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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她应该是刚从宫中回来的,却不知于何时已换上了素色的襦裙,平日里束发的金钗此时也用素色的束绳代替了。
      这本已是到了深夜的时刻,乘暖轿入宫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阻拦。
      昭仁宫依旧是往日的样子,如果不是当空垂下的白绫和正殿里放置的棺木,这既无哭号也无祷告的地方实在是难与灵堂沾边儿。偌大的寝殿只有令娘娘的贴身侍女袖烟守在白烛前。
      终是相见了,牧裕对着当中放置的棺椁便跪了下去,一张唇颤抖着却是再难吐出一个字来,一张惨白的脸此时更是白的令人胆寒,他没有哭号,就好像这一程的极力奔走已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眼,血色翻涌,他的心,悲痛而苍凉。
      他依旧怔怔地凝视着那尊棺椁,这一次,他究竟看了多久已难说清,他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间将其上的雕花纹路深深印在心间,成为烙在其上的任岁月蹉跎亦难在洗去的疤。
      那是他心中曾经的柔软赋予他的盾甲。
      空旷的殿堂里,不时有风自窗吹过,他缓缓地起身,将那片白布盖上了她的面庞。
      再转身,却看到牧弗已不知于何时立在了左栏之侧。
      看见他,牧裕不由得动了动唇,一时竟是找不到声音,最后是牧弗先开了口道:“我本就是今夜里当值,顺便来看看你......令娘娘的事,你不要......太......伤心。”他动了动唇,却没在说下去,情到浓时,就显得语言格外的苍白而无力。
      牧弗看了眼兀自放空的妹妹,一时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三个人就那样奇怪的相对而立。
      倒是旁侧的袖烟有所察觉,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哑声道:“三位殿下都到这边来坐吧,打门儿那风吹的紧。”也许是长时间哭泣的原因,她的嗓音很哑,说话也让人听的并不真切,但她的话语确实在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打破了三人方才的局面。
      直到袖烟沏上了茶,牧也才缓缓的回过神来,思索道:“小裕,你应该会对令娘娘的死感到蹊跷,毕竟......自缢也是要有个缘由的。
      “那想来姐姐是有讯息了。”牧裕尽将语调放的平稳,却饱含不住对真相的急切以及对未知的颤抖。
      牧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心想着他年小,就要来经历这些,却也只能向下说道:“你母亲是香浴时受了辱......而......自缢的。”
      “什么叫受了辱......”牧裕显然并不满意姐姐含糊性的说辞,他紧紧地盯着牧也的眸子,希望从中看到更多的讯息而更加迫近真相,又或者,更大程度上他想从姐姐的眼眸中看到欺骗从而获得另一种答案。
      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原本僵直的身子一下子便瘫软到椅中,口中却兀自说这些难以听辨的字词。
      良久,方听牧弗极轻的一声叹息,眼神里示意牧也到殿外去。牧也无不心疼的看了看蜷在椅中的牧裕,向哥哥轻声问道:“就这么留他一个人?”牧弗亦是看了看殿内的牧裕,低声道:“他需要一个人缓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想明白才能熬过来。”
      牧也又看了看内里,道:“你去值夜吧,我还是守在这里,要是他是点什么事,也好照应。”
      牧弗点了点头,而后又低声问道:“知道那人是谁吗?”
      “汾阳皇姑家的阿若善郡王。”
      牧弗没作声,即便牧也没说他也明白,这个身份,这个称谓,将会成为事情向下发展的最大阻碍。
      -五更时分,朝堂-
      伴随着太监尖声的高喊,开崇帝终于从屏风后转过。等待众人将礼仪行过,进礼的内监忙躬身上前道:“皇上,长宁督令何敬才于殿外求见。”
      开崇帝见递上来的是紧急军令特召书,道:“传朕旨意,宣。”
      “宣......长宁督令何敬才进殿,宣......长宁督令......”一波又一波的声海向远处扩散,直到他出现在大殿之上,那寥寥的回音似乎仍未散去。
      牧也借着余光打量他,是个健壮的留着浓密短胡的中年汉子,许是因为常年骑马的缘故,他的腿走起路来并不是很利落,裁剪齐整的朝袍也因为罗圈腿而显得有些滑稽。但在这样的场合,没人会注意这些,也没人敢留意这些。
      他麻利地掀起长袍的前襟,跪地行礼道:“皇上万岁,臣有一物愿呈与陛下。”
      周端忙接过何敬才递来的木盒,躬身呈给开崇帝。
      开崇帝瞥了眼木盒,问道:“里面盛的什么东西?”
      周端恭声道:“回皇上的话,里面是一件破棉衣与和着些污物的麦粒。”
      何敬才对周端含糊的表述并不是十分满意,高声道:“陛下,那污物是老鼠屎。”
      开崇帝眉头一皱,问道:“那何爱卿为何要将此物呈与朕?”
      何敬才回道:“回皇上,这是户部给长宁军派的冬衣和军粮。”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顿时便有了“切切”之声,更有朝臣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张蔗。张蔗倒底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出列道:“臣职掌的户部出现此过失,臣实是有罪,但今年户部直辖的京都地区鲜有所收,故曾请庆国公大人自江东直运军粮万石至长宁等寒北之地。如今,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臣愿清查户部余粮,派人急送至长宁。”
      牧也在旁听着,心中不由叹他一番话说的周密,抬眼看了看开崇帝,知道一旦他应了张蔗的建议,那么以户部的余粮何敬才很难支撑到开春。她正这样想着便听辅政胡政之先她一步道:“臣请陛下开广安、齐安两处粮仓,以接济长宁,臣以为这样做,一来可以减少运路上的消耗,二来留有户部的余粮以备京中不时之需。不过,臣认为陛下更应明察此事,惩罚有度。”
      牧弗正欲乘了小轿打西直门出皇宫,心中盘算着何时才能到西市去看那双色的雪梅花。忽听一女子自轿帘外低笑道:“三哥走的好快,不想着顺道儿带小妹一程。”她一面说一面上了暖轿,顺手将大氅搭在软塌上,便挨着暖炉坐了下来。
      牧弗将刚沏好的雪沁倒了一杯给她,打趣儿道:“我可不记得你何时搬到西直街这边来住了。”
      牧也撇撇嘴道:“反正都是要从皇宫出去的......”
      牧弗半倚在软塌上道:“你才从执灵回来,父皇也不让你歇上几日。”
      “就当是父皇对我的器重吧。”牧也一笑道:“不过这几日里倒是有太子发愁的了。”
      牧弗几不可觉察地低声一叹道:“这几年来,太子和宜王明里暗里的不知斗了多少,但父皇却始终没有个明确的态度。”
      牧也笑了笑道:“父皇年轻时便经历萧墙之争,又怎会不深谙其中的道理?也许这是对权力的制约,也许是对继位者能力的考验,自古帝王心似海,哪是咱们这般轻易就能探测到的。”
      牧弗道:“到头来都是为了一个“权”字”
      牧也道:“但从权字下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了。”她看着轿帘上隐约映下的来往行人的剪影,语调说的幽幽,就仿似从山谷中飘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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