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钿汐

32、第 32 章

　　天心月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她顺着流云派弟子指的路，走了好久，直到走到半山腰上，看着流云山门，不再向下走一步。

　　她和宣澈有今日，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拆散的。况且，人世间的修炼方法未必只有一种，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等了好一会儿，天心月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事情想了一遍，身后传来了一点脚步声音。

　　她回过头，看着宣澈疾步向自己走来。

　　“师叔找你了？”宣澈在山上并没有遇到从京城来的人，心里奇怪，可正好有弟子拉着他有事，紧赶慢赶地将事情理完，他就来天心月了。

　　“我在这里等了一你一个时辰了。”天心月并不说静安道姑的事情，只道。

　　“下次不会让你等。”宣澈会意，没有问她许多，只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向山上走去。

　　夜间的流云山十分静谧，山上天气凉，连虫鸣声都难以听见。他们一起走着，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一双人。

　　走到山上，天心月和宣澈见到了站在前面的静安道姑。

　　“师叔，我和心月是两情相悦，哪怕今生与仙道无缘，亦不后悔。”宣澈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静安道姑并没有被忤逆的愤怒，平和问道。

　　“嗯。”宣澈道。

　　“好，你要一直记得你今日的这句话。”静安道姑说完后，没有再理会他们。

　　宣澈对静安道姑的背影行了一礼，拉着天心月一同离开。

　　“我感觉，她对于我们的事情，并不是全然的反感，似乎很复杂。”天心月说道。

　　“明儿个我们一起去见师尊。”宣澈说道。

　　“好。”天心月应道。

　　祖师祠堂，静安道姑再次回到这里，看着内中烛火摇晃，还有前面站的自家师兄，流云派现任掌门。

　　“他们一起回来了。”随安道长说道：“师妹，其实也不必如此。”

　　“我们名门大派，不能每次都坑害孤儿寡女。”静安道姑抬眼扫了上面的祖师排位，眉梢眼角带着冷意。

　　“孩子们既然来找我，自然是不把你当恶人的。”随安道长自然知道自家师妹的脾气，又说了一句，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那处院子在在流云山的主峰，离掌门和长老的住处很近，却空置了很多年没有人进入。宣澈收到同门传信，同天心月来到院门口。

　　“这个院子上一任主人，是我的二师弟。”随安道长眼神柔和地看着天心月，似乎是有许多的感慨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方道：“他是你的父亲。”

　　天心月心中有些猜测，听到此语，依旧免不了眼睛瞪大许多。她之前听宣澈提过，那红笺上的功法十分熟悉，猜测她的父亲是流云派弟子，没想到竟是掌门的师弟。

　　“我们师兄妹五人，二师弟是天分最高的一个。”随安道长望着院里熟悉的布置，悠悠讲起往事：“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二师弟能窥大道，得道升仙，我们的师父师叔，同样抱以厚望。而二师弟一直潜心修炼，直到遇到了你的母亲。”

　　他的目光复又回转过来，看着天心月道：“他决定同你的母亲相伴终生，一如今天的你们。但师父不同意，逼得二师弟回来。二师弟虽然回来了，一直记挂着你的母亲。我们师兄妹几个，自幼一同修炼，同俗世的血亲没有半分不同。我们就想着法子，让你的父母悄悄重逢。谁料后来二师弟去追查一件事情后，再也没有回来。”

　　“是一件什么事情？”天心月忙问道。

　　“北边一处离天荡山几千里的地方，竟然发现了魔气，你的父亲从中调查，直到极北冰原之地，而后失去了行踪。”随安道长说：“我们几个接连去附近查访过，都没有行踪，四师弟卜了几卦，确认二师弟已然不在人世，愤然之下脱离了门派，不肯再回来。”

　　“昨日之事，师妹不是为了试你，而是想看澈儿的态度，你们不要怪师妹。”随安道长不忘替师妹解释，二师弟的事情，是师兄妹几个平生最憾之事。就连他的师父，晚年都流露悔意。可一切没有转圜，离开的人再也没办法回来。

　　“我知道的。”天心月忙应道。

　　“师叔一向待我很好。”宣澈跟着道。

　　“我母亲的事情，你们……”天心月想问他们是否知道她们来自魔族，可想到那日静安道姑的话，意识到他们大约早就知道了。

　　“二师弟一生所做之事，所选之人，无愧于天地。”随安道长说道。

　　天心月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说流云派得了那两样宝物是莫大的喜事。”随安道长慈和地笑笑道：“可我们几个老家伙觉得，你能回来，二师弟的女儿能回来，才是最大的喜事。”

