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荒天》逆山河

3、雪域

　　雪域
　　颜离站上这片雪地时，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阵恐惧，她极少出现这样的情绪，但她很快稳定了心神。
　　传送阵将她送到了一块悬崖上，向下眺望，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生气，除了白—一片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白。
　　她身着黑色便服，戴着高高的白银头冠，一捧乌黑茂密的秀发全部束在脑后，寒风凛冽，呼啸着掀起她的裙摆和秀发。
　　“这么大的雪原，找一株冰牙草，是比大海捞针。”她内心思忖着，不断在悬崖边踱步观察地形。
　　“看来只能铺阵法了。”她暗自嘟囔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按在柔软的雪面上，口中念道：“寻灵阵，万里探物！”话音刚落，一阵金色的灵力便自她的掌心汹涌而出，结成细密的网状朝四面八方飞速延伸，她双瞳中翻涌着无边无际的银色风暴，很快她就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来自何处：她所检测过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丝灵力！
　　“找我呢么？”一个慵懒邪魅的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
　　她猛的跃起，迅速转身悬在空中警惕地注视着来人。能在自己铺天盖地的寻灵阵中悄无声息地靠近，这人的灵力绝不在她之下，甚至可能比她更高。
　　他身形高大，披着有金线刺绣的黑丝绒斗篷，五官隐在宽大的帽檐下，只隐约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你是什么人？！”颜离在空中一挥，周围的水汽瞬间凝聚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冰棱。
　　“别害怕呀，我刚刚如果打算动手，你早就没命了。”他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她弓着背，丝毫不敢放松，一旦来人有所动作，她便立刻准备用冰棱杀死他。
　　他打了个哈欠：“小姑娘，你讲不讲道理啊？我睡得好好的，你非要铺这个针法弄醒我，还问我是什么人，你真是好无礼。”忽然，他偏过头，看看颜离左肩上的双尾蛇图腾，“你是海洲国的人？”
　　“住嘴，再不交代，我就杀了你！”颜离调动起周身的灵力，金色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片悬崖。
　　“你们这些人……”他摇摇头，“罢了，这么多人都杀了，也不差你一个，死之前记好了，我叫寂落。”他脱下帽子，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下一秒，颜离看见所有的冰棱都转向了自己，同时，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块冰针。
　　寂落，初代无印者，传说中的死亡之神。
　　她倒吸一口气，双手结印，然后向后一倒，笔直地朝崖底坠落，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冰针朝着她下落的方向飞去，她即将触底时，忽然身形一顿，念道：“散！”
　　密密麻麻的冰针迅速避开了她，直挺挺地扎入了谷底。
　　她左脚轻点地面，又凌空飞起，悬崖上，那个形如鬼魅的男人还站在原地。他神色自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和他丝毫没有关系。
　　“看来今天阁下是不会放我走了？”她满脸凄然。
　　“嗯，你绝对走不了了。”
　　颜离缓缓闭上眼睛，睁开时已经满眼杀气，她转动着脖子，骨节咔啦咔咔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原显得格外阴森，她张开双臂，霎时间，空气中传来嗡嗡的响声。“起！”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山崖都传来断裂的声音，寂落双手别在腰后，脚下凭空生出一个金色的法阵，他刚刚浮起，脚下的悬崖瞬间四分五裂，数不清的黑色岩石向空中飞去。
　　颜离周身的灵力暴涨，左肩的印迹在衣服下渗出血红的光。她咬着牙：“是你逼我的！”
　　巨大的岩石向寂落的方向砸去，他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连别在背后的手都没有放下，无数乱石中，他如同一只轻盈的海燕，悠然自得地穿梭在狭窄的缝隙中。
　　颜离双目充满了血丝，她源源不断地从附近的山脉上拔出巨石，可是没有一块石头能碰到他，每次都是刚刚好和他擦身而过。铺天盖地的黑色中，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如果这时用上帝角度看，整片雪原中间，已经出现了无数巨大的黑洞，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很不规律，仿佛地底的恶魔挣扎着想爬出来。宁静的雪域俨然一片人间地狱。
　　巨石不依不饶地向他砸去，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颜离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单手向上一抓：“雷霆之怒！”
　　远处的天空忽然翻涌起一大片乌云，乌云中咆哮着雷和闪电，使得昏暗的云不断挣出暴虐的蓝光。
　　天光瞬间大暗，狂风席卷着雪片四处乱撞。她双眼通红，仿佛扯着雷电向那个方向重重一扔。
