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爱我》苏一今

4、是非题

　　在矛盾纠结中挨到天亮，谢雨濛迫不及待地起床了，看到青青也是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就知道今夜无眠的人不止一个。
　　“苏轶在哪？我要去见他。”
　　“少庄主在听松阁，见客，少夫人还是等着青青先去和少庄主说说。”看到谢雨濛一溜烟出了门，青青赶忙拦着。
　　“怎么还不让我出院子啊？我是去见苏轶，不是要走人！”青青拦得急了些，倒拦出谢雨濛一肚子火来。
　　毕竟是丞相千金得罪不起，青青也只好放开手，带着谢雨濛往听松阁走去，心里一边暗念，老大你待会儿看见什么可是自找的，千万别拿我撒气。

　　桃花朵朵开，柳絮片片飞，听松阁很美。
　　可惜谢雨濛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如画美景，她若是有这份闲心，又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情。青青带着她笔直往前走，穿过走廊来到正厅，便站住脚：“少夫人，少庄主他们就在里面。”
　　谢雨濛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却不那么趾高气扬了。她是来道歉的，怎么开口还需要再温习一遍。苏轶，对不起，昨晚……不对，应该是苏轶，昨晚对不起，也不对，应该是对不起苏轶，昨晚……
　　谢雨濛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其实形式没有那么重要，表情占很大分数，一定要诚恳……

　　“苏轶，我走了才八天，你就娶亲，分明想省我这杯喜酒，伯母你看他小气……”正厅里传来女人撒娇的声音，虽然不是百灵一样的宛转，可是十分清脆。谢雨濛愣愣地听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推开了门。
　　苏轶愣了，临沫愣了，谢雨濛愣了，青青愣了，在场的人都愣了。
　　谢雨濛迅速扫了一下局面，苏轶站着，脸上宠溺的笑容还没还得及退去，临沫坐着，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正坐上优雅微笑着的女人应该就是苏轶的母亲，那么那个站在苏轶边上，半个肩膀靠着他的女人是谁？
　　谢雨濛脑子里嗡的一声，昨天青青说了一半的那句“还好后来认识了……”炸雷一般在谢雨濛耳边响起，原来就是这个女子改变了苏轶.
　　现在她站在苏轶旁边，靠着他，与他们的婚姻对峙。这也就是在告诉谢雨濛，政治婚姻里，只有她是被牺牲的。好幸福的一家子人，任谁看，都会说谢雨濛是多余的。青青站在谢雨濛身后，默默地支撑着这个唯一的外人。
　　“我是杜凡霜，你一定就是丞相千金林墨玉小姐吧。”大家都愣在那里，还是杜凡霜先回过神来同她打招呼。
　　“不是，我是谢雨濛。”
　　“谢雨濛，好奇怪的名字。阿轶同我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情，这个名字一定是你自己取的吧。”杜凡霜笑得很天真，恩，一定是清纯无邪的江湖少女才迷倒了我们的苏轶。可惜谢雨濛不是，也不稀罕。可是为什么，心里又有点酸酸的？
　　“你来干什么？”谢雨濛看到苏轶的眼里有一丝她可以理解为是厌恶的神色。
　　“我来和你说对不起的，”谢雨濛没有看到临沫的眼色，顾自说了下去，“我要你们放冷涯走是有点任性，可是……可是……”
　　“小涯来过了？你们还要抓他！”一直没开口的苏母一说话，声音就是颤颤的。
　　苏轶垂头不语，临沫赶紧救场：“舅母不是的……”
　　“好了，阿轶，我姜若云的儿子是不会拿剑对着自己兄弟的。”苏母站起身来，不再看他们，转身正要走，瞥见谢雨濛，突然又招手将她唤道跟前：“丫头，我很喜欢你，你跟我来。”
　　谢雨濛迷迷糊糊就跟着姜若云走了，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却发现他们三个正在交换目光，仿佛是在说她。又是好心办坏事啊，谢雨濛哀号一声，灰溜溜走人。

