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钿汐

11、第 11 章

　　“不累，娶了夫人，我怎么会累。”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应当就是那位李老爷了。

　　“那老爷可要喝茶？”那女子声音分外柔媚。

　　“喝什么茶，我要同夫人共度这良宵。”李老爷似是醉了一般。

　　“哎呀，老爷仔细下人听到。”那女子娇嗔道。

　　“谁敢笑话老爷我？谁敢！”李老爷声音又大了许多，震得树上的鸟飞出去两只。

　　“我们还是进屋里去吧。”那女子又说道。

　　“就在这里。”李老爷坚持道。

　　天心月觉得这女子声音越发耳熟，没有注意听李老爷说了什么，就要过去看看。

　　宣澈倒是听得明白，便拦道：“先别过去。”

　　“我听着觉得耳熟，许是在哪见过。”天心月低声说完，人已经往那走了几步。

　　宣澈忙又说道：“再等一会儿。”

　　“有什么好等的。”天心月嘀咕说，今夜不就是来偷听的么，她脚下步子没停，刚走过去，只看见那位新进门的李夫人衣衫半褪，而那李老爷抱了上来，恍然明白哪里不对，她忙又退了回去。

　　“呃，我们还是过会再过来吧。”天心月当做无事发生。

　　“好。”宣澈自然答应。

　　二人正要退出，天心月终于想起来声音熟悉的源头，是当时在花轿里遇到的妖怪。那妖怪说自己被恶道所掳，而自己因此遇到宣澈。

　　天心月想了想前后之事，问道：“你真的不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宣澈不解其意，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记得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当下摇头。

　　难道，当时掳走千面狐妖的恶道，是在李府里做客的那位道长，与宣澈毫无关系？天心月不知谁的话才是真的，犹豫片刻，不再管其它，原路返回，想确认一下情况。

　　魔族风气混乱，这种事情天心月倒也在天荡山的树丛里撞见过，当下便壮了胆，走了上去，眼前的一幕却是出乎意料。

　　宣澈没想到她又回去了，一时愕然，看见她呆愣在那里，犹豫片刻，就要上前拉人回来。

　　他们一起看见那李老爷深情款款地抱着院内的大树，动作起来，而那李夫人站在大树旁边，慢悠悠地摇着轻罗小扇，一脸嘲讽。

　　几乎是同时，那千面狐妖察觉到此处动静，喝问道：“谁在这里？”

　　想到李府中的禁制，天心月正要问宣澈有何法子能悄无声息干掉狐妖，又觉得须得先问清楚事情，才能动手，就示意宣澈噤声，自己走了出去。不防刚才走的太快，脚下有一个台阶没有注意，一下栽了下去。她努力稳住身形，好险没有摔倒。

　　看着近在咫尺的千面狐妖，天心月说道：“你不认得我了？”

　　“是你。”千面狐妖看着换了新衣裙的天心月，倒是一眼认了出来。

　　“你没有回家吗，还是说这就是你家。”天心月真心好奇这个问题。

　　千面狐妖万没想到今日又碰见了天心月。她虽然不知道此女的来历，可那日见天心月表现出来的实力让她警惕。她当下便红了眼睛，哭泣道：“恩人，那日您救了我，我原是要回山里的。可我刚跑到半路上，又被那恶道抓了起来。那恶道将我强卖进了这个府里。”

　　“那恶道呢？”天心月问道。

　　“就在府里前院。”千面狐妖恐惧说道。

　　“他是何来历，你这样惧怕他？”天心月又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知道我用尽全力，也打不过他。”千面狐妖似乎想起自己拼上性命也赢不了分毫的样子，语气十分痛苦。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天心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说道：“他长什么样子，可有多少同伙？”

　　“至于他的模样，”千面狐妖面色愈发惨白，像是对这个人的长相十分惧怕。“他看上去年纪很大，但行动十分干净利落，看不出半点老态。至于李府里，只有他一人在此，徒弟们都在山中道观里。”

　　“好。”天心月听完后，明白这件事真的和宣澈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并不是同伙，放下心来，打手势让宣澈出来。

　　宣澈上前道：“那府中招揽外地乐姬，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

　　“自然是他做的，他想找人双修。”千面狐妖见又来了一个男修士，当即泪眼朦胧，“我是女子，要女子的精元有什么用处。”

　　千面狐妖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她若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为何能在禁锢妖力的李府里，动用幻术呢。

　　天心月有些疑心，便道：“你有法器可以暂时禁锢妖怪吗？我们先去抓了前面的道士，两相对证，再做结果。”

　　见宣澈轻轻颔首，地上的千面狐妖脸色一变。

　　宣澈就要将狐妖禁锢住，恰好瞧见一鹤发道士大喊着“急急如律令”冲了过来，大约就是那个恶道了。

　　恶道左手持握拂尘，右手举着一把天罡剑，宣澈亦召出长剑，击破了限制法术的屏障，迎了上去。

　　而李老爷因为幻术逐渐失效，心智却还没有恢复，竟是朝着天心月的方向跑了过来。

　　天心月见状，犹豫了一下，没有使用火系法术，而是单手将身后的琴放下来，一下子拍在了李老爷的头上。

　　李老爷一下被拍晕了。

　　天心月松了松手上的筋骨，果然，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是最有用的方法。

　　那边宣澈已然将恶道按倒在地，那恶道一阵抽搐，竟是呕吐了起来，仔细一瞧，那呕吐物没有食物，只有毛发。

　　“是狐狸毛。”宣澈说道。

　　“那狐妖逃了。”天心月方才发现千面狐妖趁着刚才的混乱逃了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恶道眼神初而涣散，继而清明起来。

