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钿汐

30、第 30 章

　　天心月看着他笑，同样觉得一颗心在雀跃，又觉得这种感觉陌生，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宣澈忽而道：“你的手怎么了。”

　　天心月动作一僵，想起手刚才拍在树上，有些划伤，当即立刻将手藏起来，说道：“没事没事，只是不小心。”

　　宣澈没有说话。

　　天心月自知理亏，忙老实不客气地从宣澈身上掏出药瓶，快速抹在了并不严重的伤口上，又将药瓶放了回去，那动作十分流畅。

　　宣澈一时哑然，不知道是气是笑。

　　“好了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宣师兄，我们来聊一点别的吧。”天心月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嗯。”宣澈应道。

　　“你喜欢我什么呀？”天心月小声问道。

　　“很多。”宣澈回过神来，想了想，不知道情从何而起，从何处起，可总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

　　“最喜欢哪一点呢？”

　　“最喜欢你没有受伤的时候。”宣澈看着她的手说道。

　　天心月将受伤的那只胳膊又缩了缩，心想，这人可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受伤，自己以后得注意。他们的关系同之前不同了，可是人族夫妻大约是什么样子，她不晓得，只记得那日宣澈说过，有的夫妻是两情相悦，就道：“你们这里夫妻一般是什么样子啊。”

　　“夫妻”两个字听得宣澈心里怦然一跳，天心月答应他，有一些茫然的成分。他也想过，可能过几天天心月就会觉得自己无趣，结束了这段关系。可夫妻是长久的关系，一听到这个字眼，他忍不住想筹划更多。

　　他想，他要趁着这些时日，好生表现，就道：“你想去山下玩吗？”

　　“好。”天心月答应道。

　　“我们去山下看看。”宣澈说道。流云山上虽说有道侣，可论人间烟火气，还得看山下风光。

　　时值上巳节后，流云山偏北，花期相较于其他地方较晚。

　　不同于以往两个人寻找四宝的时候，二人随意御剑奔波，天心月和宣澈这次一同坐着马车，同先前没有半分相同。

　　“姑娘，公子，要事业符，平安符吗，这可是流云山上的东西，可灵验呢。”城外有小贩絮絮说道。

　　流云山是玄法第一门派，是以时常有各地的百姓前来朝拜，商贾小贩们脑子灵光，无论是城中还是城外，不少店铺都会兜售一些打着流云派名号的东西贩卖。

　　但只要了解些玄法，就能知道流云山以剑修为主，并没有几个弟子专精符箓，更何况事业符等牵强附会的东西。作为流云派弟子和客人，天心月和宣澈并不会上当。

　　可旁边一大妈笑道：“姑娘和公子当真般配得紧，正合适咱家的姻缘符，再配上如意香囊，就算是二位不信玄法，来流云山，讨个彩头也是好的。”

　　宣澈就看着天心月，道：“可以吗？”

　　他若是问要买还是不要买，天心月倒没兴趣上这个当，可宣澈问的是可不可以买，反而让她觉得，不买的话，对方可能会失落。

　　“买。”她自觉照顾对方的心情，赶忙说道。

　　宣澈当即掏出银钱，买了一对符箓和香囊。

　　天心月自然接过自己的那张符箓和香囊，以她那粗浅的符咒水平，也能一眼看出所谓的姻缘符只是随便乱画，而那香囊有些意思，上面绣得是双生并蒂莲，并不是一般的鸳鸯戏水。

　　她将姻缘符折叠好后，塞入香囊里，佩在衣服上，方才同宣澈向城中走去。

　　流云城很有道门圣地的意思，道路两边的屋舍檐瓦，到处都坠着香叶葫芦等物，街旁摆的摊子，上面大多是五帝钱、三才环之类的。

　　到了一间店门口，天心月才注意到，这是一间卖成衣的店铺。她问道：“你要买衣服？”

　　“给你买。”宣澈说道。

　　天心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是沈临风借给她的俗家常服，嫩黄上衣，大红下裳。“我觉得挺好啊。”

　　受阮迢等人影响，流云派弟子的常服跟着形制奇怪，宣澈万没想到，天心月竟然也喜欢如此穿着。

　　“这身裙子不太衬这个荷包。”宣澈委婉道。

　　天心月觉得有理，步入成衣铺。

　　这里靠着流云山，往来游人如织，店中的东西也比先前临州城里花样多些，绣工剪裁更加精致。店中的老板娘是个口才极好之人，说动天心月买了好几套式样和颜色都十分衬她的衣服。

　　容颜姣好的天心月对着镜子伸展了一下胳膊，说道。“只是这身不太方便打架啊。”

　　“我们这次出来，不会打架。”宣澈想了想又道：“若需要动手，一切有我。”

　　一日间在城中逛来逛去，他们虽然都已辟谷，宣澈还是带她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里吃饭。

　　“你不是不爱吃这些么？”天心月第一次见宣澈吃东西，有些惊讶。

　　“我是想着，既然我们在一起，那便该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宣澈道。同桌而食，同船而渡。和所有的凡俗夫妻一般。在海波城的时候，他隐隐就有此念头，只不过那时候尚不明晰，如今彻底明了。

