了自己商业伙伴的公子,明显是想通过联姻加固同盟关系。
      而那公子却是个人尽皆知的游手好闲、沉迷女色之徒,日日流连花街柳巷。
      才子得知后,心急如焚,立即找到佳人的父亲,向他坦白提亲。
      但被狠狠拒绝,而且佳人的父亲还买通衙门,私改他的祖籍,诬陷他有暹罗的血统,这无疑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本国人是禁止与他国人私通的,一旦私通,就要被判死刑,生下的孩子也要被贬为奴籍,禁止成婚。
      佳人得知父亲竟然如此狠毒,当晚便在院中朝他寝室拜了三拜,离府而去。
      那晚又恰是上元佳节,街上热闹非凡,又无夜禁,二人便逃离了此地,另寻了一方世外仙境,远离俗世,恩爱白头。
      此诗一出,就立刻引起了一片争论。
      但无可厚非的是诗的美学,杜衡用词之细腻清丽,让人无不动容。
      朱熠看着此时此景,那唱曲的女子竟也有些置身事外、脱俗离尘的意味。
      诗最后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局,但曲却带着哀伤,被女子唱得有些凄凉。
      四周仍是喧闹,朱熠的心却静了下来,进了曲子里。
      想着《梨花钗》刚出时的争议,他好像瞬间明了曲调中的哀伤。
      台上女子一曲终了,台下响起星星零零的掌声。
      不是她唱得不好,而是今晚这场合实在不是听曲的时候,人大多都去看魔术或舞狮舞龙了。
      朱熠手伸进荷包里,摸到了几颗金瓜子,想这东西有些显眼,便走上前塞到了女子手中的荷包里。
      笑着对她说:“好听,再唱一遍吧。”
      女子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红着脸,害羞的点点头。
      喝口水润了喉,又清唱起来,声音婉转动听。
      朱熠听得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悄悄的靠近他。
      趁他不备,猛地冲上前,撞向他的后背。
      一撞完,就拼命的跑了。
      朱熠大惊失色,但身子却不住的往前倒,而前方正是台子的棱。
      暗处的暗卫正欲动身施救,却又停住。
      意外的,朱熠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入目是雪一样的白,却是三月春水一样的暖。
      还带着种说不清的香,淡淡的,沁人心脾,竟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你没事吧?”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那声音很干净,好似起源山间的溪水,又经过竹林,细细的流向了他。
      水自竹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朱熠却觉得这清冷的声音在他的心里注满了暖,暖遍了整个身子。
      他突然就明了以往唾弃的一见钟情是何意思。
      虽然现在还只是听到了声音,身形也只是心里估摸出的七八.
      但他已经想好了定要不择手段的将这个人拴在自己的身边,每晚都用这声音讲睡前故事。
      以往的不屑,在此刻化成了一个个的嘴巴子往他的脸上抽,抽的生疼,心里却像是喝了蜜一样。
      连面上都不经意的带上了笑,轻轻压低了嗓子的讲:“没事。”
      他想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自认为这二字讲的是极轻柔的,还故意压低了嗓子显得自己成熟一点。
      “那能请你放开吗?”
      朱熠一愣,忸怩着,不好意思的放开了他。
      那人身姿挺拔似竹,比他还高上好些,只是身形略显得有些清瘦,棉袍穿在身上还显得单薄。
      棉袍的料子看起来不大便宜,但却很容易皱。
      刚刚接住朱熠时冲劲大,再加上朱熠很紧张,一直抓着他衣服,皱了一大片。
      他低着头,耐心的理着自己的衣服。
      朱熠抬着头看他,未看清他的脸,就被他的金发所吸引。
      金发有些卷曲,长长的散在身后,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光泽上好的绸子,不知摸起来是否如绸子般细腻柔滑。
      着魔似的,朱熠竟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伸手去摸。
      正打算伸手,猛地一回神,及时止住了。
      街边还积着雪,又是一身素白,不像是人了,倒像是什么雪女之类的精怪。
      可,就算是精怪又怎样?
