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就是圆》山爪

5、零伍

　　第五章

　　待日头近山顶时，一群男丁拜完公山结伴回村去。

　　进了村，周大、周二直接回家，周四跟兄弟几个绕另一条路，边送刘畅回家，边讨论明天去找小白脸算帐的事。

　　拐弯见前面一倩影挎个菜篮子，一扭一扭地迎着他们走来。周四和何小五定睛一看，是刘雪梅，心里雀跃，向前走快了几步。

　　“梅子”

　　两人同时喊道。

　　刘雪梅早看见他们几个了，这会儿端着样，只俏丽地喊了声：“小五哥～”

　　见堂哥和石头走近，矜持地点了点头。

　　周四连个小眼神都没收到，面子有些挂不住，心里也有几分怅然。

　　刘畅见天都黑了，这个堂妹还在外面晃悠，皱着眉头问：“天就要黑了，怎还不着家？”

　　刘雪梅翘起兰花指着篮子里的菜说：“我娘说今晚你们也家来吃饭，让我多摘些菜回去～这临急临了的，可不就晚了么～”

　　刘畅最是听不堂妹这个怪腔调，明明小时候挺彪的一女的，现在整得作里作气，十分不顺眼。

　　“行，那我直接跟你家去，走吧”

　　说完，跟兄弟们挥手道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雪梅对堂哥这样子见怪不怪，跟三人颔首道别，兰花指摸着头上的碎花簪，冲何小五娇俏一笑，转头把耳环甩得玲琅响，踩着小碎步跟刘畅后头回家了。

　　何小五得了刘雪梅个媚眼，低声浪笑。

　　石头一脸见怪不怪地问他：“你送人好东西了？”

　　何小五看了一会刘雪梅走远点方向，带着点潇洒劲儿说：

　　“这不，前两天是她生辰嘛，给她整了点小玩意儿～”

　　周四有点酸，半开玩笑地说：“整了什么好东西，把人梅子乐成那样？”

　　何小五冲他贼兮兮地眨了眨眼，说：“就一点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玩意儿……”

　　石头对这话题本就么多大兴趣，就随口调侃一下，于是跟他俩道别：“嗨，得了，今儿先到这，家去家去，天都要黑了”

　　“行，明儿见”

　　“明儿见～”

　　三人别过，各自回家吃饭去。

　　周四走去周大家的路上，心情仍不见好，他怎么能忘了妹子生辰呢？明明前几天人还特意过来提醒，结果何小五记住了，他半点没上心，活该方才人不搭理自己。

　　虽然觉得老惦记一个姑娘家的生日不好，但现在忘了，似乎更不好。总觉得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债似的，忍不住老想着怎么还上、得还上才行。

　　“哎……这事儿整得，咋这么揪心呢？”

　　转念又想：所以，小五送了什么？是手上的银镯子？耳朵上的玉坠子？还是头上的簪子、花贴、线穗儿？

　　刚才被漠视，一下子晃了神，没看仔细。那自己补点儿啥好……银坠子？

　　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口袋，暗自摇头：不行不行，兜里半个子儿都没了，连根绣花针都买不起……

　　这么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周大家门口了。

　　这会过来，周大嫂显得格外亲和，好酒好菜招呼着，还有一大盆白面儿馒头。孩子们敞开肚子吃得爽快，三兄弟的酒也喝得尽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竟吃到月上山头才放下筷子。

　　周大嫂怕他们酒不够，从偏房又搬了一坛出来，给哥仨满上，然后热络地跟周四说：

　　“老四啊，大嫂前些天相看了几个姑娘，都挺不错的，你看要不要过去人家里瞅一眼？”

　　周二嫂惊奇地看向大嫂，心里嘀咕着：就让老四去相看？也不怕人姑娘家后头不乐意了，找她麻烦？

　　周四今晚心里难受，可劲儿地喝，这会儿已经晕头转向了。听大嫂又说这事儿，脑海里只浮现出方才，刘雪梅冲何小五笑得娇俏的模样，便大着舌头说：

　　“不用我去瞅，嫂子瞅着不错……就行，最好……是个爱笑的大姑娘，不行……是个爱笑的小媳妇儿……也行！嘿嘿嘿……”

　　“嗯，要爱笑的”

　　周大嫂仔细记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挡住周四的浑话。

　　“呸呸呸，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净说酒话！”

　　见周四是真喝醉了，让大儿子跟此女打个灯笼，把他送回去。

　　周二嫂看着他们出去，悄声跟周二说：“你弟有心事啊？才一斤酒就醉成这样……”

　　“你能不能少点儿话？这酒烈，我都有些坐不稳了”，周二揉着太阳穴，粗声粗气地回道。

　　“切……能耐”