　　到了客栈，天心月觉得一天甚有意思，却听得隔壁似乎有争吵声，她还没来得及细听，又听到有人幽幽地哭了起来。

　　天心月觉得古怪，就走过去问敲了敲门。

　　“何人？”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天心月道:“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哭，就过来问问。”

　　“无事，多谢姑娘关系，我只是做了个噩梦。”那声音又道。

　　天心月不太相信这个说法，可又没看见妖气和魔气，看着门想了一会儿，注意到门是镂空后用油纸封死的，就将今日新买的珠钗拿了下来，小心地捅了个缝隙。透过缝隙，她瞧见一位妇人独自坐在床边，只是发呆。

　　她虽然疑惑，但没看到可疑之物，就慢慢退回房间里面，关上了门。

　　到了第二天，二人就按着城中伙计的说法，坐着马车，到了城西的红叶林。

　　二十里红叶林据说是前朝武王命人所种，迄今已有三百余年，常年都是如火的红色，莫说那些树叶，就连附近湖水草石，都染上了红色。

　　附近几个城的百姓在这个时候都会呼朋引伴前来游玩，附近的山路游人遍布。

　　天心月和宣澈同大多数游人一般，坐在马车里望着外面风景，看到窗外秀丽山水，游人如织，有兴致盎然的，亦有垂目思索的。走了好一会儿，天心月忽而道：“前面有个人有点眼熟。”

　　听闻此语，宣澈就靠了过来，同样望向窗外，看着一个穿着素服的妇人背身站在红叶林身处。

　　“你见过她？”宣澈不认得，便问道。

　　“昨夜她在客房里哭，我问了下，她说在做噩梦，可我当时透过窗户看了下，她并没有睡。”天心月说道。

　　因着客栈人多，他们俩住的房间不在一层楼，昨晚的事情，宣澈并不知情，他继续看，那身形逐渐晃动起来。

　　“不对，她在寻短见。”宣澈并未叫停车夫，直接掀开车帘从旁跃了过去。

　　天心月跟在他身后，看着宣澈将人从树上的绳结上放了下来，那妇人脸色苍白，幸而宣澈带着静安师叔炼制的药剂。天心月配合地将妇人的嘴掰开，宣澈将药倒了进去。

　　妇人身体接连抽搐几下，眼睛睁开了。她眼睛先是模模糊糊，继而看清楚面前的陌生年轻男女，道：“是你们拦住了我？”

　　“嗯。”天心月道：“你遇到了什么难处？”

　　“你们不该救我的。”那妇人又道。

　　“是有人要害你，还是有人逼你？”天心月又问道。

　　“我只是活够了。”那妇人道。

　　“我昨晚看见你在哭。”天心月道。

　　那妇人愣愣道：“你是昨晚敲我门的姑娘？”

　　“嗯。”天心月应声，“世间事自有千难万难，可如今我们遇上，不妨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妇人犹豫了下，说道；“我家兄因事获罪，连累到我，日后艰难，我自觉了无生趣。”

　　“可是冤案？”天心月道。

　　“并无冤屈之处，兄长本是贪心之人。”那妇人说道。

　　“除了大罪，我朝律法一般不及已嫁女。”宣澈看着那妇人的发髻，说道，“你的夫君呢？”

　　“我们已经和离了。”妇人说道。

　　“因着你母家获罪，便与你和离？这男的还真是……”天心月拧眉气道：“他如今人在何处，我去找他。”

　　“这不是他的错，是我自愿与他和离。”妇人见天心月要去寻人，忙道。

　　“你是怕连累他？”宣澈先明白过来。

　　“若是他爱重你，你死了，他只会更伤心。若是他不爱重你，你做如何事，他都觉得多余。”天心月跟着道：“你这样自寻短见，又是何必！”

　　“是我想要和他和离，同他并没有关系。”妇人说道。

　　“你既然愿意，又何必寻死？”天心月觉得事情有隐情，但再三劝说后，妇人缄默无言。

　　天心月和宣澈无法，将妇人安排到城中的客栈，喂了一粒凝神的药丸，找了一个人照看。

　　天心月问掌柜道；“昨天那位夫人似乎和人吵架，你们可听到了？”

　　伙计想了想就道：“倒是没有听到，只是见一位老爷从那房间里出来。”

　　“那人呢？”天心月道。

　　“恐是出城了。”伙计说了一下那人的长相，

　　正巧店中有个行商，听到了他们的话，就道：“我同你说的这人是同乡，他们夫妻的故事，倒是在我们那小地方传了不少年。”

　　见天心月和宣澈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那行商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那妇人家中颇为殷实，而那男人年轻时家境贫寒，妇人的父亲觉得男人日后会有出息，就将女儿许给了她。那男人果然中了举人，做了官。

　　行商最后叹道：“这位老爷早年仰仗岳父帮衬，如今岳父家无人，就要休妻，迎娶上司的女儿，以求升迁。人啊，贪心不足。”

　　“竟有如此之事？”天心月问道；“这男人长什么样子，名姓是什么？”

　　那行商见天心月似有寻仇之意，突然后悔自己话说多了，就不肯言。还是宣澈于人情世故经验多些，重新问了店中的伙计，才有眉目。

　　伙计道：“我只看了一眼，那人年纪虽是四十上下，长得倒是周正，只是眉上有一块胎记。”

　　天心月和宣澈对视一眼，这人先前在城外瞧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