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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毒计出 ...

  •   徐之顺居高临下地望着姜家姐妹:“姜大娘子没发现自己落下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姜琼英摇头,下意识地去摸袖袋里的那枚印章,却发现袋中早就空无一物。印章许是先前落在席上了,难道被他捡到了?

      “你确定?”这纨绔楚王笑意吟吟,从怀中摸出一方印来。那是再寻常不过的青田石,新习篆刻者常常拿这类石头练手。他在半空中抛了抛,似乎是在掂量这枚印石的重量。

      借着日光,姜琼英终于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正是她早几日在家中仿刻的卢家私印。她面上镇静无比,伸出纤纤素手,答道:“殿下坐的太高,臣女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东西。”

      姜琼英主意已定,只待楚王将印章抛下,拾起后带着小妹就跑。

      徐之顺肆意的目光在她的纤柔的手指上停留片刻,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这小娘子从前做阿姐伴读时,还是一幅小书呆子的模样。如今虽然成长为姿容秀美的才女,那如画的弯弯眉眼间却隐藏了不少心事。

      当年寻不到孤本,急得团团转的小书呆,现下居然会主动算计起旁人来。他那好庶妹做得隐蔽,宫里没听到丝毫风声,恐怕其间少不了卢家的帮助。姜娘子到底从何知晓,不得而知。

      姜琼英抬了半晌,不见楚王有任何应答,正准备兀自放下已然有些酸痛的右手,就听得徐之顺笑道:“这等文人墨客爱用的东西,放在我身边也派不上用场,你拿去便是。”他话音未落,一抹青影结结实实地落在面前的草地中。

      姜琼英拾起一面已经粘上泥土的印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方朗声谢道:“果然是臣女落在席上的东西,多谢殿下。”

      待这月白色的纤细身影走远了,原本藏在一角为楚王放风的小内侍多福才从树丛后冒出头来。他发顶上落了几枚青叶,毛茸茸的元宝懒懒窝在他怀中,正睡得正香。

      “王爷,这印章,就这么还给姜娘子啦?”多福鲜少遇到自己主子不捉弄人的时候,很是惊奇。他在角落里藏了这么久,腰酸腿麻的,身上还多了几个蚊子包,就是怕这祖宗再惹出什么麻烦。

      “多嘴。”徐之顺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敲了敲小内侍圆溜溜的脑袋,潇潇洒洒地走出卢园。

      卢园外,尚有两架马车停在原地未动。其中一架马车前的朱红帷幔被凉凉秋风吹起,露出惠昌公主的娇容来。

      一旁的宫人有些耐不住,劝道:“贵主,何必要等那个膏粱子一同回宫,我们先回了便是。”

      “你懂什么?”惠昌公主心中已生万分不耐,仍是要吞下满腹怨气,在车辂里候着:“他是父皇膝下唯一一位嫡子,是本宫阿兄,本宫作为皇妹,必须要知礼尊长。怎么能不等候皇兄,独自回宫呢?”

      惠昌公主这话说的颇为好听,可手上几乎要被绞烂的丝帕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嫡子嫡子,这等纨绔也配当圣人嫡子。若是她的母妃有朝一日能够封后,幼弟入主东宫,那么她现下所有的忍耐,都有了价值。

      宫人望着那皱得不成样子的帕子,心下微颤,跪下柔顺道:“贵主深明大义,是奴婢鼠目寸光。”

      惠昌公主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她手上那块可怜的丝帕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受苦,车厢内充斥着沉闷压抑的气氛。

      “贵主,贵主!楚王殿下总算是出来了。”另一位候在卢园门前的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马车内,其他宫人均在心中长舒一口气。朱轮转动,与宽阔的石板路相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惠昌公主一把抛开将被揉烂的丝帕,恨恨道:“不知这纨绔又留在园内做了什么恶事,本宫回宫后定要狠狠告他一状。”她刚说完,就想起楚王过会定要指使人在圣人面前添油加醋,提起她与卢郎之事,而她全然没有想好对策。

      先前候在门口的宫人心思伶俐,一眼便看穿主子的心事。她笑道:“贵主何必因为一个没了娘的纨绔而心烦。奴婢在门前站了不久,看到一幕很是有趣。”

      “你说什么?姜家姊妹和我那纨绔阿兄一前一后出来?”惠昌公主瞪圆了双眼。

      那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奴婢守了许久,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中间也隔了一阵,但姜家除了那两姊妹,其余人早就上了马车。”