　　“无论你同澈儿如何，流云派始终都是你的家。”

　　天心月眼眶一热。

　　“你在这里，随时可以到院子里来看看，都是当年的陈设，也只有澈儿翻乱了些。”随安道长笑着说了一句，离开了这里。

　　天心月既是失落，又是满足，她站在那里，朝着宣澈走了过去。

　　宣澈拉着她的手，没有多话，一路进到屋里，说道：“这是你父亲生前所居的地方。”

　　天心月向四周打量，满满都是书。

　　“师叔是一个阵修。我并非一开始就是剑修，那个时候年纪小，时常躲在这里看书。”宣澈解释起师父最后的话，又道：“不过我每次翻完都会放回原处。”

　　天心月觉得他们师徒倒也好笑，流云派这一代倒没什么真正的古板之人。她步入院内，看着屋里的书，抽出一本翻阅起来。那不是阵法，竟然是一本谱曲。

　　“父亲很擅长这个？”天心月问道。

　　“嗯。师叔是天纵奇才，他能将乐曲同阵法结合到一起。”宣澈说道：“这是师叔在那阵法图里，最后一页写的曲子。”

　　宣澈弹奏了起来，一曲乐曲如有金玉之声，时而有合围之势，时而有破阵之音。

　　天心月道：“我想学这个，你能教我么？”

　　“可以。”宣澈应道，同第一次教授她弹奏时一样认真。

　　天心月仍旧没有天赋，可她牢牢地记住了宣澈每一个抚琴的动作，波动琴弦的顺序、力道，

　　她无法成为一个阵修，她只想用这种方法，记住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天心月记住了谱曲，问道：“这阵法有解法么？”

　　“有的，乐阵式样奇诡，解法各不相同，思路却是一样的，那便是找一个乐曲停顿的时机，破坏掉循环发音的设置。”宣澈在这些年里，对阵法有着极深的研究，当即讲授了起来。

　　天心月学得极其认真。宣澈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练着，不由得想起二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次演奏，一晃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时日。

　　乐音在院子里回荡，隐约听见二十年前的余音一同回响。

　　三清宗，大殿。

　　“师父，师弟并没有做错什么。”刘觅跪在地上，声音嘶哑。他昨日回到宗门，因流云派一事而被师门斥责。今日一早，发现师弟王千山被师父驱逐到极北之地。

　　“你办事不力，我本不欲多加斥责。可你竟然还未那逆徒求情？”三清宗宗主脸色极为难看，声音比平时高了不少：“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昨夜偷听我同他人商谈要事，意欲出卖宗门。”

　　“师弟想是不小心路过，万不会出卖宗门。”刘觅磕头道：“请师父惩戒就是了，饶他一命。”

　　“三清宗如今还是我说了算！”宗主骂道：“你如今这样子，也想忤逆为师吗？”

　　“师父，弟子不敢。”刘觅赶忙道。

　　“罢了。”宗主道：“极北之地并非只有刑罚，也有苦修之地，只要他能老老实实待上一阵子，我就接他回来。”

　　“多谢师父。”刘觅见师父松口，忙道。

　　“至于你，我为你定了一名亲事。”三清宗宗主道：“下个月成婚。”

　　“什么？”刘觅惊道。

　　三清宗宗主笑了笑，说道：“是门好亲事，娶得虽是小宗门的弟子，可也是京城的郡主。”

　　“师父，我……”刘觅觉得眼前似乎划过了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怎么，你也要忤逆我？”宗主冷笑道：“若不是你们这群徒弟天资远不如流云派和万机门，我何至于和那些公卿贵族扯上关系？你若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就按我说的做。”

　　“师父。”刘觅吸了口气，道：“弟子答应。”

　　“下去吧。”宗主道。

　　看着徒弟离开，三清宗宗主看着前面的祖师画像正满腹思绪，忽感到香案前阴风阵阵。

　　“一切都安排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三清宗宗主哆嗦了一下，说道：“安排好了。”

　　“那就等着了。”那阴风随着声音的结束戛然而止。

　　三清宗宗主看着香案的神色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