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96、过往

　　柳婷婷在看到Jason远远走过来的身影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柳婷婷赶紧躲到楼道里，直到从门缝中看到Jason抱着杨清瑶离开。
　　Jason为什么会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杨清瑶和她一道去“采风”！柳婷婷自知坏了大事，哆嗦着手给许敬恺打了个电话。

　　另一头，刘雅言的年度大戏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或许有当个演员的天分，除了博得一室的同情和安慰以及劝解之外，魏川巡那吃了翔的模样还真是让她周身爽快！
　　美中不足的就是魏川巡竟然配合她演出，还冲她道歉了！虽然这句道歉她等了很久，但，她早就不稀罕了。不是真的，要来除了爽，还能做什么？感动吗？感动个P！
　　也不知道杨清瑶那头如何了。她尽力了，拖延魏川巡小一个钟头已经是人间奇迹，要知道以前他们“热恋”那会儿，二人相处的最高纪录也就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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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艳梅拎着鸡汤哼着小曲疾步走来，刚好赶上了探视时间结束的末班车。她神采飞扬地进了屋，绕过病床，把手中的保温桶放在了小茶几上。
　　萧北北已经整理好情绪，他有很多问题要问齐艳梅一个明白。

　　齐洛洛说自己还有点事先回车上拿电脑便离开了。
　　“哎呀，洛洛可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齐艳梅感慨到，拧开了保温桶，到处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齐艳梅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用勺子盛着鸡汤吹了吹送到萧北北嘴边。“尝尝，妈熬了一下午的。”
　　萧北北不动声色地尝了一口，味道熟悉的让人难过。
　　齐艳梅是真的高兴，她自顾自地唠叨着：“你爸今下午回国了，临时有事，就那谁你应该还记得，你以前还常帮助人家的那个甄美妮，过几天结婚了，戚家的婚事，你爸不好推脱的。”
　　“这下好了，你好了，我们都好了。”
　　“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们怎么过的，公司都快无心经营了……唉不提这个，人好了就好，值得！”
　　“……这几年，每年洛洛都陪我门来美国，每次来没少忙前忙后的，那个时候他才多大点儿啊，就一小不点儿，忙前忙后的。而且你也知道我这人在美国，跟哑巴似的，出门买个东西，和酒店要个东西，或者是和医生咨询问题，都得靠着洛洛……”说着，齐艳梅又往萧北北嘴边塞了一勺鸡汤。
　　这一次，萧北北偏过头，不喝了。

　　齐洛洛都说了，杨清瑶和许敬恺分手的原因是他的“遗物”！是齐艳梅让齐洛洛送去的“遗物”！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不愿意给她看的东西给她！齐艳梅什么时候有了动他东西的毛病了？！
　　鸡汤很好喝，很浓郁的香味，一看就是齐艳梅炖了好几个钟头的成果，知道自己不爱药材的味道，鸡肉是用药材泡过再炖的汤，不如药膳那般苦涩，却多少含有一些药用成分——尽管拿桶鸡汤总共没几口汤水，全是干货。

　　萧北北看着明显苍老的母亲，想也不用想这三年半来自己父母内心是何等的煎熬。萧北北哽咽着，声音小小的却异常庄重清晰地说了一声：“谢谢，妈。”
　　齐艳梅手里的汤勺一晃，汤水落进碗中。她收回手，抱着汤碗，别过头去。齐艳梅哭了，开心的。
　　萧北北看着母亲的侧影，不禁在心中想，齐艳梅，当母亲绝对是称职的，好的不能再好的那一种。但是为什么要动他的东西，他的“遗物”无非就是那个盒子，那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分手？

　　“臭小子，谢什么，是妈妈谢谢你，谢谢你还不舍的我们，还知道回家！”齐艳梅的声音明显带着重重的鼻音，可却把每个字说的连贯，就像自己压抑了三年多的情绪，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延绵不绝。
　　还知道回家……说的好像是萧北北只是离家出走了似的，而不是昏迷了三年半。这三年半绝对是身心的煎熬——他什么时候会醒？还会不会醒？这样的疑问反复交替。人不怕死，怕的是等死。
　　人最绝望的不是失望，而是希望和失望不断交替，却不告诉你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最后再给你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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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回家了，她呢？她的家呢？！齐洛洛说，齐艳梅到现在都以为杨清瑶是失踪的，可能已经……
　　“妈，你看到那轮椅没？”萧北北用下巴指了指。

