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就是圆》山爪

2、零贰

　　昨天张玮找她，话里话外想要娶月亮为平妻。

　　张玮成亲后便和媳妇搬出去住，半年前偶然回家看见月亮，便起了念想，没多久就哄着媳妇搬回家住，好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奈何月亮人小不懂情趣，张玮见暗示不成，只好开口跟妹妹要人。

　　张碧起初是心动的。

　　月亮将要及笄，奈何无亲无故，上不得户籍，是黑户，许不到良人。与其以后到别家不受待见，被欺负了去，不如就留在张家。

　　哥哥嫂嫂成亲多年无子嗣，过两年月亮给张家添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便不愁了。

　　但是今天看来，嫂嫂是极其不待见月亮的。而月亮娇嫩的手脚，不经意间优雅的姿态，都让张碧隐隐不安。

　　若是自己贸贸然帮月亮作主，万一她家人找上门来，是招惹不得的人物，那……张碧真担心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啊……

　　月亮把最后一扇黄豆摘完，轻呼一口气，抬头发现张碧拈着一扇黄豆夹子，看自己发呆。

　　“小姐？”

　　见张碧没反应，月亮凑近些，提声唤道：

　　“小姐？～”

　　张碧恍惚间回神，就看到月亮放大的脸，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

　　“啊……什么事？”

　　月亮见张碧回神了，抱起装着黄豆的篮子，朝张碧手里使眼神说：

　　“我把其他黄豆夹子都掰了，就差小姐你手里的了哦～”

　　张碧跟着低头看自己手上的黄豆夹子，三两下把黄豆捡进篮子里。

　　“哦，好了，给”

　　“小姐你且在这等我一等，我把豆子给周婶便与你回书房～”

　　张碧点头应到，“好”

　　将篮子里的黄豆拢好，月亮抬脚一蹦一跳地往灶房走去。

　　今晚都是凉拌的小菜，周婶说不用帮忙。刚好小姐的书还没抄完呢，她可以陪小姐抄书。

　　月亮心里雀跃道：太好了，又可以去书房看话本子～

　　再说刘畅几人，出了山南县城门往北，直接上官道，赶郡防锁上前回家。

　　山南县隶属峖会郡，他们几个并非峖会本郡人，乃芜扶郡朝东人士。

　　芜扶郡和峖会郡是两个相邻的州郡，而山南县又和朝东县挨得近。所以哥几个除了在自家门口混营生，偶尔也会来山南县找找活计。

　　也正是因此，刘畅偶然间在山南县的张家书肆认识了张碧，一见钟情。得了空就领兄弟们去买书，也不管看不看得懂。

　　前几天，刘畅四个跟山南镖局的人运一批货，镖局的人负责押运，他们几个负责搬。估计是及贵重的东西，这一趟他们每人得了足足一两银子。

　　刘畅乐呵，银子还烫手呢，就赶紧跑到首饰铺，挑了支漂亮的花簪子要送给心上人儿。

　　去书肆的路上，他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像张碧马上就要成他媳妇似的。但不管怎样，周四几个也替他高兴，毕竟张碧这么个城里姑娘，确实很漂亮。

　　结果，人姑娘不仅不接受刘畅，连那么好看的花簪子也不屑一顾。见刘畅缠得紧，连忙从后门溜走了。

　　刘畅也是犟脾气上来了，追着张碧就是要人家收下花簪子，不收便硬塞，于是便有了后面的那场英雄救美。

　　当然，英雄是别人当，他们只是被痛打的狗子……

　　刘畅被眼前咸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晃得脑门发胀，抬起紧捏着花簪子的手挡眼。看见眼前晃晃啷啷的簪子，想起方才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糗样，恼得直想把簪子摔烂。

　　何小五眼神好，看老大举手要丢掉的模样，赶紧走快两步凑过去说：

　　“哎～老大，你不要了给我啊，我拿回去给我老娘婶子们耍”

　　周四翻了个白眼，说：“你就吹吧，怕不是想蹭来送给哪个相好才真！”

　　何小五见兄弟捅破了心思，厚脸皮地嘿嘿一笑。

　　这么艳的花簪子，他老娘婶子肯定带不了，带出去也招笑话。但村里的小媳妇儿大姑娘们就不一样了，得了这么个宝贝，还不得扑过来喊他心肝儿甜蜜饯？

　　刘畅正糟心呢，只想丢了手里这东西好解气，见兄弟讨取，二话不说丢了过去。何小五赶紧接住，麻溜地往兜里揣严实。

　　真把簪子送了出去，刘畅立马肉疼了：妈蛋！那可是老子几天的辛苦钱啊！

　　刘畅这会疼得真真切切，肃青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去。快憋不住了，他要回家盖上被子，好好哭一哭才行……