　　“那是小涯小时候最爱玩的玩具。”看到谢雨濛摆弄桌案上的小瓷人，姜若云低声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男孩子玩一个小瓷人很奇怪？一点都不奇怪，那个是照着他母亲的样子做的，他并不知道，可是他一眼就看中了它。”
　　“他母亲？”
　　姜若云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谢雨濛手中的小瓷人。
　　“夫人很疼惜冷涯吧。”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呵，坏人也有亲人，只有亲人不能选择，所以如果按照关系来划分群体，没有人会被拉下。谢雨濛微微笑了，冷涯多幸福，还有人这样牵挂着他。
　　姜若云看着微笑的谢雨濛，开始觉得她很投缘。姜若云为人处世讲究喜好，随性而为，也就是青青所谓的怪脾气。当初不喜欢这场政治婚姻，为杜凡霜叫不平，为苏轶叫屈，所以一直都拖着不搭理谢雨濛，今天见到了真人真面目，才觉得人家姑娘很不错。
　　“咦，你头上的簪子……”姜若云以为自己眼花了。
　　“哦，这个啊……”谢雨濛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簪子，不在意地说，“是苏轶随手插在我头上的，还满好看的不是？”
　　姜若云笑，这根簪子是她的陪嫁物，两年前送给苏轶是叫他给自己中意的女孩子戴上，哪知道这小子随手就送给丞相千金讨好人家去了，看来杜凡霜叫的不冤。

　　谢雨濛想不到这些弯弯曲曲，所以觉得姜若云和善可亲。她在姜若云那里吃了午餐，才恋恋不舍地走人，却不知杜凡霜已经在卢犁院里等她半天了。
　　细看杜凡霜，真是水灵灵一人儿，谢雨濛没有把她当情敌，所以眼光不挑剔，是由衷的赞美。杜凡霜也没有把谢雨濛当情敌，眼光也是很厚道，只觉得勉强算舒服。只是丞相千金，怎么一点雍容华贵或者是知书达礼的味道也没有？
　　杜凡霜微微有些失望，谢雨濛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从来不在这种问题上和人纠缠，所以也不甚在意，可是这个小美人让她很好奇：“你喜欢苏轶？”
　　“是啊，你也对冷涯动心。”杜凡霜大大方方承认，谢雨濛很喜欢她江湖儿女真性情。
　　“我喜欢冷涯也没有用，苏轶他们都不喜欢他。”
　　“是没有用，你已经嫁给苏轶了，冷涯是我们的敌人。”小妮子很天真可是并不傻，立场划分的很明确。
　　“既然苏轶已经娶亲了，那你也不可以喜欢他。”谢雨濛开始较真。
　　“我只是喜欢苏轶，又没说要嫁给他，为什么不可以？”
　　“那我喜欢冷涯，也没说要嫁给他，为什么不可以？”
　　“我没有对不起你，可是你却要与我们为敌。”
　　谢雨濛认输，丫头伶牙俐齿，她斗不过。谢雨濛很好奇苏轶和她相处时是怎么交流的，一句话不对还不被她抢白得噎死。
　　“是，我站到你们对面去了，可是我不能不救冷涯。”
　　“我喜欢你，可是如果你站到冷涯那边，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很喜欢你，可是如果你伤害了冷涯，我也不会手软的。”
　　“你会武功吗？”看到谢雨濛咬牙切齿的样子，杜凡霜很好奇谢雨濛会怎么个不手软法。
　　“我不会，可是你会下毒吗？我会！”没有千年防贼的，只有千年做贼的，都说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她谢雨濛只要活着，就不是可以被忽略的。
　　“……我不会。可是我会一直护着苏轶的。”
　　“那我也会一直护着冷涯的。”谢雨濛争锋相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小气。
　　青青在门外听到两个小女生吵架，差点笑掉大牙。不想一抬头，却发现苏轶正站在她身后，正皱着眉头听着里面两个人的争吵。青青想出声提醒，可是觉得让苏轶听听杜凡霜的表白也不错，于是这么有趣的一段话就这样传播了开去。
　　杜凡霜的话让苏轶很开心，但是谢雨濛这样回护冷涯让他很窝火，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谢雨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轶划入了黑名单。

