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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芙蓉向面夜中来(一)【修】 ...


  •   “车内真的是柳眼吗?”文秀师太厉声问道,唐俪辞仍是淡淡不答,当下已有几位峨嵋弟子拉开车帘,车帘内两人赫然出现。当下峨嵋弟子失声惊呼,“师父,真的是柳眼那恶贼!”文秀师太手足冰冷,看着深色淡淡的唐俪辞,一种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忍不住手指唐俪辞, “你……你是要从清虚子手中救走柳眼……"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唐俪辞也不否认,淡淡看着玉箜篌,玉箜篌眼角的笑意已掩饰不住,笑得甚是开心。文秀师太道,“拍开柳眼的穴道,用绳索将另外一人牢牢捆住,然后带下去问话!”玉箜篌走向前去,解开柳眼的穴道,柳眼对他怒目而视,穴道一开,他便冷冷的道,“你这人妖,日后必定万劫不复,死得惨绝人寰!”玉箜篌将他送到文秀师太面前,恭恭敬敬的道,“请师太问话。”

      文秀师太一扬手,“啪”的一声给了柳眼一个耳光,“万恶的淫贼!”柳眼怒目而视,“人头猪脑的老太婆……”文秀师太自懂事至今,还从未听见有人这样骂她,一时竟是呆了。她身边两名弟子左右两记耳光,齐声喝道,“大胆!”柳眼一仰头,“这分明是风流店陷害唐俪辞的陷阱,枉然他对你们尽心尽力,到头来你们谁也不相信他……”文秀师太冷笑,“是啊,这种话由你说出来,老尼就更不相信了!你与他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等不相信他,你却要替他说话?你是风流店柳眼,他是数次劫杀你、将你从风流店主人位置上拉下来的侠客,你为清虚子所擒,他却偷偷摸摸的来救你——我等不相信他,你却为他打抱不平,好个交情啊!”

      柳眼一怔,唐俪辞叹了口气,眼色之中竟是微微一笑——这人一贯单纯,一贯很笨,果然……

      “所谓的正道,”正在此时,林中突然有人凉凉地道,“原来不过如此!今日倒算长了见识!”

      所有人俱是一惊,纷纷转头向声音发源的树枝。只见一名蓝布衣衫的青年男子抱剑坐在树桠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充满讥诮的意味。

      “你是何人?!”人群中有人怒喝。那男子眉眼一挑,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地道:“凭你,还不够资格问我是名姓!”

      先前喝问之人大怒,“铿”地一剑出鞘,寒光一闪,冷洌的剑气直扑树上抱剑的蓝衫人。方才大家到此的时候,树上并没有人,这蓝衫的男子在众人眼皮下潜踪上树,而竟无声无息,直到他说话才发现他的存在。林子里大多是武林新秀或者已名重一方的名宿,他能在所有人前隐藏行踪,虽有众人被柳眼被送上山、唐俪辞杀手灭口的事影响,但亦可见此人的功夫之高明。有经验的江湖前辈一见即知此人绝非善予之辈,恐那少年莽撞有失,想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

      那少年本为名门弟子,修为不俗,那直袭蓝衫男子肩胛的一剑,气势如虹,威力无比。他剑上灌注七成功力,务求一招制敌,给那胆敢无视他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而剑意并不直指敌人的要害部位,是亦见其名门子弟的修养。

      蓝衫男子斜瞥他一眼,状甚轻蔑,身子懒洋洋地往旁边树干上一倒,衣袖闲闲地挥一挥,袖口刚巧拂在少年剑刃上。那少年只觉一股大力如惊涛骇浪迎面席卷而来,他大惊,尚来不及反应思考对策,身子已被大力卷得倒飞回去,脚下踉跄几步,方稍微定住身形。少年大骇,心道这人究竟是谁,有如此功力?心中暗生佩服。不料那树上的男子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嘴上犹凉凉地道:“徽州文家后人?”轻哼一声,“近年来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平白辱没了祖宗的威风,可叹呀可叹!”一听他的冷言冷语,少年登时大怒,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待要再动手,但一想到对方神鬼莫测的武功,却是不敢再造次。唯有恨恨地哼一声,撇开头假装没听见。