      惠昌公主将丝帕缓缓揉开,唇边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来:“本宫知道了。”姜琼英今日主动退婚,她本是很满意的。但是,姜氏先前给了自己和情郎那么大一个难堪,她也该让姜氏尝尝被人说成私相授受的滋味。

      而自己这位恶名远扬的阿兄,不正是极好的对象吗?纨绔与才女的故事,想来洛都人都很爱听。

      已经回到家中的姜琼英不知道,前世的情敌又开始打起她的主意。她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握着刻刀,将那枚青田石上的印记一点一点抹去,直到原本的痕迹都化作齑粉,在瑟瑟秋风中消逝。先前藏在马车上的印泥也回到了它原本该待的位置。

      姜世德去处理庚帖之事,姜思贤在院里练武。陈夫人安顿好幼女,才悄悄推开长女的屋门。

      姜琼英从书卷中抬起头来,道了声:“阿娘。”

      陈夫人心疼地望着长女,以为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强装出来的,心里指不定多委屈难受了。

      因为近日噩梦连连,姜琼英眼下现出淡淡青黑来。赴宴前,婢女灵雪为她用珍珠粉遮过。原本陈夫人并没有注意女儿脸上近日这一点细微变化。现下长女洁面卸妆,面上再无一丝妆痕,她才注意到。

      姜琼英肤白胜雪,一丁点青印挂在眼下,都分外明显。心疼女儿的陈夫人将案几上的书卷收起,叹道:“英娘,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书,就先别看了吧。”

      她又吩咐这站在屋里侍候的晴溪、灵雪:“这一阵,莫要让大娘子再碰书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和英娘说说体己话。” 她担心长女若是天天读书,便会日日都想起那才高八斗却面目可憎的卢五郎。

      陈夫人安抚似地捏捏长女的手,叮嘱道:“别再听你阿爷的胡话。你是娇娇小娘子,何必学那些男儿苦读,又不能去考功名、做高官。日后呀,你不许再闷在房里读书,大清早就得来我院里请安。要阿娘说,小娘子多学学看账管家才是正事。”

      姜琼英心中虽然不很赞同这话,但她明白自己的阿娘也是一片苦心,点头低声应了。

      读书一事,姜琼英向来都觉得快乐无比。她从来都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才女名声,为了嫁位前途无量的好夫婿而读书,而是将它当做一件开拓视野,愉悦身心的乐事。这样,即便她身为女子,常年身处于四四方方的小小院落中,也仿佛能阅尽大千世界,览遍万里河山。

      陈夫人不知长女心中所想,她现下想的是另一桩事情:英娘先前提到的那个噩梦,她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经过今日生辰宴的闹剧后,她才觉得那梦中之事兴许真的是已故太夫人发来的一种提示,便拉着女儿的手问道:“英娘,你再同我好好讲讲,你之前做的那个噩梦。”

      姜琼英知道阿娘这副样子,怕是信了八九分。于是,她再度将那编造的梦境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姜琼英本就文采出众,编起故事来,更是一套一套的。陈夫人听完,原先藏在心底的那点怀疑彻底消散了,她如今对太夫人托梦一事深信不疑,喃喃道:“没料到,婆母仙逝后依旧还保佑着我们。”

      姜家太夫人生前不是什么小说笔记里凶神恶煞,磋磨儿媳小辈的坏婆婆,而是一位再慈祥不过的老夫人。正因为如此,祖母托梦是一种比较能让姜家人信服的说法。

      “不过,”姜琼英起了个话头,但并不往下说。陈夫人投来疑问的目光:“怎么,你祖母还说了些什么?”

      “我突然记起梦里的一件事来,上回忘了说,”姜琼英一幅努力回忆的样子,“对了,祖母说,她往后还会托梦给我。只是梦中之事,”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多数不可外传。”

      多数不可外传?陈夫人在心里犯嘀咕。不可外传之事,只怕多与皇家相关吧。圣人春秋高而未立太子,宫中形势错综:楚王虽为圣人嫡子,现下却只是个混账纨绔,且母家势力渐颓;盛宠不衰的平贵妃膝下有两子,均聪慧可人,平氏兄长在朝中据说颇为得宠,但平氏过去是倡家女,身份过于低微;圣人还有若干庶子,他们恐怕也在指望着什么……

      陈夫人心下一惊,望向长女,见英娘面上平静如常,好像并不理解其中深意,抚了抚胸口,说道:“阿娘知晓了。”

      她唤来退到外间的婢女们,吩咐道:“晚间去我院里取上好的安神香,夜里给英娘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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