　　齐艳梅顺着萧北北的指示看了过去，这才留意到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轮椅。“你要用这个？”齐艳梅皱了皱眉头。“你别闹啊，好端端的用这个做什么？”
　　“你啊，就好好复健，你伤的是脑子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咱用不上这个。”
　　“就算你现在没什么力气，我劝你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啊。这东西用上了就离不开了，你也不想想你推个轮椅出门，有多少人会用异样眼光看你？你不难受？”
　　“我儿子这么帅气，再养养，饱满一点儿的时候，那一出门可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主儿啊，就你这模样，往轮椅上一坐，这不糟践自个儿吗？”
　　“别想了，我不会让你用的。”

　　“妈，那是……瑶瑶的！”萧北北看着齐艳梅的眼睛，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用这个做什么？缺胳膊少腿……异样的眼光？难受……糟践……那么她呢？她承受这样的日子整整一年了！
　　“你说什么！”齐艳梅手里的汤碗直直掉在地上，汤水溅在了她的鞋面上她都没有察觉。“你说什么？你说谁！小北，你说胡话呢！”
　　“我说，瑶瑶，杨清瑶，刚刚……来看我了！”
　　齐艳梅却坚持是萧北北脑子糊涂了，记忆发生了偏差。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对杨清瑶的心思？以前就知道，只是想着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能日久生情自然最好，实在不行，也不勉强，毕竟两家两家交情摆在那里。
　　可是，齐艳梅却没想到自己儿子那点心思，不是情窦初开的冲动和说完就忘的热血，而是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真，但一直很认真，越来越认真！
　　那是年少的欢喜，是一生的执念，是不会随着时间消散的深爱。
　　可杨清瑶坠海失踪，最后放弃搜寻……这，还能活着？还能突然出现在医院来看萧北北？这不可能。

　　“你不会以为……她坠海失踪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吧？”
　　“她换了个名字，用新的……身份活着。她家……她只能那样活着。她活的……很不好，她的腿废了，轮椅……是她的……”

　　“小北，小北……你等等，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齐艳梅看着风风火火，其实胆子并不大，萧北北的话让她无法消化。不仅仅是因为萧北北说的是真的，他甚至知道了坠海和杨家的事情！更因为，他说，瑶瑶的腿废了！废了？
　　“小北，她……瑶瑶她……”齐艳梅说不下去了。她的心就那么大，良心占了一多半，失掉的那一半让她她早就后悔了！魏川巡劝解她的话算什么？！什么放下执念？！萧北北是她的儿子，他放不放的下是他自己说了算！她做母亲的做不了主，他一个医生又怎么能替他决定？！
　　瑶瑶没死，而她齐艳梅的儿子也还好好活着！
　　那她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最害怕的莫过于萧北北对自己失望。
　　为了崔万晴那个女人，为了一起喝过的酒，为了一起骂过老公的交情，为了生孩子之前就有的情谊，为了那以为会是一辈子却戛然而止的情谊！
　　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齐艳梅的内心在迅速地做着抉择，像是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她的灵魂。
　　萧北北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他给她时间。齐艳梅心大胆子小，陪萧北北看动画片都能吓得尖叫。但同时，齐艳梅又是个非常的热血，好打抱不平的人。曾经和崔万晴一起去庞贝古城旅游的时候，因为崔万晴被当地小商贩坑了，高价买了一个中国制造的旅游纪念品，齐艳梅直接撸袖子和人打了起来，把小贩打的头破血流自己也挂了彩，最后还进了当地警局。齐艳梅在圈子里是个神奇的存在，没有豪门贵妇的端庄稳重，是个心有梁山的小孩。

　　“小北，妈……”齐艳梅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一圈，比起她的错，她更担心杨家唯一的孩子目前的状况。
　　“明天瑶瑶还来吗？要不明天妈就在这等着她，我们带她一起回国吧。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是个伤心地，那好歹也是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多少还是比在外漂泊让人心里踏实的，你说是吗？”
　　“小北，瑶瑶不容易你知道吗？当初你出了事，妈妈心里也不是没有埋怨过她，可是呢，这种事情，我和你爸还是明白的，怪她，哪里能怪她？但是我们不这么想，不代表那些知道我们两家情况的人这么想，尤其我们萧家，亲戚多得很，没少传闲话，一个姑娘家，心里压力可想而知。所以，后来瑶瑶没说，但是对于她高考670多分的成绩，你杨伯伯和伯母又那么宠她的架势，怎么就让瑶瑶出了国？”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当时，你杨伯伯也是出了点状况，可是那个时候的情况也不足以成为让瑶瑶一个人出国的理由。”
　　“……她回国的非议，我们萧家抗，她的腿，我们治疗。我们一起回国，回去好不好？”既然人找到了就立刻带回国，这是齐艳梅唯一的想法。