      朱熠抬着头,想看清他的脸。
      毕竟这已经是他决定过一辈子的人,虽说他不太在意样貌,但若长得太过,他也不好下口。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像条白狗一样龇着一口白牙,笑吟吟的讲:“在下梅伊,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何许人也?好让在下亲自前往府上拜谢。”
      男子听到后,停了下来。
      低下头看到一个小孩头顶着朵金色向日葵花,脸上带着大大的笑,讲着老成的话,着实有些有趣。
      开口道:“你的家人呢?你一个人……”
      他话还没讲完,就看到朱熠呆愣着望着他,脸上明明还带着笑,眼泪却猝不及防的往下掉, 像是悲伤来的太突然了,脸上的情绪还未转变好,泪水便汹涌而出。
      朱熠一点一点的敛了笑,任是失神,眼泪流个不停。
      一双哭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瞳孔里。
      这是怎样的一双美丽的眼睛,金的是光,碧的是海。
      这时,世界都寂静了。
      他是个俗人,仅存于诗词歌文里的仙境,他想象不到。
      透过他异色的眸子,却看到了的另一个世界。
      有一碧如洗的天,有烟云轻笼的山,有清净如鉴的川,有轻柔夹香的风,也有四季流转的日月更迭。
      更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翻天。
      白日里,阳光似碎金洒下,在一道道波浪上细细的描上金边,海鸥悠长的叫声荡在海上,不 为取悦任何人,它只为自己见到这一刻美景的愉悦而高歌。
      黑夜里,月光朦胧,千万星光,烟光笼着海面,星辰在海里跳动,海平静而温柔的容纳着万物的脾性。
      或许,身穿红衣的他就该在某天的夜里,从山崖上一跃而起,溺死在这万千星尘的海里。
      不为其它,只为它添上一抹浓烈的艳色。
      可惜,他是朱熠。
      可惜,他是个俗人。
      可惜,他一辈子也出不了燕京,去见真正的海。
      思绪万千,却只是片刻。
      烟花骤然在夜空中绽开,惊醒了朱熠,将他从那个世界剥离,泪也止了。
      本无星的满月之夜,忽然漫天繁星,熠熠生辉。
      小曲还在唱着,依旧是杜衡的《梨花钗》,正唱到才子佳人相会一见钟情那段。
      四周的吵杂也渐渐的响起来,朱熠又回到了人间。
      抬眼就看到男子无措的望着他:“怎么哭了?与家人走失了吗?不认识回家的路?你不要担心,我可以陪你去官府报案。”依旧是干净好听的声音。
      朱熠摇摇头,把注意视线从他的眸子转到了他整张脸上。
      那是烟云缭绕的远黛青山,是寂日严冬的傲雪孤松。
      望着熟悉的面庞,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困死在深宫的女人。
      朱熠摇摇头,拿起袖子就往脸上擦:“没有,你长得好像我娘啊。”
      穆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望着他,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他。看他哭的这么伤心,怕是很难再与他的娘亲相见的吧。
      远处有人在唤着穆旼,催促他快点。
      穆旼面露难色:“我再陪你会儿吧。”
      朱熠摇摇头:“不用了,我兄长快找来了。”
      穆旼垂下眼,点点头,就起身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朱熠眼里盈满了泪水,视线是一片模糊朦胧,借着点点灯光,看着穆旼渐行渐远。
      那人许是等不及了,便来接他,一头烟灰色长卷发,身形与之前表演魔术的姑娘十分相似。
      他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走在灯火里,宛如一对神仙璧人。
      这场景,真是好看的要死,羡慕得朱熠心里直泛酸。
      朱熠还在心里缅怀着自己萌芽时期便结束的爱恋,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蓦然回首,肖逸在他身后,站在灯火从下,惊喜的笑着,显然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可找着你了”说着,却瞥见了他红着的眼眶,皱起了眉。
      刚想说什么,但怕朱熠不想说,话到了嘴边,出来的又成了另一句:“走吧,不是说好去瓦肆的吗?”
      朱熠叹了一口气,摸着腰间的躞蹀带,果然荷包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垂下了头说:“去不成了,被个贼偷去了。”
      肖逸瞧着他这丧气的小模样,差点没忍住手去揉他的脑袋:“走,为兄这有。”
      朱熠任由着肖逸牵着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
      现在他心情复杂,想讲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仍是一张丧脸:“我刚刚瞧见了个姑娘,是将军家的小姐,模样好不俊俏。”
      肖逸一愣,停下了脚步,手也不自觉的收紧,却轻笑着说:“怎么?贤弟心悦了?”
      “这哪能啊,人家怕都是有心上人了。”
      “再说,哪配啊。且不说身份悬殊,就单单那小姐来讲,模样是俊俏不凡,才艺也是出众的很。文武双全,谋略过人,自幼随亲父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天下太平,便人言可畏了起来,说女儿家学男儿不妥当。”
      “别的长处看不到,仅挑着这一处不是错的错议论,将军也不愿意女儿将就,便一直留到了今日。”
      “而我……”
      朱熠拉着肖逸的手,走在前头,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而我凡夫俗子一个,她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人。非垂涎名利或美貌,仅心悦她,心悦她的一切,为她的成就骄傲。我可配不上她。”
      肖逸在后面默默地听着,未发一声,思考着这究竟是哪个将军家的小姐。
      经历过战役,又至今未婚。
      要知道最后的战役也是先皇时期的事了,算下来这位小姐也要近四十岁了。
      而他说是刚刚见了一面,再怎么貌美也不至于让他能跨越这么大的年龄差距吧。
      再说,他也从未听闻过哪家将军府上的小姐会随父出征的,还年近四十都未出嫁。
      这显然他不是在说实话,也许,话中还含着玄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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