　　杜凡霜走了不久临沫又来了，谢雨濛迎来送往，乐此不疲。
　　不过和临沫说话比和杜凡霜说话累多了，不仅腹黑，还很晦涩，总让人猜很久，才发现自己又不小心被他套了话去。谢雨濛于是深深感慨要做好国家公务员也是不容易的。
　　“林小姐……”
　　“是谢小姐。”谢雨濛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平会谈。
　　“好吧，谢小姐。你怎么看冷涯这个人？”
　　“和姜姨看法一样。”
　　“苏轶和我都受伤了。”
　　“看到杜凡霜我也很受伤。”吐血。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受伤。
　　“凡霜和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我和苏轶都需要她。”
　　“你是想告诉我不要妄想取代她。”谢雨濛根本就不稀罕好不好。
　　“我是想告诉你其实苏轶也很关心你。”
　　谢雨濛愣住，这个问题她没有深入研究过，只是觉得有时候苏轶对她还是不错的，但是是在她是丞相千金林墨玉的前提下。
　　临沫叹了一口气：“林小姐，你是丞相千金，你的态度代表着丞相的态度，你坚持这么任性，林子仪丞相难免会被你拖累。”
　　怎么，还来威胁，谢雨濛不吃这一套。不过那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子对她还不错，她倒也不想连累人家：“都说了我和丞相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像你们这样活得这么累，我只想好好喜欢我喜欢的人，你们这些冷血的人怎么会懂？！”
　　“冷涯不值得你喜欢。”
　　“只有喜欢不喜欢，计较什么值得不值得！”
　　是这样子的吗？临沫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子身上那种执着的东西。你可以让她伤心痛苦，甚至可以要她屈服，可是你得不到她的认可，也不可能让她改变。她与他们有的是不一样的信仰。不要轻易诋毁或者是改变一个人的信仰，否则你可能会让她的信念和意志全盘崩溃，当然如果你原本就是要一具行尸走肉则例外。
　　“临沫，帮帮我吧，我想离开这里，我要去找冷涯，我很想念他。”
　　临沫沉默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帮你离开这里。”
　　“谢谢你。”谢雨濛也松了一口气。

　　一票同意，一票反对，还有苏轶一票弃权，临沫的提议只能搁后。谢雨濛听到消息气得大骂杜凡霜恶毒苏轶小气，青青听得好笑，只能劝她稍安勿躁，等晚上见了苏轶再说。
　　“苏轶晚上要过来吗？”谢雨濛有些惊讶。
　　“少庄主怎么说都是少夫人的丈夫，总要过来看看少夫人的。”
　　谢雨濛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他俩关系有这么亲密。哪知苏轶只是过来和她一起吃个晚饭，呵，她想多了。
　　“冷涯有什么好？”大碗饭见了底，一直没说话的苏轶才开口。真是比杜凡霜临沫他们逊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醋。
　　“就是比你好。”谢雨濛忍不住要气他一下。
　　“我……至少我能护你周全。”苏轶挑衅地看着谢雨濛手上的伤，那是冷涯划的，就在谢雨濛为了救他而和他们翻脸的时候，他又给了她一剑。
　　“这样说吧。”谢雨濛知道这家伙是一根筋，只能现身说法，“要是杜凡霜刺了你一剑，你会不会就跟着我而不理她了？”
　　“冷涯对你来而言就那么重要？”
　　“原来杜凡霜对你那么重要啊。”谢雨濛微笑看着苏轶的脸慢慢变得绯红。
　　“我是谢雨濛，谢雨濛喜欢冷涯，让我走吧。”谢雨濛收起来笑容，低声恳求他。
　　像临沫一样，苏轶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林墨玉死了，林丞相不知该有多伤心了。”
　　“谢谢你，苏轶。”你是好人，希望你和杜凡霜能幸福。谢雨濛看着苏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忽然有了一丝感伤，到底，她还是抛弃了他们。

