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寂静的》若水飘

48、水影涂抹

　　第二天起个大早，王一诺跟着我晃悠，我知道他又想去约会。
　　看我没反应，他晃悠到我妈跟前说：“妈，我想和笑天哥一起出去玩。”
　　我妈想都不想说了句：“你俩都出去玩吧，你爹不在家，没人唠叨，玩去吧。”
　　小北和王一诺出了门。

　　看王一诺出去，我妈给我手里塞了二百块钱，说：“别尽让男孩子花钱，咱不能欠人的东西。”
　　李小北以俯冲的姿势奔向我，靠近我说：“你爹去你舅爷家了，我们今天可以自由活动。玩个天昏地暗回来，反正我妈看你我跟你在一起就特别放心。”

　　中午我们四个晃悠在镇上，吃了牛肉拉面，然后在市场里晃荡，去茶屋喝茶打牌，四个人斗地主，玩升级，爱耍赖的王一诺藏牌被小北揪住，罚喝一扎啤酒，最后李笑天解围，一人一半，才算作罢。

　　下雪天街上人少，饭店早早关了门，我们只能慢慢悠悠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王一诺嚷嚷肚子饿，要早点回家，其实他是因为被我们拉着没找成女朋友，有点懊恼。后来打电话，估计又跟女朋友吵架了，有点不高兴。他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给我们三个人甩后面了。
　　我挽着小北咯吱咯吱地走在雪地上，李笑天挨着小北，走在一旁，我们并肩走着。
　　我看着雪说：“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这雪，我爱极了，真想天天在雪里徜徉，感觉自己都成了精灵。”

　　“我看你成了精吧，太难搞定。”小北做个鬼脸，朝李笑天笑了一下，“一水，我给王一诺说了，今晚你不回了，在我家，跟我睡。我家的热炕，我妈妈也烧好了。”
　　说着，拉着我的手，我们一上一下晃动着，望着彼此，嘻嘻地笑。
　　然后她望着我，给我一个拥抱。“真怀念小时候啊。”

　　我瞪着眼睛，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
　　“怎么了，小北。”
　　“就是感觉我们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小北说着眼角有点泛红。
　　“是真的有点不容易，父母不容易，孩子们也不容易。”我眼也不觉热了，伸出手，抱紧了小北。感觉今生的相逢，就是彼此的拯救。

　　这样的拥抱胖丫，柳絮，田雯丽都给过我，可此时此刻，我不由想如果一个异性的拥抱也能让我温暖着感动，那上天安排的缘分，是不是也是为着世间重逢的成全与救赎。
　　我为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而新奇，而兴奋。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李笑天说：“你们有热烈的拥抱，一水，我也可以抱一下吗？”
　　“啊，什么，不可以。”我嬉笑着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别开玩笑。”
　　“笑天哥，傻子啊，直接抱一下不就好了。哪有问的！？”

　　水影涂抹，是牵动心印回归家园的时刻，雪花再度急切的扑向大地，而我在渴望一个热烈的异性拥抱，却又断然拒绝。

　　天地间的鸿沟再度拉开，我不知自己在担心和害怕什么？
　　如果李笑天走向前轻轻地抱着我，我会不会拒绝呢？

　　我回转身，看着远处村口那个偌大的红灯笼在白色的茫茫的雪霁中，发出颤颤的光亮来。
　　李笑天轻轻地拍了拍我肩上的雪花：“等我一下，我一会回来”。
　　说着，带着小北离开了。

　　那时候，我盯着雪花底下，想看清楚那个蛊惑人心的透明的露珠，会不会讥笑笨拙的探头探脑，会不会正嘲弄无法正确表情达意的心事呢？

　　远处路口上闪烁的灯火逐渐亮起，雪片的晶莹丝毫不会因为夜色包裹而减少丝毫。
　　胸腔中涌动着浓烈的真情，我想起了白色纯粹的破碎，是雪花的清寒，也是雪种的深情。
　　偌大的天地间，只我一人，所有真切的内心惊涛拍岸，所有包裹的真情情深意浓。这样浓烈的炽热，冰凉的盛大，或者只属于天地，与人无关。

　　我低头，一个人默默走着，家家户户的红灯笼映在雪中，我看着心里也亮堂了起来。
　　“佳加，我来了。”我听见小北的声音，然后又看见了李笑天手里拿着伞，雪碧跑到了我跟前。
　　“瞧，我还拿了瓜子，水果，糖，薯片，还有泡面”小北晃悠着手里的塑料袋。

　　“我以为有些人小气鬼呢？没想到挺大气。”我话里有话，小北听明白了在一边笑。
　　李笑天愣了一下，看我一眼，说：“我这来就没打算走，反正我爹娘知道我在小北家，出了事找小北就是。”