　　这些年在美国，萧北北的医院换了好几家，可还是能被那个人找到，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总会发来萧北北的照片……对方说说的最多的就是：“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你儿子就永远不要醒来。”
　　到底是谁这么能耐她是顾不得的，她只能妥协，隔着太平洋的距离，在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妥协！带两个孩子回国，回到自己的地方，在萧家的眼皮下才是最安全的！

　　“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她的腿废了！站……不起来！她很消沉，她……怎么会跟我们走？！她是……杨清瑶，又不是她了！她凭什么……跟我们走？！”
　　“本来……有一个人……可以护她周全的。可妈，我的……齐艳梅……女士，梅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我那盒子东西，是一切……灾难开始的源头？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东西？”
　　萧北北终于还是忍不住质问了齐艳梅。
　　他不忍心这样对齐艳梅的，可齐艳梅一直不说，他等不得了！

　　齐艳梅张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上，就像是众目睽睽下被人甩了一耳光一样，难堪！“你知道了啊……”
　　齐艳梅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小北，你拉着妈妈的手听妈妈说好不好？我这心里……”
　　萧北北用力捏了捏齐艳梅的手，最终，齐艳梅都说了。
　　她说，从杨志广的事初见端倪的时候，就有人拿着萧北北的照片威胁萧家，不要管闲事。
　　她说，去年年初的时候，那个人又联系她，让她整理一些萧北北关于杨清瑶的东西出来，她是知道萧北北有那么一个盒子的，但那天是她第一次打开。
　　然后，她从盒子里取走了一些东西，比如他撕下来的同学录，写着“我决定从此以后就和你做朋友了。”
　　当然，她按照对方的要求加了一些东西。比如照片背后的字迹，都是她模仿萧北北各个年龄段写的内容。那些内容是萧北北翻着照片的时候亲口说过的，但他并没有写在照片上，以前是没那个意识，后来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还有戒指。萧北北把那对戒指放在了存钱罐里。杨清瑶的拒绝是他的意料之中，他早有准备，之所以还要去一趟罗马，是给自己给自己划上句号！
　　但一切，都因为那些字迹而变成了另一个故事，细小的改动，是不一样的深情。
　　他的深情，是不再打扰她，是他藏起自己的爱，遮住自己的心，继续嘻嘻哈哈的做她的“家人”！
　　而字迹里的深情是真实的他，却是他不再要坚持的他。
　　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开始错了！

　　齐艳梅说，后来他们试图找过杨清瑶，可对方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发来警告，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事情已经错到无法挽回了。

　　——蚂蚁有错吗？它找食物安家而已。可风雨狂狼，霜雪烈阳一遭遭地过，堤坝溃决。蚂蚁就没错了吗？！
　　每个做错事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那个理由一旦是去扭曲真相，就会变得可耻和残忍！
　　齐艳梅为了萧北北好没错，却做了可耻和残忍的事。

　　“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萧北北忍着沙哑的喉咙，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咀嚼出来的一样。他问：“魏川巡，有没有进过我的房间？”
　　“啊？”齐艳梅不知道怎么又扯上魏医生了，但他回忆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进去过。他去过你的房间，说是了解你过去的生活轨迹，对唤醒你有帮助。”
　　“从脑起搏器，脊髓电刺激调控手术，到神经肌肉电刺激，经颅磁，理疗，药物……魏医生跟我们都试了个遍，甚至他一脑科医生还专门去学了一年的中医针灸，但你就是没有好转。最后他只能寄希望于所谓的‘亲情治疗’，简言之就是翻翻你的旧账刺激你的大脑……魏医生真是尽心尽力啊，遇上魏医生是你，是我们萧家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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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艳梅后来说了很多，萧北北一直没有听进去。
　　他就快要再次深度昏厥了，这一醒来接连的刺激他有些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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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艳梅离开后，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从枕头下摸出通话时长47分钟的电话。
　　“许敬恺，这些……有用吗？”
　　电话那头是无尽的沉默，良久，那头传来一声低哑的“谢谢。”
　　电话挂断了，萧北北彻底睡了过去，连护士来给他做常规体检他都不知道。

　　电话挂断了，许敬恺心乱如麻——他当时的冲动才是他和她的距离所在。但他又无比的清明，他修长的手指一秒一下叩着额角。
　　魏川巡不是一个人。他拍萧北北的照片，但却被他身后的人用来威胁萧家。魏川巡只针对婉婉，而那个人针对的是整个杨家。几次三番要“清理”杨家的……他知道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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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北北难得做梦了，梦里他回到那一年。他记忆力极好，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睡眠像是一把剪刀，剪开了茧，他在梦里看见了蠕动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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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又被锁文了，改了还不行。再去改一次~~