      如今局势正敏感微妙,此人突然现身,身份来历不明,言语无理,态度傲慢,似敌非友,大家都不由手按剑柄,小心谨慎,凝神戒备,以防万一。

      唐俪辞抬头望向树上的蓝衣人,刚硬的脸部线条轮廓,俊朗的容颜,桀骜不训的神情,傲慢无理的态度,恍惚就是当年的池云。想及池云,唐俪辞不由神色一黯,垂下眼眸,红唇微勾,淡淡地笑。那一笑,却蕴涵着悲伤的韵律,看的人也不由被牵动了心神,郁郁感怀伤神,心生凄凉。

      那人,如果他没看错,他是……

      玉箜篌在众人身后,微微了皱眉,看着那男子的眼中有杀气一闪而逝。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有些不妙!他蹙着眉头思索。今日之局,原本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眼看就要计成,却有不速之客横里出现,而且那人在江湖上的名位和武功都不低,他虽不惧,今晚的算计多数恐要落空了。需如何变局?

      而在这个时候,唐俪辞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要如何变局法?

      一眼瞥见被围在中心的白衣男子,玉箜篌向他妩媚的一笑,眼角眉梢微微扬起,虽然今日之局横生枝节,他却不见忧虑,仍有种胜券在握的骄慢自足。如今的局势虽和预计的不一样,但仍脱不出她的掌握!

      唐俪辞神色不动,眼角斜飘,回以他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绝世脱俗的神采,无与伦比的风华。如今的情况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有什么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况也不会比他现在所处的形势更差。况这突如其来的一人,未尝不是一个转机。

      眼见一众人等与那神秘的蓝衫男子对峙,情势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江湖经验足够丰富的人都害怕局面失控,一不个小心成了流血牺牲之局。如今情势尚不明朗,那么拼个你死我活很是不智,要动手也需问清楚情况,至少不能到了阎王店却做个糊涂鬼。

      “咳咳……”董狐笔轻咳两声,踏前一步,施礼道:“不知道老夫够不够资格来问公子的名姓?”他是江湖蓍老,又是中原剑会资格最老,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长老,如今自也是他最有发言权,而以他的辈分名位,任何人见之都至少得礼让三分。他如此一问,自是自持身份,大有迂尊降贵之意。

      那蓝衫男子正眼看他一眼,冷冷地笑,“‘剑鄙’董狐笔?身份倒有些分量,可惜呀……”他仰头怅叹,“空有诺大的名声,眼力和武功都不如何!能有今天的成就,恐怕是因为江湖后生们太过谦恭礼让!”

      “你——”他这话挑衅意味甚重,一出口,连最沉得住气的江湖前辈也不由拔剑在手,剑拔弩张,一触及发。一言不合动上手是早晚的事。

      其实蓝衫男子的话倒说得不错,他并非初出江湖的莽人,且在江湖上有盛浓名声亦盛,虽他行事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本来面目的人不多,但凭他言行武功也不难揣度出一二。一而再,再而三问他身份的人,不是眼力奇差是什么?

      所以人的神经都是绷紧的弦,眼看着就要剑出人伤,血流成河。正在这个时候——

      一把清丽的女声从林子深处传来,“唉,我和你说的话你总是不听的……”那一叹,似春风顺着丝缕的缝隙钻进人心里,悠悠盘旋,心便不由一动,渐次松软,仿佛要化出水来,神色荡漾间,意乱情迷。蓝衫男子与唐俪辞眼神齐地一动,不同的是,一人眉梢高挑,冷哼一声不说话,一人眉眼稍微一敛,柔柔地叹了口气。这个声音……若他没记错……

      树林里一时很静,没人说话没人动,都在等待林子里那把声音清雅的声音继续下文。

      “老子什么话没听你的?”树上的人不耐地问道。

      “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待人要客气有礼,尤其对前辈要谦恭尊重,不可有失分寸,你却总是听不进去,唉——” 又是一叹。“亏你读过那么多圣贤书,却连尊老重道、礼让前辈,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她的声音幽幽宛然,说的话又句句在理,在场的人如听天籁,纷纷在心里附和叫好,心神缓和间,纷纷抛开树上怪异的蓝衫男子,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玉箜篌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今日之局,要有变故了!

      所有的眼睛都在望着林子深处, 一道袅娜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从林中施施然走出来,雪白的衣衫,衣上梨花洁白,大片地盛开,花开成海,明明是很素雅很单纯的图景色彩,穿在她身上,却无端映射出一种绝色妖娆的韵味。

      这个世上,可以把白衣穿得妖娆万端的女子,除了那个女子,还会有别人吗?

