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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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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向初第二天凌晨就醒了。那时我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睡着,想起个夜,一睁眼就看到何向初眼睛睁着,像是醒了很久的样子,于是悄声问他:“你醒多久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不作声,我想着他是不是脑袋撞坏了,正想问他认不认得我是谁的时候,我看见他流下了两行泪,在暗夜里反射着微弱的光。我愣了一下,说“我去叫医生”,然后转身出了门。就算是他外婆过世的时候都没见他哭,这时候倒是哭了,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哭,让我安慰他,我还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又气又心疼……
何向初应该是属猫的,九命。要是生在古代能成战神。不是有人说,战神往往不是最能打那个,而是最耐打那个?这种人,给他一板砖,他倒下,然后恶狠狠地瞪着你慢慢站起…再给他一板砖,他又倒下,又慢慢站起…使劲全身力给他一个绝杀板砖,他昏死过去,你以为结束了,刚转过身去,他又站起,捡起地上的搬砖恶狠狠往自己头上连拍十多下,生生吓退了你。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猜到,他是这一卦的。没敌人,自己创造敌人也要封神。
那我岂不是他的祭品?卧槽。
醒来之后的前三天,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我也不是时时都在医院,据隔壁床的大爷说,何向初醒着的时候,也不讲话,一天净发呆了。就算是大壮小乔来探班的时候,他也只是多说个一两句,大壮小乔也并没有表示他有反常。我见过他发呆的样子,别人发呆可能就真只是呆,他发呆,总给我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我想着,糟糕了,救人救到了要救心那一步,我可摊上事儿了。这天我买了餐馆里的炖蹄子去看他,进门后,依然开启半自说自话的模式,“来来来,据说吃哪儿补哪儿”。他没反应。前几次他可是规规矩矩就吃了。我看了看他,能活动的那只手里握着手机,猜难道是因为闫和然不联系他?我始终相信,情绪都是一时的,过了就过了,断了的不管过去交情多深,迟早能够时过境迁。于是我一把夺过手机,把筷子递给他,说道:“珍惜眼前蹄”。他看着我不说话。我说:“怎么?又要哭了?”
空气安静了十几秒后,他突然笑了。
从“哼哼哼”那种鼻子里发出来的笑,到轻轻笑出声,到无声的大笑,笑得人都要卷曲了。我心说接下来要哭了吧。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笑戛然而止,然后开始吃饭,而且看起来胃口不错的样子。问我:“你吃了没有?”我说吃了,他说下次他想试试红烧的,我骂了句孙子不给钱还挑。他说钱都给,他钱包里银行卡拿去,欠多少按6%的利息提走。我心说,这难不成是想通了?还是又想出另一种死法了?就在我揣测的时候,他说:“明天帮我把电脑带来一下吧,我要开始搞论文了。”呵!还能想到论文,说明他还不想死。饭后他联系了他的导师和兼职公司,编造了失联的原因,表达了歉意。总的来说,虽然也没变得爱聊天,但是整个人看着精神了。
晚上他执意要我回寝室睡,我担心他的豁然开朗是回光返照,坚持不走。我俩依旧没什么交流,只是前几天他基本不太喝水,怕上厕所麻烦别人,现在倒是敢喝水了,还想下地,被我劝住了,说过两天给你搞个轮椅。结果之后他每见到我,都问:轮椅呢?再之后一天,我去到医院,看见已经有轮椅了。他说:出去溜溜。
我推着他,心想着这孙子这么积极,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本想拒绝,可是也看他呆着可怜,就勉强答应了,出发之前还说:“别坑我啊…”
他说你别忘坑里跳就行。我说我跳坑是为了救人。然后俩人沉默。我缓缓推着他出了住院部,在小花园里溜达起来,看到一个边缘很矮的水池,何向初要过去,我说:干嘛?要水遁啊?
他看了看我,“唔?”我说:“你是有抑郁症吗?据说抑郁症患者总会想死。”
他说:“我没想死……”表情淡然,“我只是想干些出格的事情。”
他给出的这个答案我觉得很有说服力。人生很无聊,我也会时不时做出些疯狂的设想,只是不会实施而已。何向初生活如此压抑,时间久了憋不住了,有些疯狂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
“活了那么久,感觉自己白活了,所以想干点出格的事情,找点刺激。”他说。
“卧槽你绝对没有我刺激你信不信?”我见证的一幕幕都是突发事件,毫无心理建设,这点上来说,我比他刺激多了。
“……”他笑了笑,“感受到了吗?活着的感觉。空气一样习以为常的存在突然被抽离出体,就像被扼住了脖子,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活了下来。失而复得,死而复生…感激我吧你,多宝贵的经历。”
“那你现在痛快了?”