　　再次讨论，终于二比一险胜，谢雨濛嘀咕为什么杜凡霜这么看不开。
　　青青打的包袱，轻轻巧巧，背着很合身。谢雨濛从山庄后门孤零零走了出去，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句世态炎凉。苏轶临沫都没有来送行，只有杜凡霜磨了她一个早上，谢雨濛觉得和丫头投缘便顺手将苏轶给的簪子又送给了杜凡霜。
　　出了门，刚想大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想背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夫……哦不，谢小姐。”
　　谢雨濛回头，居然是青青，也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
　　“少庄主让我跟着小姐。”
　　监视？哦不，美其名曰照顾。谢雨濛刚想大手一挥，豪迈说声不用，转而一想，有个丫头跟着打点日常生活也是不赖的，于是点点头，表示接收。

　　“你知道冷涯在哪里吗？”
　　摇头。
　　“你知道该怎么找到他吗？”
　　又是摇头。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怎么走出去。”青青窃窃的声音让谢雨濛回过神来。
　　她们在这里徘徊了很久，可是还是没有走出去，看来悠明山庄外面是个大大的迷宫。如果没有青青，她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了，谢雨濛庆幸刚才脑子转得快，没有立马赶人家走。
　　“青青你带钱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谢雨濛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们这里的货币，只得虚心向青青请教。
　　“没有。”青青还是窃窃的看着她，以前和少庄主出门从来不用带钱的，所有开支都记在悠明山庄的账上，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那怎么办？！”谢雨濛惊叫起来，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和老板开口。
　　“小姐你不用担心，只要报出悠明山庄来，他们自会去安排的。”
　　“我和悠明山庄已经没有关系了。”谢雨濛一口回绝。
　　青青撇撇嘴，心想你不还在用着悠明山庄的下人，哪里算是没有关系，分明关系铁的很。
　　谢雨濛看她的神色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口气不由软了下来：“青青你知道我是来找冷涯的，他和悠明山庄……你也明白，如果我再用悠明山庄的钱，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就是少庄主的一点小意思嘛，意思意思，何必这么认真。
　　青青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吃个霸王餐，再好好帮人家洗碗呗。
　　“不报悠明山庄的帐，那报冷涯的帐可好？”青青鬼主意还不少。
　　谢雨濛本待利落摇头，却又鬼使神差地不住点头，青青窃笑，美美饱吃一顿。
　　结账时叫来伙计，说报冷涯的帐，伙计两手一滩，不屑道：“冷少爷的帐可是当朝公主揽下的，你们要叫冷少爷请客，得先过了湘湘公主一关。”
　　“冷涯和湘湘公主什么关系？”谢雨濛皱眉。
　　“丞相千金林墨玉与悠明少主苏轶是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
　　谢雨濛噎住，酸溜溜地嘟囔着：“就是没有关系咯。”
　　“什么叫没有关系？”不想伙计耳朵鬼精，马上反驳，“林墨玉和苏轶都成亲好几天了，想想也快轮到冷涯和湘湘公主了。”伙计充满了憧憬地微笑着，忽然又拉下脸来，“你们到底付不付钱？再不给钱我可叫喜爷来了。”
　　“什么喜爷？”
　　“呦呵，你够狂，等着！”伙计撂下一句狠话愤愤走了，谢雨濛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再看青青，也是一脸苦涩。
　　“我像是吃霸王餐的吗？”谢雨濛指着自己的脸问青青。
　　“像，太像了可不！”青青奇怪自己说话怎么变成男声了。
　　谢雨濛回头，看到一个很痞子样的男人正挽起衣袖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