      果然是她呀!

      唐俪辞再一次温柔地轻柔地叹一口气,却是连这呼出的气中都含着隐约的艳气。他说的那个她,是曾经和他交往过的一个女子,他们曾经一起在一幢隐避在桃花林的小屋中相处过一段时日,后来……

      后来他因身有要事,留了一封书信不告而别。再之后,她便失踪了。他也曾着人回桃林小筑寻她,却是早已人去楼空,佳人踪迹了无,去向不知。

      在离开那片桃花林时,曾遣人调查过她的身份来历。所获甚微。一般而言,他一眼看不出来历的人很少,而经过一番查访仍不明其师承行迹的人,更是少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在那个人的背后,存在着一股的势力,暗助她让调查她的人什么也查不到。而在如此能力的一股势力,其力量手腕覆盖必定够强够广。如果可以拉拢,必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这是他当初要找她的原因。若能拉让她入局,借力她身后的势力,于制横风流店的势力扩张,平衡天下大局确有大利。而他给人开出的条件向来优厚,若能找到她,倒也不怕她不肯借力。只是那时寻她良久,然而一直未果。

      不曾想……她竟是选在了这个最微妙、形势最见复杂的时候上山了。她为何选在这个时候来?她此来将意欲何为?她想在这个局中求得什么?现在却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了!

      关键是,这个时候她突然现身,第三股势力插进来,他与玉箜篌相互对峙的局面势必被打破,好云山上的一盘棋局将要如何重新排布,需得看执棋的各方下一步要如何落子!

      这么想着,背负身后的双手已不由微微放松。抬眸之间,眼神略一飘,轻盈地落在林中停着的马车上,顾盼多情。他在考虑,是继续留在山上看事态发展变化,还是就此携了柳眼决尘而去?如果留下来,也许尚有转机,而柳眼的性命多半不保;如果离开,红姑娘尚未回山,就那么甩手而去,真的放心那么把一盘大局托付给那个女子?

      思索之间,那蓝衫的青年已经被少女用话从树上劝下来,矗然立在人前,双臂抱剑环在胸前,仍然一副倨傲地不可一世模样,撇了嘴角,眉眼上挑,冷冷地笑。突然有一点恍惚,眼前的情景,依稀就像那年雁门,他在房上,他在门外,他倨傲无理,他谦恭温顺……

      池云……想到这个名字,秀眉不由皱到一起,眼神之间,微先痛楚之色,暗暗咬了咬唇,偏过头,竟再不多看那人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此?”文秀师太咳嗽一声,踏前几步向两人问道。声音冷冷的,只是较之先前喝问之人的态度已缓和很多。她是名门之主,又是此间的前辈人物,说话行事皆不可太小家子气,落了下成。纵然对那个傲慢的人有百般不满,仍不得不强做心平气合以待。

      “崔姑娘,昔日一别后,无恙否?”唐俪辞踏前一步,向那白衣女子点头作礼,微微一笑,长袖一背,姿态闲雅,衣袂飘飞,风情自从骨中生,乱了人的心神。白衣少女闻声回头,含眸凝笑,微微欠身,盈盈还礼,“一别经年,公子风采如旧,明河见之甚喜呢!”

      “你们是旧识?”有人发问。这男女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武功却是不弱,本就不能不防,如若再与唐俪辞是旧识,恐怕有些麻烦!

      唐俪辞笑道:“有过几面之缘,不甚熟悉!”那少女亦点头称是,便也移开目光,并不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她一入林,视线就不曾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听他们对话亦显得生分,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不熟,她如此点水不惊地说的确如此,却也是容不得人不信。

      白衣少女朝众人走近几步,敛裾盈盈一礼,有向在场的其他前辈一一行礼,态度谦恭温顺。礼毕,缓缓直起身子,眼角轻微地向上一飘,眉目含情,微微的笑声,有着让人失神的魔力,“小女子姓崔,双讳明河。这位是我结义的兄长——沉渊。”她指一指距自己二十步的蓝衫男子介绍道,“风流店之乱席卷天下,为祸苍生,我们即为江湖人,虽武功低微,力量微薄理,亦常以行侠仗义、斩奸除恶为宗旨。面对一场大祸,岂能置身事外?虽然我们做不来什么大事,亦想略进绵薄之力尔。”言罢微微一笑,烟色的瞳眸熠熠生辉。