　　其他三人目送刘畅回去后，约好明天碰头的时间，也散了各自回家去。

　　刘畅、何小五和石头家都在村正里，就周四家最远，到了村尾，还得过一片麦田才到。他这是梨花村的旧址，现在大家都搬到对面住了。

　　这边破旧的老房子，倒的倒，拆的拆，如今也只剩周四家和边上三叔公家的老房子屹立不倒。不过人三叔公早去了，底下没子嗣，就一个女儿，每年回来扫扫墓。

　　周四两个哥哥娶了媳妇后，陆续在新村里起了房子，把老宅留给最小的弟弟。当然，嫂子们能同意，分了周四老宅，那哥哥们就分田地。

　　反正，周四成天出去混事，好吃懒做的，也种不出半粒粮食来。

　　周四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家，看见大侄子站在门口等他。

　　“昌儿”

　　周文昌守好一会了，眼看着天就快黑下来，一个人在这慎得慌。也不知道没个定数的小叔今天回不回来，他盘算着，等日头进了山就回家。

　　好在小叔回来了。

　　“叔，我爹让你家去吃饭”

　　周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问：“嘛？你爹发财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村难日，梨花村家家户户都会阖家吃团圆饭，以表对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感激和珍惜。

　　周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把拍在侄子稚嫩的肩背上，“走吧”

　　周大、周二都是在村尾建的房子，跟老宅就隔了片麦田。周四跟侄子走到周大家，满满一大桌人刚准备上菜吃饭。

　　菜刚上桌，周二嫂把菜碟边上将掉不掉的猪油渣扯下来，往儿子嘴里塞。见周文昌领着周四过来了，朗声说：

　　“哎，可真打巧儿，左等右等不见人，这菜一上桌，人就到了”

　　已经有些小姑娘脾性的周小雪看二婶这样，轻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回灶房继续端菜去。

　　周大、周二坐在上位，正到着酒，看到小弟回来了，十分高兴。周大放下酒坛子，冲周四说：

　　“哎呀，就知道你能赶回来，快快快，坐下咱兄弟仨先喝几杯！”

　　待周四坐下，一大碗酒就推倒跟前，三兄弟拿起，二话不说就是一口闷。

　　周大嫂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见三兄弟又虎起来了，连忙把窝窝头塞到周四碗里。

　　“先吃，吃饱了你们再喝”

　　今天算是过节，整桌的凉拌菜里难得有一盘白菜猪肉炖粉条。周二嫂眼明手快地把肉挑出来，直接塞儿子嘴里。

　　周四举起筷子就往那盘肉菜夹，一筷子下去，夹上来的只有白菜叶儿。再看看二嫂，啧啧啧，跟练过似的，一夹一个准儿。

　　虽说没几个肉，但不管怎样，大嫂煮的总比自己搅的猪食强。周四三下五除二，就着菜叶子吃了五六个窝窝头。

　　周大嫂看着都有些肉痛，那可够她一家五口一顿的量了……

　　周二嫂看小叔那样，心里也嫌弃。一个大老爷们的，也不知道收嘴，这么多侄子侄女眼巴巴地盯着那盘菜呢，真是出息！

　　周大就着凉菜两个窝窝头下肚，便迫不及待地抬起酒坛子往碗里倒满，见周四跟着放筷了，把他碗里也添满。

　　兄弟俩又是一碗黄酒下肚。

　　周二看着自己这个么弟，都仲夏了，穿的还是春天的薄衫，平日里捂着汗，现在都发黄了。

　　是该有个婆娘了，二十好几的人，连件服帖的褂子都没有。

　　周二心里琢磨着事，这窝窝头也吃不香了，放下筷子，接了碗酒几口见底。“砰砰”拍着么弟的后背感慨说：

　　“如今我们两老哥家都安生了，你也该寻个婆娘安家去才是”

　　周四猛一下被二哥往伤处掌打，痛出一股子酸爽来，连忙弓着腰闪躲。

　　“疼疼疼！二哥，你说就说，手劲儿怎忒大？”

　　周二收回手，无语道：

　　“你说你平时总跟着畅狗儿往外跑，怎么筋骨这般脆，轻轻拍两下都喊疼。”

　　周四更是无语凝噎，他总不能说身上有伤，是被个没几两肉的小白脸打的吧？

　　周大见二弟提起么弟的屋里事儿，放下酒碗，端起大哥的样子严肃地说：

　　“老四，老二说得对，你都二十三了，是该寻门亲事了。”

　　听说有八卦，一桌人紧盯着周四，连才三岁的小侄子都啃着馍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周四不耐烦地挠挠头，心想：又聊上了，这话题怎么没完没了了还？

　　拿起酒碗，咕噜咕噜地灌完一碗黄酒，周四歇了口气，才悠悠说道：

　　“二哥不也是寻到二十好几快三十了，才寻到二嫂的么？不急不急”

　　“那哪能一样啊？”

　　周二扯着脖子纠正么弟的思想。

　　“我那会正闹灾荒呢，哪还有能耐娶媳妇，你都要饿死了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