　　顷刻间，张狂的雷电源源不断地劈在那堆巨石上，颜离几乎疯狂的脸上也映出诡异的蓝光，她周身细碎电流，黑发和裙摆在狂风中翻涌着，美艳的面容狰狞着，形如鬼魅。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离才收了手，她看着眼前已经了无生机的石堆，双手不住颤抖着，虽然看上去已经安全了，可是她心底的恐惧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浓重。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忽然脸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摸了一把，指尖沾上了鲜红的血。颜离僵硬地扭过脸，寂落毫发未伤地站在她身后，满脸讪笑。
　　“年纪不大，倒是心狠手辣，可惜了，只知道胡乱进攻。”他走上前去，轻轻摘下颜离左肩上的徽章，反手抛入深渊里，“小孩子把戏。”
　　颜离伸出手臂，看着自己的手腕上豁然出现无数道血口，她低下头，同样密密麻麻的血口爬满了她裸露在外的右腿，她疯狂聚合灵力，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操控它，颜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绝望，她跌跪在地，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时，她眼前是柔软的丝绸床帘。颜离努力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正在震撼之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床帘，寂落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
　　颜离大脑一片空白，寂落的脸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加复杂，他薄唇微张，几番欲言又止。空气中弥漫着胶着而尴尬的味道。
　　还是颜先离打破了沉默，她扭过脸，闷声道：“滚出去，我要穿衣服。”
　　寂落一愣，刚想反讥，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只得讪讪收回了手，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颜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给自己变出一身常服，她扯开床帘，眼前宽阔明亮的房间让她有些晃神。
　　“这是哪？”她皱眉。
　　“这是，我的居所。”
　　颜离四下张望，屋内复古又华丽的陈设让她一时无法判断这是哪。
　　当她看向石桌旁那个人的脸时，还是短暂地震撼了一下，他和传说中形如鬼魅的样貌完全不同，很难想象，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容貌，特别是那双眼睛，澄澈透亮，仿佛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英气又温柔，邪美中浸透着纯良。仿佛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寂落不自在地转头看向她，少时，沉声道：“过来坐下吧。”
　　颜离还是有些害怕，对于这个刚刚差点将她粉身碎骨的人，她很难有好感。她刚迈出一步，浑身就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她疼的动弹不得。只狠狠地瞪着他。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没有愈合能力。”寂落瘪瘪嘴。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没有愈合能力？”颜离强忍着疼痛，走到桌边坐下。她醒来时粗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皮肤上没有明显伤痕了，应该是内伤。
　　“你知不知道，按照你的阶位，愈合能力应该是急速状态。”他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道：“可是，仅仅是这点伤，你恢复了整整一天。”
　　“仅仅是这点伤？”颜离回想起自己晕倒前浑身密密麻麻的伤口，她反唇相讥：“那我还要感谢您不杀之恩了？”
　　寂落放下杯子，摇摇头：“不是我，是「风神诅咒」，它帮你挡了致命攻击。”
　　颜离猛的站起身，她恍惚记起记忆最后的蓝色光芒，她满脸不可思议：“你……你说「风神诅咒」在我身体里？这不可能啊！”
　　“帮你挡下最后一击的，确确实实是「风神诅咒」，至于为什么在你身体里，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比这更重要。”
　　“你说。”颜离强忍住内心的不安。
　　他紧紧握住杯子：“墨容，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颜离站在当场，如遭雷击。
　　“墨容……是……是万物神吗？”
　　他的表情非常复杂，仿佛无法接受，又有点悲凉，半晌，他才看向颜离：“我真的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我被关在这里太久，已经不清楚外面的事了。”
　　颜离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人就这样又同时沉默了很久，终于，颜离开口道：“我叫颜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叫我墨容，但是，你还是叫我颜离吧。”
　　他轻轻推过一杯茶水：“先喝口水吧，你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