      所有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谁也想不到这两个怪人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竟是为了入中原剑会效力。众人将信将疑。

      不等众人反应明白衣女子崔明河又向在场众人一一行礼,歉然道:“我这位兄长虽武功高强,却因久居山林,不通人情世故,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个位前辈赔罪了。”她如此多礼,倒让在场诸人手足无措,也不好再怪责沉渊的无礼。

      “崔姑娘,这……你不必多礼……”

      “姑娘方言是想加入剑会为剑会出力,”有人在人群中冷冷地道,“我们怎知姑娘不是风流店的奸细,想混入剑会刺探消息,以做内应?”

      众人暗暗点头称是。即使这位崔姑娘容颜秀美多情,为人和顺温柔,讨人欢喜,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是风流店的恶人。何况与她同行的男子看起来绝非善类。

      唐俪辞皱眉,微微叹息,可惜她来得太晚,未在剑会中立下威信,又在这种时候出现,要人不怀疑她,恐怕,很难!

      玉箜篌凝眸浅笑,等看她如何回答。他深知,这个女子是唐俪辞今夜的一个变局,一旦让她入了中原剑会,不但今日的战果要重新核算,恐怕连今后的每一步都要受其牵制。

      那自称“明河”的少女微微侧身,望向说话的人,“你觉得,我的样子,像坏人?”她唇齿微动,吐词清晰地道。如竹叶含清露,叶尖微微一沉,露滴滑落,答的轻响,涟漪顿生。她的声音微微地拖长,氤氲成的淡淡雾气从唇舌间溢出,烟横雾绕,香暖亦清,蒙蒙雾气里,佳人亭亭玉立,静态极妍。她的话是对问话的人说的,但在场的人无不觉得她多情的言语是为自己而发,不由心神激荡,想入非非。有定力稍强的强自咳嗽几声,努力收摄心神,“姑……姑娘……”

      “我看起来像坏人?”她再问,说话的声律不变,语调如旧缠绵,越发地甜蜜湿软,清媚入骨,由不得人不心动神驰。浅朱色的檀口微微翕动,妍丽的唇角淡淡衔着笑,细腻的唇线轻盈地勾勒出的风情,微张的唇色里依稀上翘转动灵活的粉色舌尖,以及微微低垂的眉睫,投落的深色阴影里略微斜飘的眼角,无一不是深蕴媚态,媚影横斜间,见者谁能不古井兴波,死水顿起涟漪?

      “不……不……不像。”被问的人吞吞吐吐,讷讷道,深思恍惚。恍然间,只觉得自己是对着一面宁静的湖水,湖面不知从何处倒影出一张清澈缦妍的娇俏容颜,清净之中,带着媚态,带着丽色,美丽不可方物。恐怕穷耗一生光阴,再那望怀。

      沉渊眼神从她脸上掠过,急匆匆转了开去,不敢多看。她的这副神情是不能多看的,看得一久,恐怕就要心甘情愿地沉溺在她入骨的妩媚之中,永生永世,一直地沉溺下去,却是,甘之如饴。她的这副神情他是看过了许多年,如今再看,亦经不住动摇,想要去沉沦,何况他人?

      她的语态一转,唐俪辞先是一怔,而后目不转睛盯着她魅惑的容颜。那容颜,处处精雕细琢,找不出一分瑕疵,而那神情与她的容颜丝丝入扣,亦无一星半点的破绽,没有瑕疵。的确一张妩媚虚情的假面,假得,他几乎都要误以为是真!却不知这样虚假的面具,她还有多少?

      玉箜篌扫了一眼场中目夺神迷的少侠豪客,暗恨咬牙。人心易动,那些人那么容易被他的美色蛊惑,自然也极容易为别人的美貌心动。而那个人,她勾引得那么多人心动神往,心绪不宁,心波荡漾,凭的是自己天生的美貌和入骨的多情,不用魅功邪术,竟是抓不到她的把柄……心中恨意更深。

      “崔姑娘……”玉箜篌踏前提醒,“你——”

      “简庄主——”少女迎着他盈盈一笑,不等他把话说完,对着人众扬声道:“明河与庄主一场相交,不知庄主愿否出面,一证明河清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芙蓉向面夜中来(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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