　　周二嫂没了话瘾，也不理会周二了，抱起睡着的儿子就往外走。周二跟大哥大嫂打了声招呼，踉踉跄跄地跟着媳妇回家。

　　月亮刚洗漱完，正摊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晾湿掉的发尾。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月亮好奇地起身，想走出看看。

　　周婶正铺着床，余光看见外面摇椅空了，赶紧出去看看。见月亮就要开门出去，跑上前拦阻道：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要去哪？”

　　被周婶抓了个现成的月亮有点不好意思，讨好地解释道：

　　“婶婶，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好像是两个小孩，怕不是夜里找不着家，正要去看看呢～”

　　“这边没别家住了，就剩咱们……还有个周大伯家的么儿住，那混小子常年不着家，也早过弱冠之年了，哪来的小孩子？赶紧回屋去啊”

　　周婶嗔了月亮一眼，把人要往房里带。

　　周文昌和妹妹正拿躺在地上的小叔没办法呢，还剩几个台阶，实在搬不动了。听到三叔公家有动静，猜定是秀儿姑回来上坟了。

　　兄妹俩对视一番，确认过眼神，便壮着胆过去敲门求帮助。

　　“秀儿姑，是您回来了吗？我是昌儿”

　　“我是雪儿，姑，您开开门～”

　　周婶拉着月亮正要往屋里去，听门外敲门的似乎就是周大家的两个孩子，便转身去开门。

　　一看，还真是。

　　“昌儿，你们咋来了？”

　　月亮也好奇地看着门外打着灯笼，光着脚丫子的两孩子。心里小骄傲地想，还真是俩孩子，啧啧啧，我可太厉害了！

　　周文昌兄妹看见月亮，都给惊呆了：我滴个亲娘哎，这是仙女下凡了吗？！

　　见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月亮不解地凑近一步。

　　呀，她动了！周文昌兄妹怕冒犯了神仙姐姐，赶紧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周婶知道月亮不凡的相貌把孩子们都慑住了，也不怪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便是自己半辈子阅人无数，也没见过像月亮这一等一的面貌。

　　张家小姐已是空谷幽兰、气质非凡，但跟月亮比，多了几分冷冽，少了几分灵动。况且，月亮才堪堪豆蔻之年，若是再长几年，怕是不得了啊……

　　为免生事，周婶把月亮往身后藏了藏，柔声再问俩孩子：

　　“你们来找姑姑，可是有什么事？”

　　孩子们这才恍然想起，还在地上躺着的小叔，期期艾艾地说：

　　“小叔醉了，倒在门口，我们抬不动……姑姑你给我们搭把手吧……”

　　周婶往周四躺着地方看去，只见那混小子脸着地，张手张脚趴着呢。

　　让月亮在家呆着别出门，自己跟孩子们过去把人扶进老宅里。

　　月亮扒在门口张望，见那醉汉被周婶抗进门时，还被门框磕了脑门，“哐”的一下，她听着都觉得疼，忙捂着嘴退回去把门关上。

　　“嗬，这味儿，是喝了多少酒啊？”

　　周婶把周四扶到炕上，挥了挥满屋子的酒臭味。

　　“爹他们总共喝了两坛子酒呢～”，见了仙女，现在有点亢奋的周小雪回道。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节制些……”

　　想到在孩子们门前说人爹坏话不好，周婶没在继续吐槽下去，找来薄被给周四盖上，便领着孩子们出了老宅。

　　“你们俩仔细看路回去，别玩闹啊～”

　　周婶叮嘱好孩子们，这才转身回去。周文昌兄妹下坡时，忍不住三叔公家看去，见周婶推门进去，然后把门合上。看来是见不着神仙姐姐了，两人遗憾地照着路往家去。

　　到家两人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他们娘亲赶去洗脚睡觉，一阵折腾下来，犯了困，就把神仙姐姐抛之脑后，在娘亲扇出的徐徐清风中，甜甜睡着了。

　　夜深了，天开始有点凉，月亮躺在软软的被窝里等周婶回来。

　　她惯得粘人睡，之前她是跟张碧睡一屋的，后来张玮夫妇回来住，刘氏嫌后院人多，她就搬到南房跟周婶住。

　　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月亮往院里看去，发现竟有一闪一闪的萤火飘荡在院子里，漂亮极了。

　　月亮心动得做起来，想去出去看个究竟。

　　才掀开被子，周婶就开门进来了，远远地看见屋里月亮两眼放光，周婶赶紧走回屋里把月亮劝睡下。

　　“夜深了，你莫要动弹，小心着凉～”

　　月亮躺回被窝里，看着周婶洗脸解头发，无所事事地问道：

　　“婶婶，那两个小孩子是您侄子侄女么？”

　　周婶梳好头，放下梳子，起身应道：

　　“是啊，去年见他们时还是个小豆丁儿，眨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

　　月亮跟着周婶翻到另一面，看她坐到炕边，继续问道：

　　“那个醉汉呢，可是婶婶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