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就是圆》山爪

24、此起彼伏

　　今年的初雪，也不知怎地，竟没完没了的。

　　周老三家的宅子虽比周四家老宅建得晚，但周老三夫妇过世后，宅子常年失修，草木蛮横，好些都汲着墙角往屋顶撑上去的。

　　平日里没觉得有什么，但真到了如今这番大风大雪天就嘎嘣脆了。

　　四更，满天的鹅绒被风席卷，再重重地砸在树上、屋顶上，噼里啪啦好不闹腾。才长没几年的小树哪里见过这般世面，躲避不及，直被厚厚的冰雪压垮身躯，扑倒一侧，撞坏了同样木头心的窗。

　　刺骨的寒风涌进冷清的屋内，吹过熟睡人了脸庞，扰乱了月亮的梦。

　　“来人……”

　　她睡得不舒坦，哼哼唧唧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自己翻身摸寻着，直到把冰冷的手和脸都贴上热源汲取了源源不断的暖意，这才再一次安然回到梦乡里。

　　天微微泛亮时，风渐止，只剩细绒小雪陆陆续续下着。早起的公鸡开始打鸣，一声声地，隔着一片宽广的麦田也依然雄壮嘹响。

　　周四在鸡鸣中悠悠醒来，下意识地翻身平躺，但背后却被东西挡着。他回头望去，是根顶梁的大柱子，以护着他的伤口。

　　“嘶……”

　　后仰不小心撕扯到背上的伤，周四下意识往前趴下身子，前面却有一团绵软挡住。他疑惑地低头看小小隆起的被褥，用仅能动弹的右手把被子掀开。

　　却见月亮缩成一团，两手贴着他的胸膛，脑袋瓜子垫在他的臂弯中，睡得十分香甜。

　　周四静静地看着，内心却万马奔腾。

　　这是什么状况？小仙女怎么跟自己躺一个窝里了？他对她做了什么？！

　　清晨的冬风轻轻吹过，周四背后竖起的汗毛随风飘荡。他颤颤巍巍地用唯一一只能动弹的手，将被子又往下拉了半尺。

　　看到自己，浑身上下不着一寸地跟月亮贴在一起，周四愤然闭上双眼，自我唾弃道：

　　禽兽啊！

　　没了温暖的被窝，月亮冷得直哆嗦。只见她紧闭双眼，嘟着小嘴，倔强地往周四怀里钻，像只挖洞的小老鼠似的，一拱一拱地扒拉。

　　两只脚丫子也没闲着，顺着大腿往上蹭，然后一失足，蹬进周四腿窝窝里，疼得他眼角泛泪，用手捂住。

　　“额！”

　　“嗯？”

　　月亮被吵醒了，头脑昏胀，眼睛也睁不来。听到周四有动静，熟练地伸手去试探他的体温，正常，便把被子拉起来给他盖好。

　　周四心里虚晃，一下子愣在那里，屏住呼吸，不搞动弹。

　　月亮给周四盖好被子，自己便撑不住了，无力地缩回方才躺着的位置，双手护着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四定了好一会，左手实在麻痹不已，他悄悄抽出来，坐起小幅度地活动身体。

　　也是奇怪，他动动四肢，拍拍自己胸膛，心里十分诧异：明明伤得不轻，可他觉得混身都得劲儿。

　　除了背后的刀伤太重，现在还伤口未合之外，身上其他小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就连手心的勒伤，如今也已然结痂将愈。

　　周四张开双手，手上松松垮垮地绑着布条，布条里面裹着药草渣子，晃两下就能掉一地。

　　可能是想重新绑牢些，也可能是好多年没人给自己包扎过伤口了，恍如隔世般让他难以适从，周四愣愣呆呆地解布条的结，却发现看着松散的布条，结打得十分紧，怎么扣都扣不开半点缝隙。

　　周四左右扣拉几下，便宣告放弃，惯性低两手一甩，粉尘飞扬。

　　“哈啾！”

　　月亮昏昏沉沉之下吸入粉尘，大了个大喷嚏，又因鼻子酸堵，直冲撞上头，地转天旋的，好不精彩。她赶紧扶住一旁，强行撑开眼睛稳住自己。

　　月亮两手搭过来，周四不敢动弹半分，见月亮恍恍惚惚似要倒下，他才慌忙把她扶住。

　　“哎，小心……”

　　也亏得月亮瘦小，不然此时的周四可没这么大力气扶得住。月亮闻声抬头，看竟是躺了两天两夜的人，高兴极了：

　　“周四哥，你醒啦！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月亮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月亮？哎？月亮？”

　　周四强忍疼痛，双臂用力一提，将人抱稳。

　　小小人儿窝在周四怀里，体热烫人，周四这才惊觉，月亮红彤彤的小脸并不是被子给捂的，而是着了风寒，烧得厉害。

　　风一阵阵吹过来，周四被吹得头皮发麻，才醒起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他往下看了眼，默默仰头避之，心情焦灼不已：

　　禽兽啊！他竟然就这样抱着小仙女？娘了个里啷喂！

　　周四赶紧把月亮放下，扯了块烂布裹身，环顾四周，发现屋里四处漏风，没得丁点儿热气，唯一暖和点的地方，就是地上的两床被子了。

　　然而，现在这两床被子，也被自己一身的血水药粉末糊得脏兮兮，硬邦邦的不能入眼。而且地上忒凉，月亮又不像自己，皮糙肉厚的，躺久了怕是会冻伤她。

　　周四连被子带人抱上炕，心想，也是自己不中用，直接晕趴了，难为月亮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费老鼻子劲儿照顾他，还把自己给整病了。

　　在屋里翻出三叔的旧衣服，周四护着伤口小心穿好衣裳，拿帽子给月亮带上，确保寒风近不了她身，便扶着墙往外走。

　　推开房门，外面已然是白茫茫一片，周四惊叹：今年的初雪来得委实过晚，竟连着深冬的大雪一起下了。

　　又见东南角树压在半塌的土墙上，枝桠粗壮，一直蔓延到大门口。

　　周四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大门横掉在地上，而大门依旧紧闭，周四用力推拉几下，纹丝不动，外头堵住的树梢，雪堆得老高，结冰结块的，似跟门黏在一起般。

　　看来月亮是想着出去找人求助的，怎奈横祸挡路，苦她求助无门，孤身一人自顾不暇……

　　周四脑子里想的是可怜，心里却热乎得很。

　　揉揉鼓胀的心口，周四掉头走去后头炕口。他得先把炕热起来，再想办法出去，请村里的何伯来给月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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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二人世界呢，这么大家都在唱独角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