“并没有。”他眼里一片宁静。这个回答我听了有点怕,他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说:“但是不会用极端的方式了。”这话,我信。
“我也会有那种无意义感,”我说,“觉得一天好长,自己就像在烈日下的柏油马路上奔跑,不能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好想逃离一下脚下的路,变成另一个人,体验另一种人生。”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以前常常,现在偶尔。”
“可是看你每天状态还不错。”
很多时候,很多负面的事情,我不愿去斟酌不愿去说,我总觉得,只要语言足够有趣,多惨淡的人生也能品出乐子来。我蹲下看着他,对他说,“因为我相信,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
“……”他想想,问:“比如现在呢?”
“唔……”我想了想,脱口而出,“比如现在你获得了跟我一起去旅游的机会。”
“是吗?”他抬眼看我,表现出一点兴趣:“什么地方?有意思嘛?”
我也没想好,就拿出手机,打开缩略地图,让他闭着眼随便指一个地。他照做了。
“越南?”我说,“走不走?”
“……”他看着我,神色中透出一股稍纵即逝的怀疑,又略带玩味:“走。”
何向初恢复得挺好的,也不再拿着手机了,会和隔壁的老大爷随便的聊两句,有事没事的请护士护工把他挪去轮椅上,自己晃进晃出。
那天逛了小花园之后,我就变成隔天去看他,有时候换大壮和小乔去,都是提前约好的时间。有天下午近六点时,我刚到医院,正打算点个外卖,我女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陆明天!你个混蛋!”
我心说已经3个月没办事儿了,没道理是怀了啊!毕竟我还那么小心,“怎么啦?”
“今天我生日!!!你之前什么时候忘过呀!!!”搁着手机透出一种强大的怨念。
“我没忘!” 妈的我给忘了,“想给你惊喜来着!我们寝室老何不是住院了嘛!我把蛋糕订医院来了,想着到时候接你一起过来过!热闹热闹……”妈的我蛋糕怎么办?
“真的吗?”现在换成了委屈巴巴模式,但更多是怀疑。
“真的呀媳妇儿,”我接着忽悠:“你来吧,你来了我们一起过啊,我还约了大壮小乔给你一起过,要不你晚饭请你小姐妹吃,想吃啥直接刷,吃完了来吹蜡烛?然后晚上我们另作安排?”
半天才给我女朋友哄好了。说是晚上八点多来。我立马通知大壮小乔,小乔倒是积极,还说要代表寝室其余三人给她送礼物,大壮也没意见。
我找了个骑手买了个大大的蛋糕,小乔不嫌路远,绕到市中心买了一只口红,大壮买了些零食饮料,一人躺着,另外三人整整齐齐正襟危坐,等着我的媳妇大人大驾光临。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四人的共享女友呢。
八点半左右,我女朋友出现了。一件露肩黑色上衣,一条波西米亚风花纹的包臀裙,一双绑带夹趾凉鞋,头发微微卷起,涂了个淡淡的口红,这么好看的妞,赚足了大家的眼球,我瞬间觉得真有面子,快步上前搂住她的肩,“来来来,恭候多时了。”
“这蛋糕怎么这么大?!”她吃惊到,对,这蛋糕13寸,本来就仓促,随便找了说得过去的店挑了个巨大无比的蛋糕,掩盖我的诚意瑕疵。
“小舒姐,我们寝室送你的礼物。”小乔恭恭敬敬的递上口红。
“哇!!谢谢…”她看了小乔一眼,满眼欢喜的接过礼物,说:“我可以打开吗?”
“可以啊可以啊…”小乔看她那么开心,也跟着高兴。
“哇!HERA147!”她开心的跳起来,“谢谢小乔,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我不知道呀,我就问了问店员有没有斩男色,她就给我拿了这个,我也不懂。”
“我现在就要涂上!”说罢拿出镜子涂了起来。
说实话,见状我心里总归不舒服。我的蛋糕哪里比不上口红了?倍儿大。还特么用的新西兰进口奶油。
然后大家在一派和气中点了蜡烛分了蛋糕,医院里认识何向初的几乎人人有份,搞的别人以为他生日…没办法,蛋糕太大了…
后来我把女朋友带走了,走的常规套路。在出租车上,她把口红擦掉,舒了一口长气。我说你怎么了?
“不喜欢这个颜色。”她说。
“我看你挺喜欢的呀,兴奋的呀看你。”
“涂上之后才觉得丑我能怎么办?打小乔脸?”
“……”
到了我定了HelloKitty主题的大床房,我们关上门就开始亲热上了。嘴,脖子,胸,脱衣服,脱裙子,脱成套的内衣内裤,听她催情的气息,两具发烫的躯体纠缠在一起,一如往常,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我感到有点累。当时我以为至少她是满意的,并没有想到她可能是在配合我出演,一看见和斩男色口红一个色系的房间时,她已经累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送她到她寝室楼下,她仰着脸,我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她把脸拉下,瞪着我说,“回去吧,死基佬。”
“……”我一脸无奈,可是也不想跟她扯皮了,抱抱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