　　小北嘴里吃着零食，“笑天哥，我爹娘答应你住了，我没答应啊，住家吃饭的钱，回头给我孩子压岁钱。”

　　“小北，羞不羞呀，还没结婚哪来孩子呢？”
　　“你还说我，某人借着给某人拜年，打算赖住我家了。”
　　我将头转向小北：“真的吗？”
　　“今晚我俩睡热炕，咱俩以前睡的那张床让给我哥了。你妈那里，我交给王一诺搞定了。”
　　“原来你俩早算计好的。”

　　“佳加，你总是呆头呆脑的，你都不想想，大年初二，初三，初四，这些日子一般都是女婿看岳母的日子，有些人不是准女婿，只能来试探试探。再说这么大雪，他想走我都得留着，何况人家来之前，就没打算走。”
　　“小北，你果然是认了哥就忘本的人。”

　　“不过人家这哥是上辈子就注定的，只是你后知后觉而已。”
　　李笑天笑笑地走到我跟前撑开了伞：“两位姐姐，雪这么大了，咱们别再这里漫步了，回家聊，好不好。”

　　“这才晚上七点五十，这么早回去大眼瞪小眼，还得陪我妈聊天？我现在最怕我妈唠叨了，成天把结婚生孩子挂在嘴边，烦死了。咱们去村里的阅览室吧，那是公用的地方，一般没几个人过去，我们在那边赏雪边聊。饿了，我们去小卖铺吃泡面去。何况，一水今天也特赦了，我猜王叔叔今晚肯定喝醉了，不会回家。”

　　小北呵呵地笑着。我说：“就你聪明，你咋知道我爹不回家？”
　　“你傻啊，大雪天，表弟们酒一烫，上几个小菜，一喝喝到后半夜，这不都是常有的事，再说王叔就那点爱好，忍了这么多天了，还不得喝个痛快。”小北说着提着塑料袋，自顾自往前走了，根本无视后面等等我——“等等我”的疾呼。

　　李笑天撑着伞，慢吞吞地走着，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我说：“合上伞吧，我喜欢雪花降落在身边的感觉，世界清爽晶莹，整个人都会变得干净了许多。”

　　李笑天笑笑：“我发觉你骨子里就是个文艺青年，文艺青年一般死相很难看。不过，我会拯救你的。我是工科男。”
　　“工科男，一般恋爱都比较吃力，只记得平行线垂直。”我反驳。

　　“比如雪花都是由水汽在小冰晶上凝华增大而形成的。雪花的形成和出现是与空气温度、湿度关系密切。当水汽充足、云中温度下降到-5～-3℃时，天空降下的是针状六瓣结晶冰花；当温度降至-13～-10℃时，天空降下的是六瓣板状晶体雪花；如果是枝状、星状六瓣晶体雪花，通常需要在-18～-14℃温度的范围内了；那种琉璃别致的棱形状晶体雪花，则是在-25℃且水汽处于冰面饱和状态下逐渐形成的。 ”

　　好学生说话都像是照本宣科，而只能我沉默。

　　“比如光是一种波，不同的波段对应着不同的色彩，太阳光虽然看起来是无色的，但它却含有7种不同的色彩。当光照射到物体上时，物体会选择性的吸收光的不同波段。”

　　“你是想用你背过牢记的知识把我吓跑吗？”听见我的嘲讽，李笑天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有人说，你越爱一个人，越容易把她吓跑。”

　　活着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情绪疏忽，情感封存，在虚幻的世间，最终丰满的只有认知和看待问题的角度。

　　许多事情在过去很多年我们才会明白，当时的每个人都在成长的路上摸索。包括对爱情的理解，包括对先前知识结构的分解方式，更包括对生活中日常事物的判别。
　　尴尬了一阵。时间凝固了。

　　“冬天是我最爱的季节。”我俩竟然异口同声。
　　我笑了，李笑天也笑了。

　　“喜欢总会有特别的理由？”我是喜欢故事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打听的机会。
　　“我是冬天生的，听我妈妈说，生我的那夜也是下了一夜的雪，我躺在炕上的咯咯笑，接生婆说，这孩子是在笑天呢，笑天好啊，后来我妈说‘笑天’这个名字好，不如就叫‘笑天’。”

　　“原来是这样。不过，‘笑天’这名字，起得真够玄乎的，敢笑话天？”

　　“许多人听见我的名字都以为是周易大师起的，要是知道是接生婆随口一说，我家人起的名字，估计都会笑死过去。不过，说实话一年四季里，我还真是偏爱冬天多些。”

　　“因为你是冬天的孩子，对于冬天自然会偏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