　　“你在李府里恶事做尽，如今要死了。”天心月冷冷说道。

　　恶道颤抖了几下，说道：“小的冤枉啊，都是那狐妖逼迫的我，都是她逼迫的我 。”

　　“那狐妖也说是你逼的。”天心月毫无感情地说道。

　　那千面狐妖将自身毛发植入到恶道体内，在关键时候控制恶道来此，明眼人都看得出，千面狐妖的实力是在恶道之上的。天心月如此说话，只是为了让恶道感到害怕，尽快说出实话。

　　毕竟千面狐妖已经跑了，再晚就追不上了。

　　“我都说，我都说。”恶道见那狐妖将一切事情都甩给了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还是活命要紧。他顾不得体内的绞痛，微屈着身体，说道：“小道原是城外道观修行的，因着没有什么天分，只能靠着祖师爷的声名，每日勤勤恳恳，得一些香火。谁知有一日，那狐妖扮做良家女子，勾引了小道，小道一时不防，便上钩了。”

　　听着恶道诉述的旧事，天心月想起刚才李老爷抱着的那根柱子，好险没笑出声来。

　　恶道又继续说道：“自那日后，小道怕她告知乡里乡亲，就只能答应她，为她准备一些遮掩妖气的符咒和法器。后来，庙中因着一些缘故，香火日渐稀少，小道日渐发愁。她说她喜欢上了李老爷，想要嫁进李府，让我帮她的忙，到时候事成了，李府的钱财一半都归我。”

　　“李老太爷之事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天心月问道。

　　“李老太爷原是无病无灾的，那狐妖便施了一些妖气在他身上，寻常医术自然救不得。而我在她的配合下，小小的一场法术便可大好了。”恶道诚实说道。

　　“那她想要得到什么呢？”天心月自然不相信这狐妖爱上了李老爷，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乐姬的精元是在千面狐妖那里，只是不知道狐妖要此物作甚。

　　“小道只是她手中的一个傀儡，至于她有何目的，便不知了。”恶道回答道。

　　身为修道之人，却与妖怪一同作恶，宣澈对此等败类自然失望，见问不出太多的事情，便感应了一下地上的狐狸毛发，掐算了一阵，说道：“她朝山上的方向去了。”

　　天心月便又拿起筝，将恶道也拍晕过去，方才道：“我们追。”

　　到了山中，雾气弥漫开来，天心月眼前模糊起来，她忙念了一个诀，旁边亮起了灯笼大的火花，照亮了周围。她发现旁边没有宣澈的身影。

　　她并没有慌乱，哪怕她现在实力有限。天荡山时常有雾气弥漫，过去的经验让她很清楚一件事情，就是雾天要注意的是不要被偷袭。仗着还算可以的夜视能力，在雾气里小心翼翼地走着。

　　在雾里走了许久之后，逐渐有花瓣飘落，再往前走，藤蔓交织，每一根紫色的藤枝上都长满乐花朵，趁着旁边的山石，似乎是来到一片布置精巧的花园。

　　雾气散去，天心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警惕。

　　她清楚，她已然置身于千面狐妖的幻术之中。

　　妖怪和鬼魂一样精通幻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进入他们所编织的幻境。编织幻境并不是没有条件的，编织幻境的妖怪必须也在幻境之中。若是想打破这个幻境，就要找到妖怪在这个环境里所幻化成的东西。

　　天心月看着数不清的藤枝遮挡，明白仅靠肉眼是没办法看清楚的，她便捏了一个诀，变出火焰燃烧起来。如此一来，若是千面狐妖藏于此处，必能被火焰撵出来。

　　火焰一飘上紫藤，那紫藤在迅速之间消失了，只留下朵朵花瓣簌簌而落。

　　天心月见状，明白那千面狐狸竟是直接变成了紫藤藏在此处，忙往前追，却看见雾气又起，遮蔽了视线。

　　“跑的挺快嘛。”天心月嘀咕说。她并没有着急追上去，因为她胳膊上的小蛟挠了一下她。

　　“我感受到了我的真元。”小蛟小声说道。

　　“好，我们追上去。”天心月明白编织幻境的千面狐妖就是那个夺了小蛟真元的妖怪，便说道。

　　一人一蛟在窃窃私语中追踪而去，爬过三百石阶后，转过一座拱桥，小蛟说：“近了近了！”

　　天心月抬头四望，却看见远远一个人穿着素净长袍，正是宣澈在前面持剑。

　　宣澈回过头来，说：“快过来，那妖怪在附近。”

　　“你小心，那不是宣澈，是那个狐狸。”小蛟在袖中小心提醒说。

　　这千面狐妖看来妖力有限，幻术只能维持在天心月眼前，并不影响小蛟，天心月对狐妖的实力有了更深的把握，心里越发有了把握。

　　天心月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在一丈之内的时候，她捏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接攻了过去。

　　“啊！”狐妖不防，大喊了一声，忙在地上打滚，想要熄灭毛发上的火苗。

　　天心月哪会让她逃开，自然继续追击，又要捏一个火球，却见到狐妖眼睛里闪出仇恨的光芒，她眼睛开始变成紫色，魔气竟然从她眼睛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